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第一個音節、逃離歸鄉之路

老葛依舊有些茫然和失魂落魄，但情況明顯比之前要好了太多。

趙啟本來是想詳細的和老葛交流一番，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如何從這條歸鄉之路離開才是擺在他面前的頭等大事。

隱藏在這條漫長曲折通道周圍的危險太多了，尤其是趙啟在和卡片上『古神的觸鬚』建立了某種隱匿的聯繫之後，他似乎是感受到了一些寂淵當中的氣息和極為模糊的知識。

他更了解這個地方了，可這反倒是將無知和愚鈍這種保護弱小生靈的屏障給揭開了，至少對趙啟來說是這樣，所以他現在感覺很不好。

就彷彿突然發現自己屁股下面坐著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這感覺能好得了才怪。

「必須要儘快離開這裡！」

趙啟做出決斷。

他開始讓所有人加快速度。

這期間趙啟沒有再說話，因為他不想分散注意力，接下來的道路更加蜿蜒曲折且岔路眾多，有時甚至需要想法子跨過一些障礙。

例如，此刻他面前就是一個斷裂的石橋。

石橋斷面向前是一片黑暗，下面幽風迴響深不見底。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挑戰，根本看不到這個缺失的橋面有多長，對面有沒有道路。

如果放在外面光線充足的情況下，對於眾多隊員，哪怕是對那幾個偽裝者聯盟的覺醒者來說，要跨越這個斷面都不是什麼難事。

可在這種地方，這種幾米外就看不清的黑暗地下世界，任何的一丁點失誤都會放大到足以不小心就殞命的程度。

趙啟沒有遲疑，第一個跳了過去，在旁人看來這近乎是在盲跳，因為看不到對面的檯子所以根本無法判斷距離，無法判斷距離就不知道用什麼速度跳多高。

在這種情況下跳，那和自殺沒什麼兩樣。

好在這些對於趙啟來說都不是問題。

之前通過蛛絲聯繫卡片中捕獲的古神觸鬚，趙啟竊取到了古神三十一的一絲氣息，而這氣息並沒有立刻消散，依舊殘留了一些在他身上。這就讓趙啟擁有了一種旁人沒有的能力，在黑暗中看的更遠。

所以他可以清楚的看到三米外石橋的另外一個斷面，然後輕而易舉的跳過去，並且指導後面所有人按照他的方法一一通過。

不過在最後幾個人的時候出了一點小意外。

斥候隊和清潔隊的隊員都是無條件信任趙啟的，在他們心裡，趙啟已經是他們這支舊日街小隊的頭領。

毋庸置疑的領導者。

可那幾個偽裝者聯盟的覺醒者並沒有這種信任。

他們很遲疑。

雖然他們的頭領已經跳了過去。

「我不會等你們。」趙啟越發的不安，憑藉著那一絲殘留的古神氣息他察覺到某種恐怖的危險越來越近，可以說現在必須爭分奪秒。

「該死的，你們幾個趕緊跳過來。」偽裝者的頭領一聽也急了。

他是個聰明人，趙啟能一路帶著他們已經是很夠意思了，如果給人家大部隊拖了後腿，那必然會被拋棄。

就在這個時候，趙啟心中那種不安越發的強烈，甚至達到了頂峰。

他四下看了看，發現老葛這時候表現的也非常害怕。

「老葛，你發現什麼了？」趙啟問了一句。

老葛依舊有些懼怕趙啟，但比之前要好了很多，此刻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覺很不妙。」

趙啟也是一樣的感覺。

下一刻，他的目光看向了對面也就是他們剛剛跳過來前的斷橋位置。

臉上的震驚已經是不加掩飾。

「它來了！」

「離開這裡，所有人往前走，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誰也不準回頭。」趙啟的語氣從未有過的嚴厲。

