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寂淵迴響

考古營地。

就是此刻趙啟他們所在的平台，姑且就叫這個名字。

此刻四個人，圍著火堆，小聲交談。

「你果然是從外面進來的。」白髮女說了一句，她有名字，袁文秋。

是某個官方考古隊的領隊。

剛才趙啟已經把實際情況說了說，對此袁文秋這三個考古隊員居然表現的並不是特別吃驚。

「災難果然發生了，就和石板預言上說的一樣……」說話的是另外一個考古隊員，帶著眼鏡的年輕男性，叫李飛。

他此刻表現出一種恐懼，但這種恐懼絕對不是因為剛才趙啟說的外面的可怕現實，而是由此引發的另外一種源自他內心深處潛藏已久的某種記憶。

「石板預言？」趙啟好奇。

袁文秋他們這個考古隊的情況，趙啟現在也有了一些了解。

嚴格來說，他們是一支已經失蹤了超過半個世紀的考古隊，這一點從之前趙啟看到不少具有年代感的東西上可以判斷出來。

對於這個情況，趙啟其實也沒太過驚訝。

他之前已經有所猜測。

他這個人，腦洞一向很大。

只是為什麼，半個世紀前的考古隊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又為什麼，他們看上去並不是年紀很大，就彷彿依舊是二三十歲的樣子？

似乎是某種詭異且神秘的力量，延緩了他們衰老的速度。

「我能看看你的，那個眼睛嗎？」三個隊員里，最年長的那個對著趙啟問道，對方看上去得有四十多歲了，顯得有些蒼老和憔悴。

他叫張學厚。

一看就是知識淵博的那種人。

剛才趙啟已經把外面的情況介紹過了，關於詭月，關於妄神之眼，關於近乎恐怖末世一般的世界。

沒什麼可隱瞞的。

於是趙啟將帽子摘了下來，睜開了額頭的妄神之眼。

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對面袁文秋他們三個人臉上的震驚之色，他們似乎早就知道，但真的看到，還是產生了某種強烈的震動。

最年輕的李飛忍不住說道：「和石板上的描述一樣，他們真的長出了神目……」

「好了，你說的夠多了，別忘了石板上的箴言……預言不可泄露，否則……」年長的張學厚發出了警告，眼神裡帶著莫名的恐懼。

「當預言已經發生，那麼，它就不再是預言。」袁文秋這時候說了一句，隨後投桃報李，她開始講述考古隊的情況。

本質上，袁文秋她們的經歷很簡單。

考古工作就是從某些遺留的文明遺迹上，探究過去的真相。

他們也是這麼做的。

而且每一個人對此都是充滿熱情。

直到某一天，他們發現了一個地下遺迹，在探索的過程中和外界失去了聯繫，而且也無法自行離開，用他們自己的話說，就像是不知不覺中掉進了某個脫離於現實的異空間里。

袁文秋在用這個詞兒描述的時候，趙啟還不太理解，而且立刻就提出了異議。不過袁文秋說，這件事隨後你就能理解是什麼意思了。

「現在不要打斷我說話，我們的時間有限。」

看得出來，是個很強勢的女人，但時間有限是指什麼？

「既然無法出去，我們決定將探索進行到底，只不過之後隨著探索，發生了很多古怪，且難以置信的事情……我們的隊伍當中，有人發了瘋，有人死去，到今天，只剩下了我們三個人，剛才就連胡連生也被它們帶走了。」

這算是說到了關鍵。

趙啟很想知道，之前在帳篷外面，和自己較勁拉拉鎖，又殺死且帶走那個大鬍子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剛才注意到，他們好像穿著和你們一樣的衣服。」趙啟說了一句。

袁文秋嘆了口氣道：「這不奇怪，因為，它們都曾經是考古隊的成員。」

果然。

考古隊原本的人數有二十七個人。

現在，只剩下了三個。

「剛被困在這裡的時候，我們並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畢竟大傢伙都在一起，那時候我們很樂觀，認為很快就會得到救援。所以趁著那段時間精力十足，我們加快了對遺迹的探索速度，有了很多發現，預言石板就是那個時候的發現之一。」

「石板上刻著很多詭異和難以理解圖案和文字，為了弄懂上面的內容，我們耗費了很多心血和時間。但即便是直到現在，我們也只是弄懂了上面一部分的內容。就如同剛才李飛說的，石板上預言了某天月球的變化，我們稱之為『災變之日』，那一天，一切都會發生改變，人們的額頭上，會長出『神目』……」

講到這裡時，袁文秋看了一眼趙啟額頭上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她眼神里，有一種羨慕。

