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黃大仙你聽過沒有?沒聽過沒關係,這地界裡頭隨便拉一個人出來都知道它們的故事!」
「就你這小模樣和機靈勁,不說大富大貴,混點飯肯定不成問題。」
「我跟你說,你就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不是就能入職成功了嗎?到時候你再這樣這樣……」
老城的一個不起眼角落裡,一隻狸花貓正沖著一隻黃鼠狼比手畫腳,說到激動處更是人立而起雙眼冒光。
「可是我不會做大仙啊。」它面前的黃鼠狼聲音軟軟的,氣勢被全面壓制的小傢伙看起來可憐極了。
因為下一刻,狸花貓的大嗓門就響徹了這個角落:「不會做大仙你還不會裝模作樣啊?你掏點蜂蜜放在地上,螞蟻就會幫你來寫字。把香灰打翻了在上頭搞點奇怪的符號,那就是卜辭。至於怎麼理解,人類會自己腦補的。」
「實在不行……」狸花貓一咬牙,掏出了自己壓箱底的絕學,「你就在你那主人,啊不是,弟子要出門的時候,硬拉住人不讓他走,多來幾次。」
前兩個濮落大概明白,但最後一個他就有些納悶了。
「笨啊。」狸花貓傳道解惑,「他們晚出門的時候,只要有一次避開了災害,他們就會覺得你是在幫他們躲災,這麼來一次,你的地位不就穩了嗎?」
「喵啊!」
這次不光是濮落,就連圍觀的小貓貓們也都驚嘆得倒吸了一口氣。
邊上一隻好學貓立刻開口提問道:「那要是他晚出門遇到了壞事怎麼辦?」
狸花貓斜睨它一眼,冷冰冰地說:「那是他意志力不堅強,和我們有什麼關係?畢竟——」
「小貓貓能有什麼錯呢,它們只是捨不得離開主人而已。」
狸花貓在眾貓震驚的目光中長嘆一口氣,頗為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面前這個已經聽傻了的黃鼠狼,有些不是滋味地說道:「也就是你運氣好,貓爺要是有你那一層皮,不出三個月我就能走出泉城奔向東北,給我一年,我能成為全東北地位最高的狼。唉,還是吃了老祖宗沒努力的虧呀。」
濮落已經不想再糾正泉城其實並不屬於東北這個問題了,他學著別的貓的樣子蜷手坐著,開始懷疑起了人生。
要不要……
我是說,聽起來好像不是很難的樣子。
但是,但是他這不是在騙吃騙喝嗎?
不對不對,別的黃鼠狼不好說,但是他的話是真的可以保佑信徒的,那就不叫騙了啊。
濮落伸出小手爪捧住臉蛋,陷入了要不要丟掉節操的自我攻略中。不過,事態沒有給他更多的時間,還沒等濮落想好123,它面前的貓貓們就宛如吹了氣球一般膨脹了起來。
這些貓咪一個個毛髮豎起,鬚髮皆張,整個都大了一圈的貓貓們在視覺上看上去極富攻擊力。濮落被嚇了一跳,張口就要驚呼,幸而他還有幾分理智,趕緊用爪子捂住了嘴。
就在這須臾之間,就見面前的貓鑽灌木叢的鑽灌木叢,上牆的上牆,一個個都以迅雷之姿從他的面前消失了。
唯一例外的就是從始至終都沒有參與到八卦中的獅子貓,它在眾貓逃竄時依然立於假山之上,威嚴無比地看著它的小弟們都找好了掩身之處才跳到地面。
眼見這隻不講規矩的黃鼠狼獃獃愣愣地留在原地,滿臉都是不諳世事的天真,獅子貓金黃色的眼眸淡淡掃了過來。
然後,一個細細軟軟的聲音就在濮落耳邊響起:「快躲起來,有雕在捕獵。」
雕?