甚至楚愚和姜波他們想詢問，也被他用眼神制止。

這倆也看出來了，估摸是出大事兒了。

他們雖然看不到，可也能感受到空氣中的危險，尤其是三隊的賈欣，『野獸』序列讓他擁有比普通人更敏銳的感知。

他現在甚至是嚇的渾身顫抖。

緊接著，所有人都聽到了一陣極為古怪的聲響，從他們之前來時的方向，越來越近，彷彿什麼東西在靠近。

這下沒有人再敢遲疑，全部按照趙啟說的沿著道路向前走，誰也不敢回頭看。

這時候那兩個偽裝者聯盟的覺醒者依舊沒跳過來。

他們的頭領這時候快急哭了，剛想喊，卻被趙啟伸手捂住了嘴。

「噓！」

趙啟眼神依舊盯著對面一片黑暗當中。

別人看不到，但是他可以。

他看到了一個東西。

巨大的、籠罩在黑暗中的人影。

那種幽邃的人影瀰漫著讓人窒息的氣息，他看到了那兩個還沒有跳過來的偽裝者幾乎是瞬間就被那個恐怖且巨大的存在捲入了黑暗。

連丁點聲響都沒有發出。

趙啟開始往後退，而覺醒者頭領也察覺到了某種巨大的威脅，也是極為配合的彎著腰往前走。

他心裡清楚，自己的那兩個手下沒救了！

趙啟這時候心裡也很慌。

他沒想到對面那個恐怖的黑暗人影居然來的如此快，按照對方這速度，他們根本不可能逃脫。

可不知道為什麼，對方並沒有繼續靠近。

而是站在那個斷橋邊緣看向這邊。

雖然只能看到一個漆黑的巨大人影，看不清對方面目五官，可趙啟就是知道，對方在看向這邊。

不。

更準確的說，是在盯著自己。

趙啟已經退出去十幾米，而且距離還在不斷拉遠。

那個恐怖的存在依舊沒有追擊的意思，哪怕在對方眼裡，前面不過三米多的斷橋，隨便一步就能跨過去。

距離持續拉遠，距離拉開了三十多米。

就在這個時候，趙啟聽到了那邊巨大的黑色人影發出了一陣低沉且詭異的音節。

對方居然在說話。

「向暗影致敬。」

趙啟能聽懂，但他可以肯定這並不是之前自己聽到的異域語言，而是更加詭異更加古老的語言，但同樣自己能聽懂。

可對方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像是一個熟人在給他們送行的時候說了一句『一路順風』的感覺一樣。

對方是熟人嗎？

明顯不是，所以這種感覺很怪異。

可一頭霧水的趙啟的確是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類似送行的情緒和感覺。

簡直見了鬼！

咱們很熟嗎？

還是說，這個恐怖的巨大黑影也認錯了人了？

趙啟意識到最近自己遇到認錯人的情況很多。

上次是在夜色鎮，暗足修女也認錯了人，而且無論自己怎麼解釋她都不聽（實際上是聽不懂）。

不過這次趙啟不敢解釋。

萬一對面那位聽懂了，豈不是知道認錯人？到時候一高興說你們都別走了那就完蛋了。

於是趙啟報以微笑，然後鬼使神差的也用對方一樣的語言發出了那一串低沉恐怖的音節。

「向暗影致敬……」

趙啟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擔心自己這個十分冒失的舉動會帶來某種難以預料的變數，同時也十分詫異自己為什麼會原封不動的複述那一段詭異的音節，主要是自己壓根兒不會啊，甚至於他之前根本沒有記住這一串音節的發音和讀法。

可在他剛才下意識說出來的時候卻是非常的流暢和低沉。

奇怪極了！

但是接下來並沒有像趙啟所想的那樣出現什麼恐怖的事情，對面巨大的黑影離開了，就如同對方來時的那般快速。

結束了？

又或者是某種恐怖的開端？

趙啟重新走到了隊伍最前面。

一開始他還擔心會不會有人問他是怎麼會說那種古怪的語言，可沒人詢問，這件事趙啟也沒有在意，他很快就找到了新的道標。

刻印在一段向上石階的起點位置，而在這個道標的下方有一串文字，大意為：此路通向莫瑞亞，祝一切旅者好運！

趙啟心情好了一些。

並且他將這個好消息通知了下去，所有人包括那剩下的三個偽裝者聯盟的覺醒者也都是激動不已。

一路向上，大家的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不少。

不過在這條道路的盡頭卻沒有他們想象的出口，而是一片很誇張的塌陷區，將前面的通道徹底的封死。

包括趙啟在內，所有人的臉色都變的不太好。

「道路被封死了。」楚愚上前看了看，表情沮喪到極點。

姜波則是反應過來，立刻上前搬石頭。

「一起動手，咱們把這條通道打通，都已經走到這兒了，怎麼能被這些東西擋住。」

其他人看向趙啟。

誰都看得出來，這種規模的崩塌想要靠他們這些人將前面的通道清理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那樣很可能引發新的坍塌。

