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切磋】
封傲和鄭宥廷在樓家的第一晚,「平靜」地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段恆比樓常安還快一步,來到封傲二人的住處。
樓家子弟有早課,沒有外出閉關的長老都會出席,等早課結束之後,在食堂中一起用過早餐才散。
樓常安要招待貴客,但也不能缺席早課,課罷才到封傲師徒的院落作陪,還帶來了三人用的早餐。
「哎呀,知我者常安也。」
段恆笑嘻嘻就要去接食盤,樓常安躲過,也回了他一個笑臉:「我不知你,滾一邊去。」
段恆那一份,是由底下弟子送去他房間里的,樓常安可不會未卜先知,和他更沒可能心有靈犀,所以還是請他自便去吧。
見兩人鬧起來,封傲微笑道:「段首徒剛剛還在說樓家早課呢,看樓首徒面色,確實辛苦。」
樓家人雞鳴而起,早課邊練功邊誦背家訓,那本家訓傳了千年不刪只增,到現在都有一部字典厚度,可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習慣就好了。」樓常安一邊擺飯一邊說,臉色如常,半點瞧不出昨晚聽了不該聽的,回去一整夜在夢裡把賀重遠翻來覆去,早上醒來狼狽至極的模樣。
「段家也有這樣的規矩,不過他們散漫慣了,後來便自己自行練武,沒人管束。倒是每三日就要將段家家訓默寫一邊上交師門,如果字跡不誠就要受罰。您別看段恆這般無賴,但他的書法比我還好些。」
「就不能好好誇我,怎麼好話到你嘴裡就變得這麼不順耳呢?」
段恆不滿地大叫。
樓常安三人坐下,給段恆送飯的弟子便尋到這裡講他的那份早餐送來。
樓家比段家嚴苛,一日三餐都有定時,錯過了,只能等下一頓,長老家主都沒有例外。
封傲見鄭宥廷動筷子,胃口還不錯,這笑著吃自己的那份。
入鄉隨俗,在樓家餐桌上連碗筷觸碰的動靜都很少,更不說說話聲了,雖然只有四個人,但連話多的段恆也老實地安靜進餐。
用完飯,樓常安並不叫別人,自己動手將餐桌收拾,端著盤子到門外交給守候的弟子才返身。
封傲見狀,暗自點頭。
江湖中人若是事事讓人伺候,那才是不倫不類。
不知是不是昨晚的際遇,他現在看到樓家和段家的後輩神情都不由親切了些。
樓常安和段恆兩個能被選做首徒,作為下一任家主的繼承人,察言觀色的眼力自然不差。封傲對自己的態度也十分坦然沒有遮掩,他們二人自然感覺到了。
段恆只覺得有些納悶,樓常安卻是想岔了。
男人那什麼滿足之後心情一般不會糟糕,咳,萬幸他昨晚被打擾到這兩位的雅興。
四人坐著聊天,樓常安說起賀家大長老的喪事來:「我師父早上傳信回來,還未找到賀大長老的屍身。今日是第三日,若是三日後還未能找到,賀家只能先發喪,立衣冠冢舉行葬禮。」
「陳三那裡問不出線索嗎?」
段恆驚訝,賀家可不是良善可欺之輩,自然也有自己的手段,陳三骨頭再硬,也定有辦法讓他全盤交代才是。
樓常安搖了搖頭,他歉然地看了眼封傲:「陳三還是堅持賀長老的死和前輩有關,逼問之下又說長老是咎由自取。賀家把他帶到華夏七區,讓他帶路,可沒想到……不知是陳三狡詐還是真的出了什麼變故,他也沒能找到古墓的所在之地,賀長老的屍身沒有蹤跡。」
封傲和鄭宥廷對視一眼,前者道:「賀大長老確實帶我們去過一趟,不知陳三長老可有提供路線圖,我比對一下或許能幫上忙。」
樓常安驚喜,忙吩咐門外弟子處理。
很快,陳三帶路所走的路線圖便呈上了,封傲和鄭宥廷仔細看過,鄭宥廷對封傲點了點頭,指著路線圖中的一處確定道:「我們是從這裡進入古墓的,看來,已經被人封鎖了。」
那地方正是陳三指引的地方之一。
樓常安略略失望。
畢竟是賀重遠最看重的師父,他也有心為他做點什麼,但既然連封傲和鄭宥廷都如此確認,看來這個辦法行不通。
封傲敲了敲桌子,「我們和大長老出了古墓就分開了,至於他為何會返回古墓他並未說起。或許,陳三長老知道原因呢。」
樓常安微微睜大眼睛。
封傲的話雖未明示,但卻透漏了另一個可能性。
或許,改動墓室入口還以奇門陣法將墓室掩蓋的人是賀元圳本人也說不定。
至於他為什麼會瞞著封傲和鄭宥廷又偷偷返回古墓,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而這個正是他和陳三所合作交易的關鍵所在,也是賀元圳死亡的原因?
