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瘋狂】
封傲手撐在地上,帶著鄭宥廷翻了一個跟斗,準確無誤地落在一個地方。
嘭嘭嘭聲不絕於耳,子彈在黑玉牆壁上激射稍微嵌入其中,從墓室外而來的人將古墓全方位地掃射了一遍,才敢進入其中。
封傲抬眸,冷冷地看了一眼入口。來不及和鄭宥廷解釋,將他儘可能貼近地面地護住,雙手撐地。源源不斷的內力再一次在黑玉上流轉,之間黑雲中靜靜流淌著暗金色的某些紋路突然急促地運轉起來,彷彿被賦予了生命一般!
一個次要陣法陡然代替主陣法的位置,將墓室內的陣法改頭換面。
堪堪進入陣法中的幾人猛地腳下一晃——
他們分明沒有動彈,雙腳還好好地站在地上,卻不由自主地抓住身邊的同伴想要站穩。此時若讓封傲來說,他會十分具體地告訴你,這感覺就像肉眼觀看全維電影一樣,讓你有突然失重的癥狀。
而等他們再次看出墓室中的情景全然換了模樣,祭台和那兩個人已經消失不見,只見一片荒土。
有人承受不了地尖叫一聲,下意識地扣動扳機指向讓他覺得渾身毛骨悚然的地方。
那個瘋狂的聲音暴喝出聲:「不許開槍!都不許動!」
眾人不由自主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所有滯留在這裡看守墓室的子弟這些年都被嚴令禁止進入墓室,他們沒有人敢不遵守,因為當年一起來的同伴很多都慘死在這裡,好不容易他們可不想步這些死人的後塵。
子彈擦過黑玉發出的劇烈碰擊聲讓這些不速之客冷靜下來,那證明了自己還這還在墓室中,只是被人施了障眼法,沒什麼可怕的。
鄭宥廷被封傲緊緊抱著,因此哪怕一瞬間天旋地轉,景色驟變也沒有受驚。
他聽出了那個瘋狂的聲音,不由臉色陰沉。
是賀元圳。
這個本應該被封傲的陣法阻攔在外的人,不僅陣法上確實名副其實地有兩把刷子,更在墓地里早有布置。他被點了穴道,足夠他昏睡兩天兩夜,而他僅僅只用了一天多一點的時間就破了封傲的陣法。
他和封傲對賀重遠的師父並不信任,因此時刻防備著他,沒想到此人竟是如此奸滑。
他們早該想到的,既然陳三留了人手在這裡,賀元圳完全也可能留著人馬。畢竟是與虎謀皮,賀元圳就算不算計誰,也會防著陳三。
這一次是他們太大意了。
封傲也低估了他的能力,或者說,受到賀重遠的陣法造詣和他這位師父刻意表現出的水平所迷惑,因此也沒料到他竟然這麼早就能突破自己的陣法。
「把槍舉起來,一有異動就擊殺!還有,不準射擊地面!誰敢破壞了陣法,我就殺了他!」
賀元圳的聲音陰森森的,誰都聽得出來他這話不只是威脅。
「都跟著我!走錯了丟了命,我不會管!」
說著也不顧墓室中還有封傲和鄭宥廷,自顧地在陣法中摸索著。
他有恃無恐。
武功再高又怎樣,封傲和他那個徒弟又不是不死之身。
他可不是陳三那樣的蠢貨,自以為身負武功就能天下無敵。只要他有槍在手,不怕對付不了他。
況且,他用了多少年的時間才堪堪將這個墓室中的陣法摸出一二分,也僅僅是不被迷惑,不說破解,就是了解都不敢說。封傲才在這墓室三天,怎麼可能比自己還了解這裡的陣法,恐怕這時候他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嚇得都快沒命了吧。
賀元圳抖著手,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
終於重見墓室里的陣法了,太美了!這樣的美景,就算等再多年也值得啊。
而且……
哈哈哈,蒼天不負有心人!他竟在死之前等到了這一天!往後——他就再也不用怕活不到破解這些陣法的時候了!
封傲見他筆直地往祭台的方向走,顯然對這裡的位置了如指掌,這種程度的迷惑陣法不足以讓他失去判斷力。
封傲遞給鄭宥廷一個眼神,悄無聲息地站起來,快速移動到另一個次陣法的輔助陣法的陣眼上,以內力驅動。繼而又跳入另一個陣眼,故技重施,如此再三,激發了整整五個輔助陣法才停下。
他回到鄭宥廷身邊,將他帶到墓室中僅次於主陣法的第一輔助陣法的陣眼上。
兩人貼著黑玉牆面站著,鄭宥廷只覺眼睛一閃,剛剛那個荒野的幻覺就此消失,墓室又重新恢復尋常模樣。
只見,賀元圳停了下來,對四名弟子道:「圍著我,槍對著外面。都給我機靈點,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我。」
他的手在半空中摸索,鄭宥廷看得清楚,他根本沒有觸及到任何東西,以他手掌描繪的形狀,他應該以為自己抵達了祭壇的位置。
鄭宥廷看了眼與他完全相悖的祭台,心知賀元圳被加持的輔助陣法所影響,被幻覺誤導了。
賀元圳仔仔細細地摸了摸祭台,眼睛里全是狂熱。他從背上取下一個軸筒,打開,取出一卷畫冊來。
那畫軸十分特別,鄭宥廷知道,陳三手上的那副郾城古圖的畫軸就是這樣。竟然還有一副古圖,他和陳三平分了么?那這副圖上畫的又是什麼?
