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極限拉扯
朱振的話,振聾發聵。
令內閣出現了極度的安靜!
大明朝廷,從嘉靖以來,黨爭日趨激烈,尤其是近二十多年,從『國本之爭』到『閹黨』與『東林黨』,一次比一次激烈。
閹黨更是將東林黨編纂名錄,一副要趕盡殺絕的架勢。
短短三年間,東林黨人被以各種罪名迫死的,三品以上的就高達五十多人,林林總總,數百人之多!
從朝廷到邊關,無一逃過。
其明目張胆,兇狠暴力程度,在大明,甚至是歷朝歷代,絕無僅有!
現在,新皇帝當眾,明確、清楚的要求朝臣『不得內訌』,要遏止『黨爭』,眾朝臣一時間,居然反應不過來,都在愣愣的看著朱振。
「臣等領旨。」
在短暫安靜之後,黃立極抬著手,肅然道。
其他人陡然驚醒,紛紛起身,在刺耳的桌椅移動聲中,群臣抬手,道:「臣等領旨。」
朱振眼見著這群人的反應,心裡也有些意外:『這反應……是將黨爭刻入骨髓,難以自持了?』
不過,他也知道,他這些話,沒有一點用處,最多也就是在他登基大典之前可能稍稍安靜,一旦過了這個敏感時段,他們的內鬥只會更加劇烈,絲毫不會停止。
朱振盯著這群人好一陣子,淡淡道:「朕的話,希望諸位卿家都聽進去,日後若犯,莫要說朕言之不預。」
「臣等謹記。」這次,朝臣們反應正常,朱振話音一落,他們就緊接著。
魏忠賢站在朱振身後,一臉恭謹,心頭卻是越發的不安。他暗暗注視著朱振的背影,深刻的覺得,朱振的話,意有所指!
朱振拿起茶杯,輕輕喝了口茶。
抬手躬身的朝臣,幾乎是大明最高層的所有人了。
雖然個個一臉肅色,聲音有力,但他們內心的想法,沒人知道。
曹化淳與王承恩立在一旁,冷眼旁觀。
朱振放下茶杯,繼而就笑著道:「都坐下吧,還有些話,趁這個機會,朕要說一說。」
「謝陛下。」一眾人應著,放下手,慢慢又坐回去。
朱振的目光在黃立極的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而後對著十多人,道:「朕年紀尚輕,於國政缺乏經驗。皇兄臨終遺囑,都已經安排好了,朕也不反對,除了李邦華未到任,以及孫承宗復任遼東督師外,其他的,一切依舊,不做改動。」
李邦華任兵部尚書,所有人都知道,可復起孫承宗,卻是第一次聽說。
尤其是,對於追究遼東失地的責任,閹黨一直企圖轉嫁給孫承宗,以讓閻鳴泰,高第等脫罪。
不少人面露凝色,不敢說話。
不等他們想太多,在一眾人的目光中,朱振忽然站起來,轉身,拉著魏忠賢的手,將他拉到椅子旁,道:「皇兄遺囑,『忠賢克謹,可計大事』,朕深以為然。日後,魏卿依舊坐鎮內閣,料理國政。魏卿,你坐下。」
說著,朱振就要將魏忠賢按到他剛剛起來的椅子上。
魏忠賢臉色大變,噗通一聲,跪地,急聲道:「皇爺,臣以前,是因為先帝病重,才在內閣傳話,並非坐鎮內閣,奴婢身為內監,絕不敢僭越國政……」
「卿家莫要多言,辜負皇兄與朕的一番託付。」朱振說著,就要用力拉魏忠賢。
魏忠賢哪敢,就死死跪在地上。
朱振有了一次沒拉動的經驗,這次用儘力氣,硬生生的將魏忠賢給拉了起來,而後就推向椅子。
魏忠賢雖然抗拒,可也不敢用力推朱振,只能抵擋,他本就站不穩,哪裡抵擋得住,就要被推到椅子上。
朱振哪裡管他怎麼想,他就是要將魏忠賢按在這裡,將閹黨困在內閣,所以也不再多說,就是用力,想將魏忠賢按下去。
嗤嗤……
椅子被推動,魏忠賢根本不敢坐,身形晃悠,還是想跪下:「皇爺,奴婢真的不敢,就想在宮裡伺候皇爺……」
黃立極,來宗道,錢龍錫,馮銓,崔呈秀,周應秋等等一大群人,就看著朱振與魏忠賢在那拉扯,神情不一又十分怪異。
朱振按不下去,瞥了眼黃立極等人,知道他們幫不了忙,轉頭向曹化淳,道:「愣著幹什麼,幫忙啊。」
曹化淳與王承恩一愣,連忙上前。
三人合力,硬生生的將魏忠賢按在內閣議事廳的主位上。
魏忠賢臉色發白,滿眼恐懼,掙扎著,轉頭看著朱振,老淚縱橫,哭聲道:「皇爺,奴婢不能……」
朱振一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喘了口氣,道:「朕說過,一切如舊,這是皇兄的意思,也是朕的態度,魏卿莫要多言。諸位卿家也聽好了,內閣一應大小事務,皆須魏卿批複,再轉司禮監,不得有誤。」
黃立極枯瘦的臉上沒有表情,更沒有說話。
他不開口,來宗道,錢龍錫等人自然更不會出頭。
馮銓,崔呈秀,周應秋等人將剛才一幕盡收眼底,魏忠賢極力拒絕,他們哪敢應聲。
至於楊景辰等人,就是一直縮著脖子,低著頭,一言不發。
「臣領旨。」曹於汴果斷站了出來,朗聲說道。
「臣領旨。」一見曹於汴出來了,王永光,畢自嚴心領神會,緊跟著而出。
有三人出頭了,其他人神色發緊。
這三人領旨,他們不吭聲,豈不就等於是抗旨了?
楊景辰頭皮發麻,好像又感覺到了朱振的目光,暗自咬牙,慢慢站起來道:「臣領旨。」
倪文煥一見楊景辰出列,瞥了眼其他人,稍猶豫的跟著道:「臣領旨。」
接二連三的人出列,其他人就更加坐蠟了。
來宗道見黃立極還是不出聲,忍不住了,抬手道:「臣領旨。」
來宗道一出列,錢龍錫連忙跟著道:「臣領旨。」
崔呈秀,周應秋等人慢慢就顯得十分突兀與孤立,不得不抬手跟著了,偷偷看了眼魏忠賢,道:「臣領旨。」
到了最後,只剩下一個人——黃立極。
他依舊沒有說話,就那麼孤零零站在那。
雖然是斷斷續續,實則也沒多長時間,議事廳的內閣閣臣,六部尚書,除去首輔黃立極,已經全部領旨了。
朱振瞥了他一眼,眉頭暗動,心裡有些詫異:這位首輔,到底是一個什麼心態?
魏忠賢心頭慌亂,怒氣涌動,更多的還是懼怕,還在掙扎,想要跪下,見曹化淳,王承恩摁他死死不能動,還是轉著頭,向朱振哭喊道:「皇爺,奴婢自求一死!祖宗家法,奴婢不敢忘,奴婢更不敢僭越……」
朱振已沒了與魏忠賢虛以為蛇的耐心,沉著臉,道:「魏卿,莫非要朕給你跪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