「還有別的路嗎？」楚愚算是眾人里比較冷靜的那個。

趙啟搖頭。

按照道標的內容，這裡是離開的唯一通路，而其他的路線，只會去到這個大礦坑的更深處，那裡有難以描述的恐懼之物。

絕望的情緒在隊員當中蔓延，希望是支撐他們的動力源泉，而如果沒有出去的希望，失去動力的他們會加劇被這個恐怖寂淵所吞噬的速度。

除了瘋掉，就是成為寂淵的一部分。

再沒有別的可能。

趙啟【專註】念能一直處在開啟的狀態，這樣可以確保自己隨時隨地都能冷靜的思考，而他的【專註】能力，也在不斷的練習和強大的壓迫力下突破了瓶頸，提升到了四級。

這一點他自己甚至都沒有注意到。

就算是注意到他也不會在意。

趙啟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個道標上的文字，『此路通向莫瑞亞，祝一切旅者好運』。

「旅者？」

趙啟心念一動，他立刻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張『琳賽女士和她的兒子』的卡片。

上面的文字描述中有這麼一句……她精通很多神秘的知識且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旅行家……

一個喜愛珠寶首飾的『旅行家』。

琳賽女士是一個旅者！

趙啟立刻想到了什麼，他顯得有些激動，像是在考試中想出了最後一道思考題的思路，他立刻看向周圍死氣沉沉的隊員並且問道：「誰有首飾？」

沒有人回答，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

「誰特么有珠寶首飾……」這次趙啟是喊出來的，眾人驚覺，都是詫異的看過來，然後搖頭，一幫老爺們，誰戴那玩意兒？

好在隊伍里，還有一個女人。

謝嫣這時候走過來，她解開衣服扣，從脖子上摘下了一個項鏈，好像是個鑽石項鏈。

她將項鏈遞到趙啟手裡。

「趙隊，帶我們離開這兒。」謝嫣說了一句，語氣近乎哀求。

「我試試，現在，所有人都聽好了，手拉手排成一隊。」趙啟下令，他沒有解釋，有些事沒必要解釋，也沒法子解釋。

所有人都行動起來，按照趙啟的命令站好隊伍，然後互相拉著手。

「熄滅所有光源，最好，再閉上眼。」

趙啟又下達了一個在旁人看來莫名其妙的命令。

但是此時此刻，沒有人發出質疑。

所有的煤油燈、手電筒都被熄滅。

只有趙啟手裡的油燈在亮著，彷彿黑暗孤寂之海中最後的一盞明燈。

趙啟握著那張『琳賽女士和她的兒子』的卡片，以念力將其激活。

咔嚓！

卡片崩碎的聲音響起。

有人立刻聽到了木頭摩擦的聲響以及零碎古怪的腳步聲。

趙啟前面幾米外的黑暗中詭異的出現了兩個人影，一高一矮。

他將手裡的鑽石項鏈伸出，開口以異域的語言說道：「琳賽女士，帶我們離開這裡。」

異域的文字和語言，就像是已經成為根植於趙啟記憶中的知識，不久之前他將這份知識發掘消化，哪怕他發音可能並不標準，但毫無疑問，這是異域的語言。

趙啟不清楚這些知識是怎麼跑到自己腦子裡的。

或許它一直都在，又或許是之前在和古神觸鬚建立通道沾染到對方氣息的時候掌握的。

總之，趙啟開始試著使用這份能力。

幾秒鐘的等待就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絕對的寂靜當中，對面那個高個子人影終於伸出了木頭製作的手，十分優雅的將那個鑽石項鏈取走。

「如你所願，先生！」

呼！

緊接著，對方吹滅了趙啟手裡的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