鄭宥廷凝眸。
很快從賀元圳的喃喃自語中得到答案。
他小心地將畫軸取出來,像對待自己的愛人一般輕撫這手中的稀世畫卷,而後將它小心地放在「祭台」中心。
「哈哈哈,陳三啊陳三,你想不到吧。你聰明一世,最後為我做了嫁衣。等到我得到永生,從那個姓鄭的身上拿到秘籍,我會替你問一問那絕世武功的。」
賀元圳反覆地摸著畫卷捲軸,臉上的肌肉因為控制不住卻又拚命壓抑的笑而變得十分扭曲。
「沒想到竟然被姓鄭的先一步得到了郾城傳承,不過,最後不還是成全了我。啊,永生之神,你快快顯靈吧!」
「等我成了這世上唯一一個長生不老的人,別說破解這個古墓中的陣法,就是這個天下,有什麼事我不能得到的。我有的是時間。」
「我不會老,不會死。」
「我才是世界的主宰!」
「哈哈哈哈!」
「還有你們,就是我永遠的奴僕。我賜予你們無限的生命,允許你們和我共享長生,共同凌駕這個世界!」
分明是瘋狂而毫無邏輯的話,竟讓那四名弟子猶如魔怔一般地崇拜狂熱,跪下來虔誠叩拜道:「謝長老!我們誓死效忠長老!」
不說鄭宥廷反感地皺眉,就連封傲都覺得十分稀奇。
賀元圳哈哈大笑,忽然雙手張開向上,做出一個祈福的姿勢。
他嘴裡念念有詞地說著什麼,語速非常快,吐字完全聽不清,足足念了一刻鐘的時間才停下。
他狂熱地看著那捲畫軸,永生就在手中,他馬上就可以無所畏懼!
好一會兒,竟然都不見那畫軸如同當初那般散發出璀璨的光芒。他亢奮的神經此時才有些冷靜下來,聯想到某種可能性,他猛地臉色大變,大叫一聲從腰間摸出槍支,就要發射——
「!」
頸部熟悉的劇痛感讓他睜大眼睛,發出一個震驚而不甘心的音節,頹然地閉上眼睛,軟倒在地上。
而他身邊那四位持槍的子弟,早就在封傲對付他之前,悄無聲息地見了閻王。
封傲動手將他綁了個結實,又不放心地卸了他的手腕腳腕和下巴。這才停手將他們身上都搜了一遍,槍支子彈全都收歸囊中。
尤其是賀元圳,將他背上的軸筒取下,封傲仔仔細細地翻了翻他的衣服,沒有發現其他異常,這撿起落在地上的畫卷。
封傲將他丟在原地,閉著眼睛走向鄭宥廷所在的方向。
回到第一輔陣的陣眼,他才睜開眼睛。若非如此,陣法是視野的迷惑就是封傲也無法抵抗。
將槍械放到鄭宥廷的行囊中,封傲道:「物以類聚,這位賀長老和陳三還真是天造地設。」
他將畫軸解開,只稍稍卷開一角,便能確定這一副才是真正的郾城古圖。
陳三恐怕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視為珍寶的郾城古圖竟是一副贗品。恐怕在這陣中的幾年時間,他就是利用墓室中的幻陣,在陳三眼皮子底下偷梁換柱。而這幅郾城圖實在太長了,才會讓他耗費了這麼長的時間,以至於……古圖出墓的時間拖延到了五年之前。
還有陳三手中的墓志銘大概也是賀元圳故意曲解。他將自己最重要的發現迎合陳三的胃口,轉變成了所謂不傳的絕世武功秘籍,讓陳三成為他追查遺迹的助力。
至於他口中的永生……封傲不以為然,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有永生的存在。
鄭宥廷表情淡淡,相比起陳三那樣的真小人,賀元圳這樣的偽君子才更叫人厭惡。
將畫卷放回軸筒中,鄭宥廷將他背在背上,對封傲道:「我們繼續?」
身處陣法之中他始終心有不安,賀元圳的事情可以稍後再議,還是先辦了正事離開這裡為好。
封傲點了點頭。
過度的內力耗費已經讓他純色有些蒼白,不過眼前的事他也不願拖延,便俯身覆手在主陣的第一輔陣的陣眼上,以內力激活輔陣。
收手,封傲身上又重新沁出一層熱汗。
「還好么?」
鄭宥廷取了一個藥丸塞進他嘴裡,把水遞給他。封傲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點了點頭。
只是一句話的功夫,輔陣的紋路流動起來,暗金的色澤竟是往他們背靠的牆上爬行,不多時一整面牆浮現出暗金的紋路。
鄭宥廷怔住,這些紋路分明是一幅字,一幅憑藉暗金色澤而與牆上所刻的墓志銘分離開來,懸浮於字上的字。
封傲才看了兩句,眼眶竟是一熱,不可控制地紅了眼睛。
這,是一封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