濮落歪歪腦袋回想了下,哦哦,就是那個叫起來嗓門特別大的鳥,他以前在海邊曬太陽的時候偶爾也會看到它們狩獵海鷗來著。
哦對了,他現在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能在海上漂浮會被眾動物當做島嶼的身形了,現在的他連一根樹枝都不如,確實應該躲躲。
等等,剛剛是誰在說話?
他左看右看,都沒看到預期中的對象,最後,小黃鼠狼將不可思議的眼神投向了面前這個威武莊嚴的大貓貓,表情漸漸失控。
不是吧,雖然它們不是一個物種,但是動物的審美都差不多,面前這隻貓貓絕對是威武霸氣的長相,但是嗓門怎麼這麼,這麼……這麼軟嫩呀?
嫩到什麼程度呢?就像是雛鳥發出的那種啾啾啾的語調,一聽就容易讓兩腳獸心生憐愛,和外貌十分之不相配!
獅子貓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反應,見濮落表情微妙,它直接飛起一爪,將小黃鼠狼送到了陰影之下,同時它自己也挪動了幾步,躲到了屋檐里側。
此刻,所有的小動物們都已經找好了掩體,但一秒、兩秒、三秒……什麼都沒有發生。
濮落好奇心起,他有些想知道能夠讓這些貓貓嚇得作鳥獸散的雕和自己在海邊看到的是不是一個東西,便伏下身,調整了下自己的角度慢慢往天上看去。
咦?天上……什麼都沒有啊?
是落地了嗎?但也沒聽到別的動靜呀。
「看來只是路過。」獅子貓從遮蔽處走了出來。在看到這隻亞成年的黃鼠狼將自己拉成了一根長條還硬是要往天上看的樣子,它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獅子貓不由自主開始思考一個對於貓貓來說很深刻的問題。
——如果未來的黃鼠狼都是這個素質的話,那麼恐怕用不了多久,它們貓族就能成為這座城市的暗處王者了,沒有一戰之敵的那種。
濮落沒有意識到自己被本地貓鄙視了,他仰望天空片刻后,嘀咕了一句:那隻雕……好肥啊……
從各個角落裡鑽出來的貓咪們:?
還沒等它們懷疑自己那能夠清晰聽到地下十多米下水道細微動靜的聽覺能力,就見這隻顏色特別古怪的小傢伙轉過腦袋,問出了一個讓貓沒法回答的問題:「它為什麼會在這裡?雕不是應該在寬闊地帶狩獵的嗎?」
貓咪:它們長腳的怎麼會知道那些長翅膀的在想什麼?
每年幼崽出窩的時候都會出現那麼幾個腦迴路不正常的愣頭青,這些奇葩命薄的會早早命喪黃泉,命厚的則會成為大家在很長時間內的談資。
但是貓貓能承認自己的無知嗎?當然不能!否則它剛才努力塑造的智慧形象豈不是白費了。
狸花貓腦袋一轉,跳到了一處花壇中,不一會兒它再出現時,嘴裡居然叼了一個毛茸茸的小球。
那小球上纏繞著整齊又有規律的藤編,加上那方便貓咪一口叼住的大小,很明顯這是一隻屬於貓貓的玩具。
狸花貓特地選了一個比較空曠的地方,然後它脖子一仰,就將藤編小球拋了出去,小球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后咕嚕嚕落地。
在這個動作重複了三次后,天上傳來了翅膀拍打的聲音。
那是一隻全身烏黑的烏鴉。
烏鴉看到地上有那麼多貓之後沒敢直接落地,它選了一個安全的位置后,先低頭看向眼那個藤編小球,然後看向狸花貓:「狸花,你要問我什麼?」
狸花貓打了聲招呼后挺直了身子,沖著烏鴉問道,「烏,你知道那隻天上那隻雕是怎麼回事嗎?偶爾經過的還是準備在這裡落腳?」
烏鴉的目光在地上的球球上流連許久,在發現狸花貓的眼中漸漸起了殺氣后才回答道:「不用擔心,那個是路過的,它的名字叫沙,在我們禽類的圈子裡很有名。」
在阿黑的口中,眾貓得知那隻天上的雕是今年剛剛出窩的亞成年。
出生后的第一年對於所有動物的亞成年都十分的不友好,因為它們通常沒有經驗,常常會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說到這兒,烏鴉大佬還歪頭看了眼端坐在貓群當中認真聽八卦的小黃鼠狼。)
那隻亞成年雕也一樣,它做的事情是——偷了消防員養的雞。
當然,貓貓們原本是不知道那些兩腳獸的具體職業的,那對小動物們來說太複雜了,但動物也有動物自己的分辨方式。
——飼養著一群堅硬的鐵疙瘩,成員都是處於青壯期,身體健壯,再加上每天都會有定時的演練……
這些因素疊加起來,都向周圍的小動物們傳遞著一個信息:這群兩腳獸不好惹。
最重要的是他們還養狗!
