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只要跑得比你快就好了

袁文秋的筆記中記錄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內容，如果是一個沒有來過這個地方的人閱讀，一定會認為寫下這些文字的人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但趙啟很清楚，袁文秋並不是瘋子。

就以他對袁文秋短時間內的接觸來看，她不僅不是瘋子，更不是某個歹毒的陰謀家，相反她學識淵博，對考古工作極盡熱愛且已經為之付出一切。

她是一個探索真相和追逐知識的人，很高尚。所以她寫下的東西，十有八九都是事實。

當中最有價值的，是她作為專業的考古人員從某個神秘的遺迹中解讀出來的諸多知識。

這些知識是經過積累和沉澱的，袁文秋他們被困了半個世紀，才有了這些成就。

內容基本上可以歸類為『災變之日』、『柱神之章』、以及『歷史推斷』。

災變之日，之前李飛和張學厚已經大概描述過，筆記里記錄的雖然更詳細一些，但大概意思都一樣。

指的是『月亮異變』。

在所謂『預言石板』上的描述，月亮異變只是第一階段，緊接著的，是眾神蘇醒和太陽異變。

這是第二階段。

太陽異變？

這事兒很容易套到詭月現在的樣子上。

趙啟很難想象一個熾熱的恆星會異變成什麼樣子？它又能變成什麼樣子？

聯想到月球上破開地面，冒出來的那個恐怖巨型眼睛觸手怪，趙啟感覺自己的SAN值在快速跌落接近谷底，不管是什麼樣子，那一定是相當恐怖和讓人瘋狂的畫面。

筆記中稱，災變的第二階段，會讓世界達到一種相對的平衡。

這個『平衡』上，加了雙引號，後面，還加了一個問號，很顯然，記錄這些的袁文秋實際上也不太理解這個平衡代表著什麼。

反正，這部分內容如果是當成一個古怪的幻想小說設定來看，還覺得挺有意思的，但如果這是現實，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關於『災變之日』的描述，實際上一共分了三個階段，只不過筆記當中對於災變的第三階段並沒有寫。

只是提了一句，給人一種不安的遐想。

可能，那塊預言石板上也沒有寫，或者，袁文秋他們還沒有來得及解讀出來。

相對於災變之日，趙啟覺得更有趣的是另外兩個內容。

『柱神之章』，這裡的內容最多，也最詳細。

袁文秋根據考古隊這些年的發現以及對各種古代石板的解讀，整理出的內容非常詳細。

按照筆記里的說法，趙啟之前遇到的黑水裡的巨大變異烏賊一般的怪物，居然是個『神靈』。

當然不管是在筆記里，還是在趙啟的想法中，這個『神靈』都是要加引號的。

顯然這種稱謂只是因為古代石板上的叫法，本質上，無論袁文秋還是趙啟都不認同這些怪物是神靈。

筆記里稱，災變的第一階段，會有一部分『神靈』蘇醒，最大的那個，就是月亮上那位，稱之為『高階柱神之三』，俗稱高三，屬異神，也稱『月之女神』、『夜之女王』和『啟靈之主』。

看到這裡的時候，趙啟實在是無法將『女神』和『女王』這兩個詞兒，安到破開月球表面的那個恐怖怪物身上。

除了這個，筆記內記錄的『神靈』還有很多。

其中最熟悉的，自然是下面黑水裡的那個巨型變異烏賊，低階七十二柱神之一，排名三十一，屬古神，也叫古神三十一，代表了貪婪和詭秘，又稱暗水之神。

袁文秋的筆記中，以解讀石板內容為主，將神靈劃分為高階柱神和低階柱神。以下摘取筆記內容，估摸也是袁文秋直接從某個古代石板上直接解讀出的內容。

『基底、鏡域、虛無、異鄉、夢界和寂淵組成了這個世界，柱神們撐起了這六大維度，它們決定了這個世界的秩序，準確的說，是高階三十六柱神決定的這一切，我們應該信仰它們，並心甘情願的為之付出一切。』

趙啟算了算，三十六個高階柱神，七十二個低階柱神，加在一起，那，不就是一百零八條好漢么？

不對，不是好漢，是神靈，思緒跑偏了。

筆記中介紹了一部分柱神的情況，有些事聞所未聞，初看感覺荒誕無比，但只要仔細結合現實來想，就會感覺到一陣恐怖加身。

主要是作為人類，在這些恐怖的柱神面前，實在和螻蟻無異。

這種時候，對於螻蟻來說最大的幸福就是，不知道這一切，並且在局限且虛假的世界觀中，度過他們短暫且快樂的一生。

反過來，如果知道的太多，一定會陷入到痛苦和恐懼當中。

這一點，袁文秋在筆記中也是不止一次的提出來，說她知道的越多，越感覺到無助和害怕，這種可怕的負面情緒催生出了痛苦，而痛苦無時無刻都在折磨著她的精神和肉體。

趙啟想起之前袁文秋說的，他們此刻所在的地方，就是『寂淵』。

而且，這些考古隊員們，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被恐怖的『寂淵』吞噬，成為了某種深淵迴響中的一部分。

