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廟算如神

灤州？

李順祖聞言，立刻與何可綱步入中軍帳內。

此時的作戰已經有了後世沙盤推演的雛形，遼軍的軍中便是常備這種地形沙盤，后金軍駐紮在哪，各鎮援軍與山海關的位置，一目了然。

何可綱只是看了一眼沙盤，便立刻知道馬世龍的真正意圖。

「督憲好謀算！」

李順祖看了一眼灤州的位置，眼神在沙盤上來回掃視，卻一點也看不明白。

「我軍不是要進攻遵化嗎，大軍集結在遵化之外，卻為何突然要轉向灤州了？」

後世來的李順祖，是第一回參與如此規模的會戰，在灤州的附近左看右看，又順著往上看到了此時大軍所處的遵化，也還是不太明白馬世龍這是要幹什麼。

何可綱似乎對李順祖沒有立刻明白馬世龍的用意有些意外，但表情中並未顯露出任何的輕視，只是緩緩說道：「李勛衛初次領兵，不知督憲之意倒也正常。」

「傳我的令，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帳！」

待各自家丁部將退出中軍帳中，何可綱牽起李順祖的手，先指了指遵化，然後順著地圖向東，分別指向遷安、永平，最後才又忽然迴旋，來到灤州。

這樣一指，一個簡單的包圍網便是躍然眼前。

李順祖好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般，再指了一遍。

「這...」

「督憲這是要關門打狗？」

何可綱哈哈大笑，走回到椅子上坐下，給自己倒了滿杯水咕咚咕咚喝完。

「李勛衛一點即透！」

「遵化，便是這張大網的口子，我軍駐紮遵化，就是堵住了這張網的口子！」

「督師帶祖帥所部駐紮山海關，諸路大軍駐於遵化，我軍大張旗鼓要圍攻遵化，但實際上，是要行釜底抽薪之策，突襲灤州，而且此戰務必一擊而定！」

李順祖雖然看明白了馬世龍和孫承宗的戰略意圖，卻還是不明白，灤州這個地方如此普通，和整個戰略意圖有什麼相關聯的，撓了撓頭。

何可綱倒也不急，放下碗起身再度來到沙盤前。

「如今的東奴，佔據遵化、永平、遷安、灤州四地，互成犄角之勢，我軍雲集遵化，意圖收網，東奴也不是傻子，他們肯定明白。」

「東奴也是人，他們不會一點都不慌不亂，東奴此時一定也在商議，如何守住遵化，因為遵化一旦被我軍收復，他們再想出關，就只能走喜峰口！」

「但是這個時候，東奴的突然屁股被踹了一腳，我大軍突然出現並且收復了灤州。」

「如果李勛衛是東奴酋長，您是什麼感覺？」

李順祖轉換角度想了一下，哈哈笑了起來。

「人在緊張的時候忽然後院起火，而且來勢洶洶，肯定是又慌又亂，不知分寸啊！」

何可綱一敲沙盤桌案，惡狠狠道：「督師與督憲，等的就是他們慌亂沒了方寸的時候，再聯合駐軍，一舉收復其餘三城！」

「現在李勛衛應該明白了，此戰我兩軍收復灤州不是目的，突襲一擊而定，給東奴屁股上狠狠來上一腳，讓他們方寸大亂，這才是目的！」

李順祖現在全然明白了馬世龍和孫承宗的戰略規劃，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歷史上的遵永大捷記載寥寥數筆，但誰能想到，內中竟然包含了如此激烈的朝中明爭暗鬥與軍前博弈，更別提還有戰場上的廝殺與搏命。

一時間，李順祖忽然覺得，自己對軍事有了非常濃厚的興趣。

這種沙盤之前運籌帷幄，統領大軍一步步達到目的的感覺，實在是太棒了！

「懂了，感謝何都司解惑，我全都懂了！」

何可綱一臉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拍了拍李順祖的肩膀。

「這算什麼，李勛衛在朝中為我遼軍請命，這點小事若還做不到，我何可綱如何統領三軍？」

「何況對李勛衛多加教導，這也是督師的意思！」

李順祖想起孫承宗，一時間有些迷茫。

孫承宗對自己如此看重，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只是因為他能辨識人才，看出自己想法與這個時代的人不同嗎？還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過現在看來，自己虧欠孫承宗這個師傅的，或許有些多了。

何可綱忽然促狹一笑，問道：「既然李勛衛全都明白了，那某考一考李勛衛，如果李勛衛身處奴酋之位，灤州被突襲，山海關和遵化又都有我大軍駐紮。」

「李勛衛會如何行事，以保周全？」

李順祖這次是非常認真的俯身觀察起來，皺著眉頭在沙盤附近來回觀看，在奴酋皇太極如今所在的永平附近看了又看，猛然間將手指點往一處。

「如果我是奴酋，灤州被襲，我會立即進攻昌黎！」

何可綱聞言一愣，快步上前。

「昌黎？」

「就是昌黎！」

李順祖這次的態度十分堅定，在沙盤上的遵化、遷安、永平、昌黎四處分別插了一根小旗，說道：「遵化、遷安、永平，都已在奴酋的控制之下。」

「如果昌黎失陷，我諸路勤王大軍，將徹底與駐紮在山海關的督師與祖大壽所部關寧軍，割裂成兩塊，東不知西，西不知東，形勢將極為艱難！」

何可綱一拍大腿，滿臉讚賞之色。

「好！」

「不過李勛衛不必擔憂，督師已命關寧軍祖可法部秘密進駐昌黎，此一戰，我大明必勝！」

李順祖一驚，連這孫承宗都想到了？

一直以來，李順祖都是知道歷史結局，因此對這一戰非常自信，但現在卻是不同了，現在是知道這一戰孫承宗的安排，知道皇太極絕無任何取勝的可能。

這是對統帥的絕對自信，也是直到現在，李順祖才真正認識到這位曾經將努爾哈赤打得龜縮在建州出不來的帝師孫承宗真正的本事。

駕馭三軍，統籌全局，孫承宗的本領絕不在皇太極之下！

「傳令！」

「大軍開拔！」

「偃旗息鼓，晝夜疾馳，進逼灤州！」

何可綱看向李順祖，說道：「灤州一戰，督憲所派遣的盡為我遼軍精銳，此戰務必一戰而功成，何可綱能與李勛衛共事，三生有幸！」

李順祖也起身回禮。

「此戰我李順祖一定全力而為，用最快的速度拿下灤州！」

何可綱哈哈大笑，大有儒將之風範，抬腳闊步出帳。

「團山營的弟兄們，建立功勛的時候到了！」

「第一個登上灤州城頭的，有重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