對於任何小動物們來說,那些濃烈彰顯自己存在的氣味的犬科動物都是很不討喜的。
所以哪怕消防站有便捷易得而且非常肥美的獵物,大家也甚少涉足。
金雕那樣的愣頭青除外。
「然後呢然後呢?它被抓住了嗎?被嘎蛋了嗎?」貓貓們都露出了八卦的小眼神,但它們很快就失望了,因為那隻愣頭青非但沒有被嘎蛋,它甚至還被好吃好喝的養起來了。
「它餓暈了頭,降落時候撞到了玻璃,在偷雞成功之前先撲到了場地上。」烏鴉發出了羨慕嫉妒恨的嘲笑,「消防隊的人以為它是受傷了,就把它送到了救護站。」
救護站這個地方大家都懂,那就是野生動物的桃花源啊!
那隻剛出窩沒多久的小雕萬萬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這等好事,非但沒有半點天空之王不應吃嗟來之食的思想覺悟,甚至在填飽肚子也不暈乎之後賴在救護站不走了。
直到它將救護站養的雞全部吃完——
「然後呢,這次它被趕走了嗎?」貓們頓時激-情澎湃了。
「還是沒有,消防站不相信一隻雕那麼能吃,他們覺得這是救護站不負責任,聽說這事後就把雕接了回去。」
烏鴉的表情有些陰惻惻的,「接著,消防隊的雞鴨鵝也都被吃光了。但是,那隻雕還賴著不走,每天一大早就嘎嘎直叫,催消防員們起床投喂,據說比他們養的雞叫得還早,完美替代了公雞打鳴的職責。」
這是怎樣恩將仇報的行為哦!愛睡覺,非常討厭睡覺時被打擾的貓貓們集體戰略後仰,迫不及待地問道:「那它現在飛在外面,是終於被消防隊趕出來了嗎?」
「不是的。」烏鴉大佬也沒賣關子,它嘎嘎一通叫喚,將故事的高-潮一股氣說了出來,「後來,一個叫做【邊防所】的二腳獸和之前的消防隊一樣,也不相信這個雕這麼能吃,而且他們那裡的環境更適合雕生長也方便野放,所以消防隊就把它送過去養。」
「那隻雕最後就在吃光了邊防所的雞之後飛去了救護站,把救護站的雞吃完后又飛去消防隊吃,吃完了消防隊的再去邊防所……它根本就不需要狩獵,所以你們不用擔心。」
懂了,這傢伙飛來飛去不是要狩獵,只是在趕往下一個食堂。
雖然自己的安全得到了保障,但是心裡頭怎麼就那麼酸呢。
大家都是動物,就因為對方的名字前面多了「保護」兩個字,就能包吃包住包交-配,連後代的衣食住行都能被包了。
而它們這些小貓貓卻只能在城市裡艱難地討生活,除了和狗、鼬、貉這些動物搶地盤之外,還要面臨人類的指控和驅趕,可惡啊,這個世界真不公平呀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