「石板上，還說什麼了？」趙啟忍不住問。

「災變之日，即是神醒之時……沉睡在虛無、異境、夢界和寂淵中的各種神靈，會逐漸蘇醒……說實話，當時我們當中沒有人相信這些東西，但是很快，我們就遇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能感覺出袁文秋似乎回憶起了某些可怕的事情，臉色變的有些蒼白，就連嘴唇也有些顫抖。

她很想描述她們所遇到的事情，但可能因為太過恐怖和離奇，摻雜著混亂和無序，導致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從哪兒說起，最終都化作了一聲嘆息。

「那些經歷，或許不應該再被提及，而結果就是，只剩下了我們三個人。」

自言自語了一句后，袁文秋繼續道：「在被困在這裡很久之後，依舊沒有任何救援，我們決定自救。可代價是慘烈的傷亡，織網者巢穴我們也進去過，可以肯定，那裡並沒有通往外界的通道，而你，也的確是從那裡進來的，那麼，就只有一種解釋，之前我們意外跌入了這個異空間里，但隨著災變之日的降臨，通道又被打開了。」

袁文秋說的這些，趙啟不太懂，但大概能理解。

「這樣的話事情就簡單了，你們跟我一起離開這裡，有什麼事到了外面再說，這裡太危險了，不過，得想法子繞過黑水裡的那個怪物……」

趙啟還沒說完，旁邊李飛就道：「那不是怪物，那是古神三十一，低階七十二柱神之一，代表貪婪和詭秘，是暗水之神……另外，我們已經無法離開這裡了。」

年輕人扶了扶眼鏡，看得出來，他有些無奈。

趙啟不理解對方的意思。

什麼叫已經無法離開這裡？

「有些事，不需要立刻探究清楚，那樣會讓你陷入到痛苦和掙扎當中，會迷失自我。你應該記住這句話，是我們總結出的經驗。」張學厚說話的時候，四下看了看，能看出他有些緊張，可究竟在緊張什麼，他沒說。

這時候，那邊籠子里的金絲鳥似乎又有些躁動。

彷彿又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但這一次，趙啟並沒有察覺到兇險來襲。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袁文秋再一次說出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她看了一眼趙啟，似乎是做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

就見她從隨身的一個挎包里，取出一樣東西。

「能遇到你，對我們來說是一場意外，說實話我並不了解你，談不上信任，本質上我也是一個多疑的人。可事實是，現在除了你我們別無選擇。如果，你能活著離開寂淵，這個東西對你，還有你背後的舊日街，甚至對整個人類世界都會是一筆巨大的財富。而如果你沒有離開，記得再還給我就是了。」

袁文秋將一本筆記遞給了趙啟。

「你這是什麼意思？」趙啟覺得很奇怪，袁文秋，李飛和張學厚這三個考古隊員從一開始就表現的很奇怪。

現在，又像是要趕下一班飛機一樣，表現出了一種叫做『時間緊迫』的情緒。

袁文秋沒有回答趙啟的問題。

籠子里的金絲雀越發的焦躁，而下一刻，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金絲雀的身體在消散，就像是滴在沙子上的水一樣，它存在過，但很快就不存在了，可短時間內，依舊殘留著存在過的痕迹。

「我們存在於寂淵迴響中。」袁文秋和李飛、張學厚的身形此刻居然也如同那籠子里的金絲雀一樣，開始潰散。

如同即將滲入沙子里的水一樣。

「再見……不，希望再也不見！」

下一刻，三個人消失不見，一起消失的，還有整個考古隊的營地，甚至包括地上的火堆。

趙啟直接愣在原地。

如果不是手裡還拿著那本厚厚的筆記，趙啟會以為剛才的一切，只是某種詭異離奇的幻覺。

等反應過來之後，趙啟打開自己身上的手電筒，試圖尋找剛才這幾個人存在過的痕迹。

但沒有。

什麼都沒有。

這裡的確是個平台，也有殘垣斷壁，但卻沒有任何和考古隊有關聯的東西留下。

連之前地上的血跡也不見了。

「見鬼了？」

趙啟嘟囔了一句。

他這時候隱約聽到了一陣隱匿的迴響，就像是殘留在空氣中的聲音，但仔細聽，又聽不到了。

在這種狀態下，趙啟也不得不開啟【專註】念能力，保持冷靜的心態。

不然，他感覺自己可能會瘋一陣子。

【專註】之下，趙啟想到了什麼，立刻坐在古老的石階上，翻開了筆記本。

筆記本的封皮上，用繩子綁著一枚硬幣。

銀幣質地冰涼，上面刻畫著複雜難懂的紋路，似乎來源於某個古老的遺失文明。

翻開第一頁，上面是娟秀的字體，寫著這麼一段話。

『我們困於寂淵，在神秘迴響中沉浮，就像是迷失在無盡黑海中的孤船，找不到燈塔指引的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