33 第三十三章 是個很瀟洒的女子。……
「到底要找什麼?你跟我說,我來替你找也行啊。」
獵場內,七皇子顧禹文陪著林晏安找到前日他們避雨的山洞,見其提著早就備下的燈籠在昏暗的山洞裡摸索,忍不住發出疑問。
顧禹文本來是去探望林晏安的,打算到了地方,把今日的功課交給林晏安,再講講先生說的要點,略坐一下就走。誰知道一過去就撞見林晏安換好了方便騎馬的衣服,準備往獵場來。
他勸了幾句沒勸動,怕林晏安出什麼事,跟著一塊來了。
「母親送的玉佩,」林晏安撒謊,「今早我才發現玉佩不見了,昨日我生病沒出門,想來想去,應該是前日躲雨的時候掉這了。」
說話間門,林晏安掌心還捏著出門時藏進手中的玉佩,顯然一開始就準備了這套說辭。
「燕王妃送你的玉佩?」顧禹文想起昨天晚宴上發生的事情,猶豫了一下,還是問:「我聽聞……燕王很愛重燕王妃?」
他委婉了措辭。
林晏安想也不想:「那是自然。」
顧禹文:「燕王妃的話,連燕王都要聽?」
林晏安笑了一聲,透著往日沒有的爽朗:「母親平日不愛說話,但凡她提的,父親總是會聽。」
又忍不住舉了個例:「我自幼入宮慣了,第一天入宮為你伴讀時家裡都不覺得有什麼,唯獨母親非要父親送我到宮門口,父親沒辦法,天不亮便起身送我,路上好一通抱怨,說我又不是孩子了。」
顧禹文的重點不免從燕王懼內,轉移到了林晏安闔家美滿上,略微……有些羨慕。
林晏安餘光將顧禹文的表情變化收入眼底,眼帘一合一張,掩去眼底的冷意。
他再三確認這就是前天躲雨的山洞,裡頭還留著那日他們躲雨留下的痕迹,且地面牆壁上都沒有異樣。
山洞沒有突然消失,也不像奇聞異志里寫的那樣有什麼神秘的符文圖樣,怎麼看怎麼普通,讓他有些不太確定那場夢到底是上天給他的警示,還是說,僅僅是一場虛無的夢境這麼簡單。
要說是警示,來得未免太突然,且跟已經發生的事情對不上,要說是夢境,那也太詳細了,環環相扣,沒有半點夢境該有的跳脫。
剛從夢中醒來時,他甚至分不清到底哪一邊才是夢,夢中的他對義安教的了解也遠遠超過現在,因為夢裡的他在父親死後隔了一年又繼續回到義安教,原本他是想搗毀這個邪/教的,後來又試圖掌控它,讓它成為自己和祖母手中的一枚棋。
這個過程中他接觸到了義安教的教主,發現了還活著的伊王世子,知道了伊王世子曾經做過的事情。
林晏安當然不會放過他,還專門為他搭建了戲檯子,熱熱鬧鬧地揭穿了他的身份和他利用義安教對付燕王的原因,言明他為一己私慾害死了許多教眾,又翻出義安教早年建立的初心,請出幾位德高望重的教中老人,煽動起昔日的仇恨。
最後伊王世子死在了他視作螻蟻任意利用的百姓手中,被放進缸里活活煮死,叫群情激奮的義安教教眾分食殆盡。
而林晏安則根據伊王世子當年追殺無渡的路線一點點查找下去,花了幾年的時間門才在歸德府沙嶺寨找到無渡。
夢裡父親已經去世,他思慮再三,還是決定留下無渡,他預感無渡還有用,果然許多年後他詐死用上了無渡。祖母被他從獄中偷換出來,也是叫無渡救的……
「找到了。」
實在看不出這山洞和他那場可怕的惡夢有什麼關係,擔心父親知道他沒好好休息派人來逮他回去,林晏安拿出手裡的玉佩,裝作是在山洞裡找到的,和顧禹文一塊離開了獵場。
路上顧禹文同他說起了先生今日講的課。
能為皇子講課的先生,自然是來自朝中的大臣,林晏安仔細聽著,時不時問上一句,態度和原來有了明顯的不同。
就連顧禹文也說他病過一場,看著比原先更加開朗了。
林晏安原來的樣子是在模仿旁人口中年幼時的父親,自然更加溫和有禮些,那場夢后,他突然看清了自己,覺得還是夢裡自己長大后的模樣更加適合他,也更好騙人,最重要的是,那樣的他應該不會再被母親哽得說不出話。
「這不是很好嗎?」他對顧禹文說,態度坦然不遮掩,顧禹文便也覺得不算什麼,沒將林晏安轉了性情的事放心上。
……
那邊林晏安沒在山洞找到任何端倪,這邊李暮難得睡了個懶覺,起來發現自己被林晏安傳染了,不僅低燒,還鼻塞咳嗽,說話都帶著悶悶的鼻音。
林卻給她端了葯來,她接過葯碗讓林卻離她遠點,小心也被傳染上。
林卻:「一張床上睡了一宿,要過病氣早過了。」
李暮難受,說話也不大客氣:「讓你遠點就遠點,別我一好你又病了,全家排著隊送。」
說完又讓林卻把窗戶都打開,通風。
林卻聽話開窗,可就是不想放李暮一個人待著。
李暮縮在被子里:「一個人也沒什麼,喝了葯睡一覺就好了。」
