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修行之始
狩獵山魈的任務順利完成。
陸老爺子提著裝在布袋裡的頭顱去縣衙領取賞金，陸靖則是先去醫館包紮傷口。
爺倆兒雖然都會些醫術，家裡也常備各種療傷的藥品，但那都是為可能出現的緊急情況備用的，正常情況下受傷了還是得去醫館。
專業的事情就交給專業的人去做，這是兩人的共識。
山魈給陸靖造成的傷勢比後者想象中的要嚴重的多。
之前是因為腎上腺素尚未退去，所以沒什麼感覺，等陸靖到了醫館，緊繃的神經逐漸放鬆，渾身的酸痛這才爆發出來。
所幸坐館的醫生跟爺倆都認識，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輕車熟路的給陸靖做了處理，免去了他不少苦頭。
處理完傷勢已經是後半夜。
唯一的一輛公交車已經停運，陸靖只得步行回家。
進了門才發現陸老爺子早已從縣衙回來，正坐在院子里乘涼，旁邊的葡萄架下里擺著一桌酒菜，藤架的中央懸著一盞煤氣燈，米黃色的燈光映照著那些美味的菜肴，熱氣在燈光中升騰而起。
大略掃了眼，量不小，單是豬肘子都放了兩大盤，那鮮艷的醬紅色看的陸靖猛咽口水。
咕嚕嚕~
陸靖的肚子忠實的表達了他的想法，見老爺子起身，趕忙跟著過去。
落座，陸靖剛一拿起筷子，見陸老爺子沒動，手搭在一個外邊掛著一個黃銅鎖的紅木盒子上，抬眼望著自己。
陸靖的手僵在半空，癟了癟嘴，放回原位，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滿臉期待的看向陸老爺子。
完成考驗的禮物？
木盒打開，陸靖借著燈光看見裡邊擺著兩個外觀樣式截然不同的瓶子，一根手指粗細的金屬棒還有一個銀灰色的方正水煙壺。
「喝了它，對你恢復傷勢有好處。」
老爺子先取出一個腹部圓潤碩大的玉壺春瓶，看著像是盛酒的器具，說著遞給陸靖，
「開蓋后一口喝掉，不許有一滴遺漏。」
陸靖對於老爺子的話自然不會有任何懷疑，接過來掀開蓋子，一股濃郁的藥味兒撲鼻而來，只當是老爺子配的藥酒，二話不說就是一口悶。
剛放下瓶子，老爺子又將那銀灰色的水煙壺遞過來，煙倉里的煙絲像是已經被點燃，陸靖下意識的接過水煙壺，滿臉詫異的問道，
「您以前不是不讓我碰這水煙么，吸煙有害健康啊。」
陸靖清楚的記得自己頭一次碰水煙壺是在十二歲那年，只想試試是什麼味道，結果被老爺子摁著頭狠揍了一頓。
「這裡邊盛的不是煙絲，是別的東西，你試試就知道了。」
「這樣啊......這玩意兒還挺好看的，您老怎麼不早拿出來。」
拇指摩挲著水煙壺外殼上雕琢的精緻花紋，看上去像是一頭叢林間的卧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每次指腹抹過這些紋路，都會有一絲微光在其間閃過。
陸靖對這物件很是喜歡，又好奇老爺子究竟在煙倉里放了什麼，低頭嘬了一口。
霎時間，陸靖只覺得一股混雜著些許藥味兒的清甜氣霧陡然湧入口腔，就跟喝霧狀的涼茶飲料似的，口感極好，連帶著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不由得連嘬幾口。
「對了，老爺子，臼骨的修行咱們什麼時候開始。」
半眯著雙眼，跟只柴犬似的鼓起腮幫子享受口中的清甜氣霧，陸靖想到下山前老爺子答應他開始修行的事情，迫不及待的問道。
「這不是已經開始了嗎？」
陸擇端起酒盅抿了口，表情古怪的看向陸靖。
「嗯？開始了......我這......」
被老爺子的話驚了個激靈，陸靖剛要開口說話，渾身各處卻是陡然湧現出一股蓬勃熱流，而口中原本清甜的氣霧在這股熱流的沖盪下更是變得辛辣起來，讓他滿臉發紅，額頭沁滿了汗珠。
這一刻，陸靖只覺得體內的血液在這熱流的催動下開始沸騰，以致於神智都逐漸恍惚起來。
「起身！出拳！」
突然間，如洪鐘般的聲音在耳畔炸響。
這指令陸靖再熟悉不過，十幾年來的鍛煉，讓他的身體在聽到老爺子這一聲后彈射而起，落在院落中央，踏著再熟悉不過的步伐，向著身前空處出拳如風。
「泥胎入臼骨，是為人族修行的起始，而世間修行，大體上分為兩種法子！」
「一曰器，取妖魔精魄，佐以珍稀物料，可鍛為世間萬物，是為魂器，人常持之，潛移默化間，軀體，魂魄，都將會逐漸受到改造，凡人若能承受住，修行自成......」
