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苦役

天蒙蒙亮，一直睡不著的楊渺就聽見隔壁床傳來的起床的聲音，瞅了瞅外面還是黑黝黝的一片天，楊渺輕嘆了一口氣爬了起來。

前一天的高強度勞動，讓他的全身都在酸痛當中，實在是這具身體的底子也太差了，估計也從來沒有下過地的，不過他的心中對於石虎還是十分的感激，聽身旁的老配軍說通常進來如果沒錢的話都會關上一個月到二個月，而且還會挨一通所謂的殺威棒，以示震懾，通常就是這通殺威棒讓有些人落下了一身的病根，終生都不得恢復，以他當前這副身子的情形絕對挨不過去。

讓他有點意外的是這個時代的採礦技術已經達到了相當高的程度，根據目測這裡的礦井已經採用豎井、平巷、坑采等聯合開採方法，而且井巷有木材支護結構，井壁貼有扁平木板或小木棍，井體採用榫卯式和內撐式方框支架組接，井深大都在八米以上。還有一條斜巷，提升工具有轆轤，採掘工具則有青銅弧刃鉞形斧等等。

這讓他的心也放下不少，起碼生命得到了保障，不會像後世山西小煤窯一般，全憑人力也不管死活，看起來管理也十分的人性化，沒有想象中的有人拿著皮鞭、刀槍逼著服役的人幹活，也是按照分配定量的方法來管理，聽身邊的配軍說這裡雖然苦點，但好歹還能有點俸錢，幹個幾年到回鄉的時候還能存點盤纏，其他營的役軍有的連錢樣都沒見過。

穿好衣服，在外面的水槽中舀了一瓢冷水潑到了臉上，昏沉沉的腦袋頓時清醒了過來，陸陸續續的已經有同隊的配軍走了出來，其中一長得精瘦的配軍打著哈欠問隊正說道，「頭，今天能有肉饃吃么？」

隊正頭也不回，悶聲答道：「不知！」

「不是說好了半年一回的么，這都過了半年多了！」那人忍不住嘴裡咕嚕了起來，但卻也不敢再發什麼大的牢騷。

「少說話，多幹事，爭取多存點俸錢早點回去娶房媳婦！」說完之後隊正忍不住輕聲的嘆了一口氣，這也不知道要熬到什麼時候，隨即又轉向身後喊道，「快點吃食，今日照例五百石！」

早飯吃得很簡單，是一種他叫不出名字的薯類植物，糠巴巴的有些粘口，味道也不怎麼好，但為了免去兩人的擔憂，楊渺也裝作若無其事的硬塞了兩碗下去，這也更加刺激了他要改善當前環境的**。~~~~

胡亂的吃完了早食，楊渺跟隨著大眾來到了來到了正常上工的地方，說實話他對這種高強度的勞動還是有些不適應，這和打架、搏擊完全是兩碼事，一種需要的是爆發力，而這種需要的則是耐力。

「楊五，今日你依舊負責挖采！」

「誒！」楊渺答應了一聲，沒有再多說話，他知道這時候是多說多錯，唯一正確的做法就是埋頭苦幹。

隊正將這二十幾人的隊伍一一分配好任務，與先前他想象中的配軍有著很大的區別，隊中的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老實的莊稼漢子，都是由於犯了一點小事而被充軍刺配，反倒是那些大盜、大賊官府抓之不易，就算抓到了也不會刺配，而是直接處以死刑，因此這些配軍倒不是像他想象中的那麼難於管理。

採掘是個力氣活，這也本來是成年漢子的活計，按理也不會安排楊渺這個看起來還是個半大孩子的讀書郎去做這個活計，但隊正心中總有個疙瘩，一想起牢子臨走前對他暗示的眼神他的心也就狠了下來。

採掘的過程其實還包括其中的兩個部分，有挖采硝石硝土，再將採集到的硝石硝土利用巨碾和巨石錘在石臼內把原料舂細，再利用轆轤和巷道里拖出去，楊渺第一接觸的就是挖土。

他再一次發了狠，以他這麼多年社會磨礪告訴自己只有對自己發狠，才有資格對別人發狠，鋤頭一下一下的往地上砸去，雖然是三伏天，但井道中沒有太陽光的照射，反而是有點陰冷，然而身上的汗卻下雨一樣趟了下來，他索性脫了衣服，光著膀子再次踏進坑道里去。