她穿越前生病都是這麼過來的,去醫院開藥回來,吃藥睡覺,實在難受得不行就罵幾句髒話,家裡沒別人,罵起髒話來也不怕影響誰。
挺好的。
林卻毫無形象地坐在床邊的腳踏上,把手伸進被子,握住她的手:「可我身體不適的時候,你一直都在我身邊。當時我總會想,有你在真好。」
「所以你也讓我陪著你吧。」
李暮:「……找無渡給你開副葯,喝了預防一下。」
林卻:「非得喝嗎?」
李暮:「出去。」
林卻:「喝喝喝,我這就去叫無渡。」
林卻叫來無渡,無渡也覺得林卻可以先喝一副免得染上,於是開了藥性溫和的方子,叫劉嬤嬤煮了端來。
喝完林卻就徹底守在床邊不走了,對比一下,李暮越發覺得自己昨天對林晏安的看護不夠用心,想起林晏安真心實意的道謝,李暮忍不住踹了幾腳被子。
林卻不明所以:「幹嘛呢?」
李暮憋出一句:「沒什麼。」
之前總是忍著,林卻也不知道李暮被記憶攻擊了有踹被子發泄的習慣,然而有一就有二,之後又多來了幾次,林卻便曉得他家王妃踹被子代表她想到了什麼心裡過不去的事情,可以哄著人把話說出來,細心安撫,實在哄不出來,就同她聊幾句別的,別讓她鑽牛角尖就成。
李暮的病和林晏安一樣,都很輕,歇上一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她還有些咳嗽,又喝了幾天燉梨才好全。
七月初七乞巧節,本該是女孩們湊一塊驗巧的日子,因為林棲梧掏出了喊打喊殺的捉匪牌,行宮內的節日氣氛愣是被帶跑偏了十萬八千里。
七月初八李暮生辰,林卻給她送了一匹黑色的小馬駒
李暮對其愛不釋手,想了幾天,翻了無數詩經典故,寫了無數或風雅或霸氣的名字,最後咬咬牙,還是決定順從本心,給馬兒取了名字叫「芝麻糊」。
行宮的院里不好養馬,李暮又不想出去遇到人,總盼著能快點回王府去,好不容易才讓她盼到八月,御駕回京。
又是十幾天的路程,回到王府正好趕上中秋,林卻照例帶著李暮和林晏安去了隔壁長公主府吃蟹宴,見到了去年見過一面的懷淑長公主。
李暮發現懷淑長公主好像和她一樣宅,林卻說了才知道,懷淑長公主曾被先帝送去和親,後面兩邊又打起來,昭明長公主違抗聖旨帶兵壓境,將懷淑長公主平安帶了回來。
回京后的懷淑長公主受了不少冷嘲熱諷,更有姐妹姑母責怪她沒有盡到和親的責任,竟然還有臉回來,昭明長公主把那幾個姐妹姑母家的男人都揍了,才讓她們學會閉嘴。
先帝有心為這個和過親的女兒賜婚,要將她指給當時的安國公幼子,可因為她養起了男寵,這樁婚事最終不了了之。
外頭關於她的風評不大好,她便也不愛出門,在公主府里過自己的日子。
是個很瀟洒的女子——李暮覺得。
另一邊,林晏安則因為那場夢,對懷淑長公主的裙下之臣充滿了好奇。
夢裡他斷尾求生,手中除了蟄伏下來的義安教和沙嶺寨,剩下的一大助力就是懷淑長公主府,這位長公主府里當真是什麼人都有。
可惜……
夢裡懷淑長公主想幫失去血親還背負叛國罵名的姐姐振作起來,拿起刀殺回去,可她也知曉自己什麼都不會,為此她殺死了自己,偽裝成顧禹文所為,讓那些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人都將顧禹文視作眼中釘肉中刺,也叫昭明長公主重新握起了大刀,去討回本該屬於她的公道。
夢裡的林晏安知道懷淑長公主是自殺,可他沒說。
他與祖母一同謀划,花了八年的時間門,結束了這一切。
祖母登基為帝,他在旁輔佐,一年大雪,夢裡已經生了白髮的他覺得有些困,閉眼睡下后夢醒了,他睜開眼睛,看見了母親。
……
昭明長公主最不耐煩剝蟹,又喜歡吃蟹肉,從來都是叫旁人替她剝,偶爾懷淑長公主興緻來了,也會替她剝上一隻。
螃蟹性寒,最好是配熱過的黃酒,秋珠端來一壺剛熱好的,昭明一邊喝一邊等肉吃,注意到身旁的妹妹坐不穩當,總要動上這麼幾下,還時不時用手捶后腰,擔心妹妹身體不舒服,就問了一嘴。
懷淑長公主笑著,低聲同她說:「沒不舒服,就腰有些酸。」
她面頰泛起微微的紅,心情不錯道:「府上新來了一對雙生兄弟,雖出身草莽混跡江湖,可那樣貌是真真的好,身子也壯實,兄弟倆比阿池小一歲,遇見我前還是完璧呢,又愛吃醋,別提多有意思了。」
昭明:「……」
我就多餘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