「二曰葯，取妖魔心頭血，佐以各類藥材，製成藥劑，丹丸，人常服之，妖血混著藥力入體，凡人藉此打破軀體桎梏，得修行之基......」
與此同時，陸靖也能夠感受到自己體內的熱流正在不斷的出拳過程中融入身軀各處。
腳下的步伐越走越快，出拳時逐漸附有破空聲響，身體更像是卸下了重擔般輕快無比，讓人只覺得暢意。
恰在此時，陸靖眼前空地間忽地捲起一道灰黑氣霧。
眨眼間便變作一頭斑斕猛虎在院落內徘徊不定！
「然萬事皆有利有弊，每一條修行路上都充斥著大恐怖！」
老爺子的聲音忽地低沉下來。
「器中的精魄不甘被封印，其數年乃至數十年的怨怒積累，只會宣洩向持器人，意志不堅者，魂魄將受侵蝕，瘋瘋癲癲，最終萬劫不復......」
「葯中的妖血融入人體后若是無法善加利用，更是會反過來掠奪人類骨肉，將其化作半人半妖的存在，為朝廷所不容，各地玄明司遇之則必殺......」
彷彿為了驗證老爺子的言語，陸靖身前的斑斕猛虎陡然匯聚成型，先是一伏，旋即咆哮著向著陸靖猛撲而來，而後者只覺得脊背發寒，渾身都如針刺似的麻痹。
只不過就在下一秒，陸靖毫不猶豫的迎了上去，揮拳猛砸向猛虎頭顱。
我敢于山澗搏殺精怪山魈，你又算個什麼東西？
一念即此，眼前的幻象當即煙消雲散。
陸靖雙腿一軟，直挺挺的向後倒去，只不過在半途便被老爺子摁住肩膀，翻身趴到後者的背上。
「修行之路便是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你今晚面對那山魈要是怕了，剛才那頭猛虎就能看見你心中的懼，它會生吞你的魂魄，到那時我就得親自動手清理門戶。」
抬手拍了拍搭在自己右肩上的陸靖臉頰，老爺子笑著說道，
「所幸你正面搏殺山魈，心中無懼，因此它不僅傷不得你一根汗毛，還得反過來變成你修行路上的踏腳石！」
重新回到座位上，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的陸靖只覺得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陷入了極度的饑渴，看了眼陸老爺子，見他動筷了，這才風捲殘雲似的開始吞吃桌上的菜肴。
他這時才明白過來為什麼老爺子要提前準備這麼多油膩的肉類。
吃到個六分飽，陸靖的動作逐漸慢下來，緩了口氣，思維重新恢復正常，
很快陸靖便清晰的感覺到自己體內仍舊存在著不少未能融入身體的能量。
至少還有近八成的能量在不斷的流淌。
下意識的蹙緊眉頭看向老爺子，想要問個究竟。
「別著急，你剛開始臼骨修行，身體第一次嘗試消化藥劑中蘊藏的能量很不容易，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這個階段你的身體潛力會被逐漸開發出來，臼骨是打基礎的時候，講究一個水滴石穿，別急於一時。」
陸擇早就猜到陸靖要問，直截了當的給出了解釋，緊接著又說道，
「今天就先到這兒，你現在這狀態，需要的是休息，記得明天早起鍛煉，爭取讓藥劑中的能量儘快融入體內，有什麼疑惑，明天再問。」
陸靖腦海中確實有不少關於修行的困惑，畢竟以往都沒怎麼接觸過這方面的內容，尤其是老爺子剛才說的那番話。
初次接觸修行讓陸靖整個人都顯得興奮。
只不過就像是之前回到醫館時的狀態一樣，等到吃飽喝足，這股子興奮勁一過，陸靖很快便陷入如潮水般湧來的精神與肉體的雙重疲倦當中。
以致於到最後草草的扒拉幾口，填飽肚子后連收拾的勁都沒有，拿起桌上的水煙壺，跟老爺子打了聲招呼就返回房間。
囫圇扒了身上的衣服，直接倒在床鋪上，半夢半醒之間，忽地想起自己還沒來得及試驗鎮魂捲軸上新出現的彩繪圖案究竟有什麼作用。
下意識的將鎮魂卷召喚至身前，迷迷瞪瞪的瞅了兩眼。
側著身強打起精神，想要感應其中蘊藏的能力。
然而就在陸靖觸碰到這幅彩繪圖案的瞬間，竟是兩眼一閉，直接昏了過去。
隨著陸靖失去意識，捲軸也跟著淡化，唯獨那幅山魈對月怒嚎的彩繪非但沒有淡化，更是濃郁了幾分，短暫的遲滯后化作數道流光，徑直湧入陸靖的額頭。
若此時有人在旁邊看著，便繪發現陷入昏迷的陸靖呼吸正逐漸進入一種奇特的節奏，身體各部位的肌肉更是隱隱顫動。
銀紗般月光透過敞開的窗檯，灑落在屋中。
絲絲縷縷的銀白色流光隨著陸靖的呼吸從月光中剝離，在房間內流轉不定。
最後統統融入陸靖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