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夜晚的硝煙（五）

槍炮聲停息之後，夜晚比平時更顯得寂靜。如果是單獨一人，恐怕會覺得氣氛凝固壓抑，似乎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但只要人一多，就沒有這種感覺了。

就比如現在，新13團、新14團的主力、400團的一部，足足一千餘人在這片黑夜中行軍。雖然上頭三令五申，不允許交頭接耳、大聲喧嘩，但無論是雜亂的腳步還是加重的呼吸，這些「人氣」就足以壯膽了。

新13團、新14團的兩位團長也在隊伍中。但相比攜帶全副裝備的士兵，這兩人就顯得輕鬆很多了，身上只掛了一把配槍，連子彈也沒帶多少。在他們身後跟著幾十人，是兩個團部的直屬人員。

「怎麼交火的聲音又停了？剛剛不是打得很激烈嗎？」

新13團的團長朝著戰場方向望去。但夜裡看不了多遠，因此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繼續聊了起來：「楚團長對八路的態度雖然過於親善，但還是個實在人。」

「是，楚雲飛提供的情報還真不假。要不是他告訴我們這伙八路還有炮兵，剛剛那陣炮響，咱們就已經下令撤退了！」

「哈哈哈哈……」兩個團長壓低聲音笑了起來。八路動炮可是大事，要是沒有楚雲飛提醒，剛剛那種猛烈的炮擊，說是撞見了八路總部被幾個旅包圍了他都信。

兩人笑了一陣，新14團團長接過話茬：「從聲音判斷，這些迫擊炮根本沒打幾輪，很快就啞火了。剛剛自動火器的聲音不少，可能是衝鋒排衝過去了，近距離打炮兵啊……這樣戰鬥結束的快，就合理了。」

「據說這伙八路足足有一個炮連。這次過後，咱們一個團起碼能分他三門迫擊炮，戰鬥力應該會增長不少，到時候咱們旅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就是不知道能繳獲多少炮彈，希望能多一點。」

這二人對友軍倒是挺信任，完全沒有考慮過前鋒全軍覆沒的可能，思路已經直接轉進到了瓜分戰利品。

晉軍這段時間的行動佔了先機，可以說順風順水。前不久新軍才剛剛發起了幾次反擊，雖然殲滅了一些營級部隊，但終究是以撤退轉移為主，還沒把頑軍打疼。

嘗到了甜頭的頑軍比以往囂張了不少，自然也就失去了謹慎。就比如此刻，他們知道前方是400團的主力，所以就沒有派人偵察，完全不知道前方發生了什麼，即使有一些疑惑，他們也能自己說服自己。

直到有人一巴掌將其打醒……

幾分鐘后。

「你們是400團的？打得怎麼樣了？有沒有衝進聶村？」

隊伍最靠前的士兵看見前方出現了人影，立刻彙報給了排長。排長几步就趕到最前方，沒有什麼戒備，直接當對方是友軍，開始發問。

當然，回答他的並不是預想中的答案，而是一聲「繳槍不殺」的大吼。

吼聲響起的瞬間，這個排的晉軍就反應了過來，紛紛握起步槍，打開保險。然而還是晚了，就在吼聲落下的同時，大片子彈狂風驟雨般掃了過來。

整個排不知有多少人中彈，多少人卧倒，總之一瞬間全伏了下去。排長本人更是直接丟下槍，抱起頭，大呼投降。有他帶頭，這個排根本沒有組織起什麼有效的抵抗，零星響了幾聲槍，就再也沒動靜了。

很快，八路便靠了過來，他們五六人一組，站位分散。只是看了看這些舉手投降的晉綏軍，就直接走了過去。離得近的人甚至能從八路臉上看到嫌棄的表情。

絕大部分的八路根本沒有理會他們，只有一個小組六個人停下了腳步，看向了他們。

「活著的蹲那邊去，不要擋路！腿傷了叫一聲！」一個戰士對著地上的屍體補了一槍。這下沒人敢裝死了，還活著的晉綏軍立刻跪起來，在兩個戰士的驅趕下窩在了一起。

「你身上帶的是七九彈還是六五彈？」一個班長端著駁殼槍，冷聲問道。

「我們帶的是六五彈，去年才換裝的六五步槍……」

「把子彈帶都交出來。老於，你們幾個去收一下。」班長說完，一手握著槍，一手掏出一個空彈匣，開始往裡壓手槍彈。

晉綏軍的排長滿臉疑惑，這群八路好像對他們沒啥興趣：「八爺，你們……」

「別廢話，原地蹲好，老子沒時間俘虜你們！」班長瞪了這排長一眼，隨後發現這人身上有個空的手槍槍套，似乎不是一般的大頭兵：「說，你們旅部在哪？」

「不知道，但是兩位團長在後邊，這附近還有一千好幾百人呢，你們……」

「不知道就閉嘴。」

班長將壓滿的彈匣插回九龍帶，看著一個個小組超過他們，心裡逐漸焦急起來。兩個收子彈帶的戰士也不自覺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掛了一身的子彈，胖了一大圈。

「走！」班長接過一把子彈帶，往肩頭一掛。其他戰士也一人拿了幾條子彈帶掛上，分擔了負重。幾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只留下一地滿臉迷茫的晉綏軍。

良久，直到八路離開的方向傳來槍聲，才有一個士兵看向了自家排長：「現在咱們怎麼辦？」

「怎麼辦？還問怎麼辦？」排長看了看四周，伸手指了指地上：「快看看躺地上的有沒有能救的，統計一下傷亡！」

得到了排長的命令，一眾晉綏軍士兵才緩過勁來，開始清理戰場。只有一個膽大的悄悄湊到了排長身邊耳語：「排長，八路只扒了咱們的子彈，陣亡弟兄身上的子彈還在，要不咱們跟上，背後給他來幾槍？」

「你眼瞎還是耳聾？剛剛起碼幾百個八路，機槍迫擊炮比咱全旅都多，你特娘的手裡有多少人馬，還敢動手？」排長氣得罵了一通，才命令道：「槍可以拿，子彈可以裝，但別想著對八爺動手了，人家一會兒要是回來，別表現出敵意。去吧！」

說罷，排長從地上撿起了自己的手槍，拍了拍粘上去的塵土，然後插回了槍套。還不等他感慨兩句，身後的士兵又混亂起來。

很快，就有士兵跑了過來：「排長，排長，四連的人到咱們這來了。」

「四連？他們不是在我們後邊嗎？沒和八路交火？」

「交火了，但是沒頂住。八爺說沒時間管他們，就讓他們過來等著，打完了再處理……」

「所以他們就來了？」

排長張大了嘴，嘴角不受控制的抽動了幾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