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被針對了
「督師?」
祖大壽轉過頭,詫異地看著這位志在赴義的大明督師。
「這…這是為何…」
「督師莫去!」
一眾袁系遼將也都紛紛跟出帳外,眼中流露出的震驚不似作假。
按照現在的情況而言,只要關寧軍在,再多的緹騎也帶不走袁崇煥。
兩萬遼軍精銳,就算整個京城的京軍全來也不怕。
方才的威脅只是壯膽,車天翔根本不敢真動手。
如果袁崇煥真的不露面,他也是不敢拿祖大壽和這些關寧軍將領怎麼樣的。
緹騎們平日都是欺軟怕硬的主兒,真要他們強闖帥帳鎖袁崇煥進宮,面對關寧軍雪亮的刀槍,只怕全都要尿了褲子。
車天翔正無計可施,見袁崇煥出來,本就十分意外,聽他說完這番話,更是驚為天人。
他連忙上前,小心扶著袁崇煥走出帥帳,一點兒沒有欽差的架子。
「咱家在宮中,久聞袁督師高義,今日一見,才知傳言非虛!」
「陛下正在氣頭上,誰的話也聽不進去,想必過了三兩日就會回心轉意。」
「當下建虜入寇,到處殺人放火,大明除了督師,哪有人能抵擋?」
甭管這話是故意拍馬屁還是真心想法,反正車天翔說完以後,局勢的確緩和不少。
錦衣衛們本就是故作態勢,眼見情勢稍有緩和,也都是在心底暗自鬆了口氣。
讓他們去和這些驍勇善戰的關寧軍打,這不是拿雞蛋碰石頭嗎?
北鎮撫司指揮使宋付,悄悄拭去額頭上緊張的熱汗。
他剛才正在四處張望,想著雙方萬一真廝打起來,他要躲在何處暫避鋒芒。
現在一看,卻是沒那個必要了。
袁崇煥走在眾人最前方,滿臉笑容。
看他這副樣子,不像是去下獄論罪,卻像是去被皇帝召見封賞的。
忽然,他轉頭望著車天翔,微笑說道。
「方才說要為我關寧軍做主的,是哪位少年英雄,車公公不替老夫引見引見嗎?」
車天翔渾身一顫,連忙向後招手。
「李指揮,快來來來,督師要見你。」
李順祖知道,這次三言兩句把兵變平定,可能會觸碰到袁崇煥那一派的利益,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一直站在後面沒說話。
卻沒想到,被點名叫了出去。
感受到全營的各種目光,李順祖咽了咽口水,雙耳微紅,硬著頭皮走了出去。
「下官南鎮撫司指揮使李順祖,見過督師。」
袁崇煥哈哈大笑,臉上絲毫也看不出方才在帳內時的陰沉。
「好啊,英雄出少年!」
「三十年前,遼帥受叛徒出賣,戰死於撫順渾河,一代名將走南闖北,卻被叛徒宵小所害!令人唏噓…」
袁崇煥在營中負手而走,時而停頓嘆息。
「說起來,爾父世忠在遼東上任三月亡故,亦是死的蹊蹺。如今成梁直系,或遠遁邊塞,或罷官去職,在京者止你一人而已。」
「朝中只怕是有人容不下李家!順祖今日鋒芒初露,要注意自身安危才是啊…」
李順祖自然知道,話中所謂遼帥,說的是自己爺爺李如松。
自李如松戰死撫順,此三十年間,還沒有哪一任遼東總兵當得起遼帥這一稱謂。
但朝中怎麼會有人容不下李家?
李如松到底是怎麼死的?
便宜老爹上任遼東副總兵,僅三月便猝死任上,又是怎麼回事?
李家直系都被暗中針對,這是真是假?
此事一出,下一個死的,會不會是自己?
袁崇煥這幾句話,既像提醒,又像威脅,直聽得李順祖一頭霧水,后脊背發涼。
「督師此言何意?」
袁崇煥見李順祖滿臉疑惑,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但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稍稍停頓一下,再度望向緹騎隊伍。
「車公公、宋指揮,勞煩你們久等了。」
車天翔只求能安穩交差,聞言連忙賠笑。
「督師說的哪裡話!」
宋付更是跟在後頭一個屁都沒敢放,見袁崇煥自己走了出去,這才大手一揮,頤指氣使的下令道。
「帶走!」
李順祖停留在原地,怔怔望著袁崇煥遠去,直至他出轅門遠去。
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民族英雄」袁崇煥嗎?
果真,能在青史上添作一筆的,都不是什麼簡單角色啊…
寥寥數語,李順祖原本平靜的心情,現在卻是如同坐了過山車一樣跌宕起伏。
......
當晚。
北鎮撫司,高堂。
「嗆啷——」
「哼!」
宋付一巴掌將眼前之人呈上的茶盞打落在地,惡狠狠道:「我把李順祖塞到南司,是為了讓他和他爹李世忠一樣,從此銷聲匿跡!不是為了讓他出來搶風頭的!」
「這次捉拿袁崇煥差點激起兵變,陛下聽說後龍顏震怒,嘉獎了車天翔那個死太監不說,對那李順祖亦頗有看好之意。」
「北鎮撫司這次辦事不力,內閣里有人很不高興!」
「他日,陛下若是再度起複李家,你的小命沒了不說,連我也要跟著遭殃!」
馮亮祖定定站在原地,還保持著端茶盞的動作,許久才是戰戰兢兢的吭聲。
「指揮,這不幹下官的事兒啊!」
「李如松都死三十年了,誰知道遼軍中還有李家的舊部啊?」
「只是...」
「這倒也不全是你的過錯,李家直系威望依舊,這連我也沒料到。」宋付微眯雙眼,抬頭問道,「只是什麼?」
「那李順祖頗有反常之舉。」馮亮祖細細回想,「往日李順祖見了下官,都是直接行禮走人,衛所事務上也從不插手,今日卻在大堂多次頂撞下官。」
「今日在軍營一番處置,也似早有準備。」
宋付聽罷,沉吟半晌,好半天才猛然回神,發著狠道。
「我說呢,這李順祖怎麼兩年的時間,一件事都沒辦成,再蠢的人能蠢成這樣?」
「我們都被他騙了!」
「這小子之前都是裝的!」
「如今李家直系在遼東仍有威望,不能讓李順祖再露面了,再露面一次,指不定要出什麼亂子。」
「你回去犒勞犒勞,讓他放鬆警惕,然後隨便找個差事把他打發到通州待幾天。」
馮亮祖點頭,冷不丁問出一句。
「那彰義門提督趙泰的事怎麼辦?詔獄下官只認識宋千戶,餘下都不太熟,萬一趙泰在牢里全都招了...」
「白日里,李順祖突然搞了這麼一出,車天翔那死太監,一點兒沒猶豫就把姓趙的賣了,沒拿到一點好處不說,還得我們給他擦屁股。」宋付冷笑一聲,站起身來回踱步。
「這事不用你管,明日一早,刑部來人到北鎮撫司僉簽,我會把他移交到刑部。」
「到了刑部,姓趙的一個字也傳不到陛下耳朵里。」
「還和這兩年一樣,你現在除了盯住李順祖,其它事什麼也不用管!」
對馮亮祖來說,事兒自然是越少越好。
「下官明白。」
說話間,又倒滿一盞茶,笑著端上了上來。
宋付走回去坐下,想了想把茶接到手裡微抿一口,算給了面子,但臉色依舊不太好看。
「為免夜長夢多,你明日就去找李順祖,打發他趕緊離開京城。」
「記住了,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