只有在迴響產生時，才能出現。

趙啟並不認為袁文秋他們已經死了，相對準確的說，他們是被困在了那種詭異神秘的『迴響』當中，因為在迴響中的大鬍子，依舊死在了某種更加恐怖的怪物手裡。

換位思考一下，趙啟覺得如果自己也被困進去，不用四十年，四天他估摸都撐不下來。

從這一點來看，袁文秋他們這些考古隊員絕對是強者，而且令人敬服。

緊接著趙啟就想到了另外一個大問題。

自己現在似乎也被困在了『寂淵』當中，有沒有可能自己也會成為那個詭異深淵迴響中的一份子？

「不行，得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趙啟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這種危機感不是無的放矢，因為在筆記中也寫了，不要在寂淵中待太久，因為你會不知不覺被這裡同化，或者，死在某個古神的手裡。

趙啟加快閱讀的速度。

很多繁瑣，或者現階段不太重要的內容都被他快速略過，就例如『歷史推斷』，趙啟只是一眼掃過。

筆記中有關於此刻趙啟所在平台位置的介紹，這裡被稱之為『寂淵』邊界，曾經某個文明在這裡修建了神殿，供奉某個神靈。

而且如果願意探索，很容易就可以在附近發現進入神殿深處的通道，考古隊員們曾經下去過，但筆記中也寫的很清楚。如果沒有下去過那些神殿，千萬不要進入任何神殿的通道。

原因沒寫，但筆記中『不要進入』這四個字，明顯寫的十分用力。

趙啟是聽勸的。

他沒必要和自己的安全過不去，尤其是已經有考古隊這個前車之鑒的情況下。

此外，筆記中也寫了一些相對不那麼危險的地方。

例如這個平台之上，大部分地方都是安全的，當然，寂淵迴響期間除外，那個時候沒有地方是安全的。

平台連同著下面眾多的洞穴和如同蛛網一般密布的通道，通道可以通向『織網者巢穴』和『黑水暗潭』。

這兩個地方趙啟都去過，筆記中標註為『危險之地』。

黑水暗潭存在著古神三十一，趙啟之前差點死在裡面，老葛就是被古神三十一控制，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

估摸希望渺茫。

織網者巢穴同樣危險，裡面存在著特殊的蜘蛛生物，它們數量眾多，是寂淵中十分危險的捕食者，而在織網者巢穴深處還存在著更加可怕的東西。

除了這兩個地方，還有諸如『靜謐石室』以及『菌孢之地』，同樣標註著極度危險，切勿踏入的警告。

趙啟覺得自己肯定不會去這兩個地方。

他要離開寂淵，最安全也是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原路返回，進入織網者巢穴，但這必然伴隨著極大的兇險。

可再危險也得去，因為更大的兇險是如果在這裡待的時間過久，一定會被寂淵吞噬，成為迴響的一部分。

「儘可能快一點離開寂淵，這裡特殊的力量會改變一些事物原本的樣子，當你意識到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看完這一句，趙啟將筆記合上。

筆記封皮上綁著的那個硬幣是一個很關鍵的東西，筆記內說，這是從神殿中帶出來的『神賜』，擁有很特殊的能力。

其中之一，就是可以將一些小東西之類的死物，從迴響中脫離出來。

如果沒有這個硬幣，筆記本根本到不了趙啟手裡。

它會隨著迴響的消散，一同消失不見。

甚至於，不能將它和筆記本分離，因為那麼做，筆記本也會立刻消散。

將筆記收回背包里，趙啟關掉了手電筒。

電量已經不多，煤油燈之前用掉了，眼下手電筒成了他手頭唯一的光源，好在是他還帶著一盒火柴，關鍵時候可以派上用場。

除了這些，趙啟還有一些簡易食物，一把鋒利的匕首，一把登山鎬。

這些都不是關鍵，最重要的是趙啟的念力序列，以及對應的『念能力』，這是他能否逃出生天的關鍵。

趙啟這時候突然理解，為什麼之前袁文秋在看到自己的『妄神之眼』后，會有一些羨慕情緒，估摸如果當初她也有這玩意兒，說不定就有機會可以逃出去了。

得益於筆記中的內容，從這個平台進入織網者巢穴的通道並不是只有之前的一個，如此，就可以避開可怕的『黑水暗潭』。

趙啟找到了另外一個狹小的布滿蛛網的通道，拿著匕首和手電筒，沒有遲疑，鑽了進去。

……

「這地方臭氣熏天，我快受不了了。」

「你應該感謝這些特殊的氣味，如果不是聞到了這裡的惡臭，我們也沒法子吐出那些可怕的孢子。可能，現在那些東西已經在我們的腦袋裡開花結果了，就和其他人一樣。」

織網者巢穴某處，兩個穿著清潔小隊制服的人正在小聲交談，語氣里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感覺。