直了直腰，腰上的酸痛感越發的強烈，楊渺這才知道什麼是勞動人民，跟這裡的活計比起來，以前的什麼野外生存訓練簡直就是小孩子的活動。

望了望不遠處隊正那嚴肅的眼神，他的心裡沒由來的升起一股氣，朝地上狠狠的吐了把口水，緊了緊手中的鋤頭，朝地上的泥坑再次挖去。

當楊渺再次直起腰來的那一刻，他明顯的聽到身上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骨頭響，腰上的肌肉一縮，就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的砸了一下，痛得他差點哼了出來，一看手上，早晨磨破皮的地方已經滲出了鮮血，和泥漿混在一起，成了一個特別的漿色。

「嘿喲！」楊渺從肚子里發出一聲低喝，將慢慢的一擔硝石硝土挑了起來，晃悠悠的走到了不遠處椿石的巨碾旁，在放下的那一刻他感覺到自己的腰彷彿都快要斷了一般。

旁邊有老配軍好心的提醒道：「娃，悠著點，不急於一時，熬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再次望了望不遠處正盯著這個方向的隊正，楊渺搖了搖頭，將硝石硝土倒入巨碾之後，再次拿起了鋤頭，向地上一次又一次的狠狠揮去。

倒了中午放飯的時候，楊渺這才彎著腰走到了一旁的坡地上躺了下來，全身頓時一陣痙攣，差點沒抽過去。

「呵……喝……」嘴裡不住的吸著涼氣，身體不住的顫抖著，全身的力氣都彷彿被抽幹了一般，雙手更是在不停的發抖，連握都握不起來，更別說去吃飯了。

午飯是一個身旁好心的老配軍送來的，一碗稀的，一個黑麥饃饃，楊渺勉強將一碗稀的倒了下去，麥饃饃卻是連咬的力氣都不敢浪費。

到了下午開工的時候，他又重新站了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起來的，只是看到身旁一些也是新進不久配軍眼神中欽佩神色他又重新發狠了起來，雖然再沒有上午的生猛，但這一天完成的量也遠遠超過了兩個成年漢子。

這一天又結束了，晚飯是隊正親自給他送來的，也是足足兩個人的分量，拍了拍他的肩膀后默默的離開了，楊渺卻沒有說什麼，他的目光從來就沒有停留在這裡，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楊渺依舊挺著全身酸痛的身子下了井道，面對著勞累得變了形的楊渺，隊正臉上的表情有些動容，但他也是曾經這麼過來的，這是一個男孩到一個男人的轉變。

依舊是繁重而又機械的打漿生涯，有經驗的老配軍告訴他，不管多累，哪怕背上是一座山，腰也一定要直，這樣身子里的氣才會順，身子骨才不會跨，如果沒有從下面傳來的一股氣支撐著，就算是一頭牛不出兩個月也會變成猴子。

聽了老配軍的話，楊渺咬著牙將那感覺到快要折斷了腰再次的挺了起來，一步一步的將肩上的擔子送到了目的地。

再憑藉一人之力推動那幾乎和自己同樣高度的巨大石碾一步步的往前行進，那巨碾和地上的碎石摩擦發出的尖銳聲音，就彷彿有什麼割著自己心頭的肉，一下一下的。

日復一日，做活的日子是枯燥而又勞累的，過得幾乎也是面朝硝土背朝天的生活，楊渺唯一的樂趣就是趁中午放飯的當兒在營口的那棵大槐樹下躺上一會，聽著各地來的一些流痞說的一些葷笑話，彷彿回到了當初在當兵時的情景，要是能夠回到當初，這該是多麼美妙的情形啊！

雖然苦點，但讓楊渺感到十分的充實，讓他感到安慰的是這段時間過得非常的順利，相反的隊正倒是越來越照顧他，也不知道怎麼的，也許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這段時間他的飯量越來越大，隊正從別人口中扣下來的糧食倒是有大半的落入了他的肚子里，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這麼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