他們都沒有有惡意揣度過賀大長老,但封傲說的卻也合理,正是他們因為感情限制而未看到的盲點。
「多謝前輩提醒。」
樓常安起身行了一禮,走向門外對弟子吩咐了幾句,那弟子應聲離開,是去將這個提示轉告樓家主了。
樓常安坐下后苦笑道:「世事無常。我還記得重遠很小的時候,還拖著賀長老的腿把餓暈在陣法里的他師尊拖出來餵食,沒想到,他竟會遭遇不測。」
「生死有命,我們這些練武之人難道連這點事情都看不開嗎?」
段恆嗤了一聲,對於賀元圳的死亡,對段家人而言並沒有半點影響。
封傲:「節哀順變。」
鄭宥廷聞言也看向樓常安,淡聲道:「節哀。」
樓常安笑起來,「失禮了,只是一時感慨。」
他真正難過的是,賀重遠當上了長老之位,再不能像以前一樣在樓家常住了。首徒事務繁忙,往後二人要見面的機會,怕是越來越少。
更讓人鬧心的是,就算自己從此都不再出現在賀重遠面前,那人恐怕三五年都不會想起自己一回。
略坐了一會兒,樓常安便提出和鄭宥廷過招的請求,雙方昨日便就約定好,此時時間正好,便就轉到了樓家的演武場。
演武場上原本有一些人正在練武,四人到后不久,演武場內的人便多了一倍不止,顯然都是聞風而來。
「師兄弟們也想觀戰學習,是我們擅做主張了。還望前輩和小封先生不介意。」
鄭宥廷搖了搖頭,「沒關係。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他們切磋。」
樓常安眼睛一亮,「自然願意!小封先生是前輩首徒,肯親自指點,我們求之不得呢。」
鄭宥廷微微一笑,知道他這是拐著彎奉承封傲,也不多說。
第一場,是樓常安上場。
他作為家主首徒,雖然身手不是師兄弟裡頭最出色的一個,但也出類拔萃。為了讓鄭宥廷不隱藏招式,樓常安一出手便用了全力。
鄭宥廷凝眸對應,樓常安並不是弱者,但凡有一個不謹慎就會落敗。
他欣賞自己的對手,他的對手卻在幾招之後心中暗驚。
鄭宥廷小小年紀,內力竟然這樣深厚!
樓段兩家比起來,可以說段家更偏重外修,而樓家更側重於內功修鍊。
對上鄭宥廷,他年長五六歲,在內力上卻根本不是鄭宥廷的對手。樓常安認清現實,便收起了還想要和鄭宥廷一較高下的想法,將側重點都放在了鄭宥廷的招式上,認真執行大長老託付的任務。
場面上,兩人武學不相上下,因此十分有看點。
段恆看得驚心。他深知樓常安的能耐,見他竟然占不到半點上風,反而出招謹慎,便可見封前輩這個徒弟的厲害。
他面上不顯,對一邊的封傲抱怨道:「段家人在樓家的地盤不能動粗,否則,我真等不及現在也要和小封先生切磋切磋。」
封傲還是第一次聽到還有這樣的規矩,不由問他。
段恆噗嗤笑起來,「前輩也知道樓家子弟窮講究,上幾輩有位先人在樓家不小心割斷了一位師兄的頭髮,就這麼芝麻綠豆點的小事結果鬧得不可開交。樓家人就說了,刀劍無眼,今次能割斷頭髮,下次也能傷了臉,說什麼都不肯接受那位先人的道歉。後來,樓家和段家便有了這個君子協定。」
對樓家人的臭毛病,他實在無言以對。
就這臭美的德行,難道漂亮能當飯吃嗎?一群傻x。
封傲聞言也笑起來,段恆在外可沒有這般活潑話多,也正是這份抱怨中透露出的親近,便讓人知道,樓家和段家比別人眼中所看到的還要親近。
場內,鄭宥廷和樓常安已經同時收招。
樓常安行禮道:「我輸了。」
「承讓。」
鄭宥廷學著他的樣子還了一禮,這個禮節和他在白家所見的那些禮節完全不同,顯得更加古老鄭重。
樓常安認輸乾脆,臉上也沒有落敗的難看,心情很好地下場。
緊接著便有一人跳上演武台,與鄭宥廷見禮。因為樓常安的敗北,挑戰的弟子也不敢藏鋒,全力以赴。這個弟子武學造詣上比樓常安更高,沒想到,剛才和樓常安對手幾次都有平手之勢的鄭宥廷對上他,也遊刃有餘。
段恆見狀,對樓常安嘲笑道:「看來,你完全激不起小封先生的鬥志和潛力呀。」
自按下自己心中的驚詫不提。
樓常安無奈,佩服地對封傲道:「小封先生的招數比較單一,但是內力卻十分雄厚,我自嘆不如。前輩的弟子果然天資過人,小小年紀就已經達到很多人夢寐以求的高度,實在讓我又羨慕又佩服。」
封傲沒說他習武練功也就是這幾年的事實打擊樓常安,聞言笑道:「他還不夠火候。」
樓段兩人都看出來他不是謙遜之詞,可見他對鄭宥廷的要求和期望有多高。
段恆不由道:「難怪都說嚴師出高徒,我從前還總說我師父對我逼得緊,如今看來,他老人家就是對我太寬厚了。」
「天賦問題,段恆師弟不必掛懷。」
「……如果你是安慰我的話,原話拿回去,敬謝不敏。」
兩人說著又鬥起嘴上功夫來。
場內接連有四個人登場,鄭宥廷也輸了一回,但實力已經不容人小覷。
樓常安卻是越看越沉默,聚精會神地看著鄭宥廷的招式,到後來已經完全不在意輸贏,只盯著鄭宥廷看。
封傲勾了勾唇。
他和鄭宥廷都不再打算隱瞞自己的招數,不知道……樓家人看到是否感覺到熟悉。
若是,他們又將作何打算?
他,可是很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