他們是隸屬於清潔一隊的樊明和三隊的賈欽，都是在進入裂隙后遇到了兇險，和各自隊友走散，偶遇在這織網者巢穴當中。

兩人的狀態不太好，就在不久之前，他們剛剛合力殺死了一隻追擊他們的巨型蜘蛛。這個過程很兇險，能殺死對方，運氣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此刻，一把一尺多長略帶彎曲的黑色螯牙懸浮在樊明周圍。

如同一個隨時待命的斥候，只要一個念頭，就可以立刻發動攻擊。

這是樊明從那個被殺死的巨型蜘蛛身上獲得的武器。

他是一個序列D『控物師』，且已經將對應序列的念能力【念力控物】等級，提升到了三級。

最大，可以操控上百公斤的物體。

即便是舊日街里的制式匕首，在和蜘蛛廝殺的過程中，也不可避免的損壞了，但是這種源自蜘蛛怪物的牙齒，卻是意外的堅硬，而且，比匕首更加尖銳，似乎可以洞穿一切。

在『控物師』的念力加持下，螯牙成了一個可以急速飛行的武器，利用加持的念力和自身重量產生的加速度，可以輕易刺穿蜘蛛怪物的外殼。

可以說威力十足。

念力控制武器攻擊敵人的好處是安全上有保障，在一定距離外，就可以將敵人身體戳出很多窟窿，或者直接將其肢解掉。

「無線電沒有任何動靜，無法聯繫到總部，最麻煩的是，咱們好像迷路了。」樊明警惕的看著四周，隨後問旁邊的賈欽：「你有什麼發現？」

後者將耳朵貼在岩壁上，正在仔細傾聽。

作為序列D『野獸』，賈欽專修的念能力是【野獸感知】，聽覺、嗅覺都比普通人要強得多。

這樣可以預知危險，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躲過幾次必死的險境存活到現在。

不過也因為嗅覺過於靈敏，惡臭味對他的影響更大，這導致他的精神狀態一直萎靡不振，時時刻刻有窒息的感覺

「我聽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腳步聲，是我們的人，距離這裡並不遠，要過去看看嗎？他似乎遇到了麻煩。」賈欽這時候抬頭問道。

「我們的人？你確定？」樊明表示懷疑。

「你不應該懷疑我的專業能力。」賈欽指了指他的鼻子：「我不光聽到了，我還嗅到了他的氣味，甚至於，我可以告訴他的名字，二隊的趙啟，我和他見過幾面，是二隊的新人，呃，或許，已經不能算是新人，但肯定沒有你和我這麼資深。」

「如果你確定，我們應該過去和他匯合，在這個鬼地方，我們需要更多的同伴。」樊明第一時間做出決斷。

他很清楚，現階段光憑他們兩個人不可能從這個可怕和危險的地方逃出去。

他們需要幫手。

兩個人立刻循著氣味，朝著那個方向移動。

「等一下，他在往這邊跑，已經很接近了。」這時候賈欽突然停下腳步說道，與此同時，他和樊明都感覺到了地面傳來了震動。

「你說的那個趙啟，是個胖子嗎？」樊明突然問了一句，賈欽搖頭，便就在這時候，前面岔口猛的跑過來一個人。

正是趙啟。

他表情緊張，甚至可以說是連滾帶爬。

見到對面賈欽和樊明手裡的煤油燈，趙啟認出這是清潔隊的同僚，一邊跑一邊喊道：「跑，快跑！」

很快，那兩人就知道為什麼趙啟會如此的慌不擇路了。

他身後追過來一個更加巨大的蜘蛛。

體型如同一輛兩箱轎車，有好幾次，都差一點抓住趙啟。

「跑！」樊明和賈欽嚇的頭皮發麻，轉身就跑，當然，他們畢竟都是掌握念能力的人，即便是在慌不擇路的時候，也明白該往哪兒跑。

巨大蜘蛛的體型是無法進入相對狹小的通道，那麼只要他們鑽到大蜘蛛進不來的通道里，不就安全了？

正想著呢，樊明就感覺一個人從身邊沖了過去。

是那個趙啟。

「跑得好快！」樊明眼睛瞪圓，有些不敢置信：「是戰鬥系的【爆發】，至少達到了三級，二隊不是只有老葛有這個本事嗎？壞了……」

樊明突然意識到，如果論體力和奔跑速度，他這個『控物師』絕對比不過『戰士』序列的趙啟和『野獸』序列的賈欽。

這就像是很久以前的一個笑話。

兩個人在森林裡，遇到了一隻大老虎。A趕緊從背後取下一雙更輕便的運動鞋換上。B急死了，罵道：「你幹嘛呢，再換鞋也跑不過老虎啊！」

A說：「我只要跑得比你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