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羅馬轉了一整天後,吹雪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到酒店。
顧不上到浴室洗去一身的塵土,她先尋到了床,撲倒在上面,合眼便睡。實在是太累了,腦袋才剛剛沾到枕頭,人便墜入了夢鄉。
醒來的時候卻是凌晨,她合著眼睛,感覺再也睡不著,便乾脆爬起身來,到窗子跟前去看日出。東方一片紅暖的朝霞,令她突然想起來遠在中國的許諾,便隨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撥通了那一個熟悉的號碼。
「對不起,我在考試。是不是有什麼急事?」沒想到,許諾的聲音壓得很低,略帶著一份訝異和一份擔憂。
吹雪這才突然想起來,許諾前兩天的確有跟她提起過,他這幾天即將要高中會考的事情。她自己是不上課了,但不等於許諾或者其他的學生不用上課。雖然他只是高二,比不得高三緊張,但會考畢竟是高中畢業成績,是一門嚴肅的大考。
「啊,對、對不起,我也沒什麼事,等一下再給你打好了。」她連忙道歉,匆匆掛斷了電話。
嘆了口氣,吹雪將電話放到一旁,視線卻不知不覺,被桌子上的某個東西吸引了去。
那是一方白色暗花的絲質手帕,應該是跟手機一起,被隨身服侍的女傭從大衣口袋裡清理出來,一併恭敬地放在桌上的。可,問題的關鍵是,這並不是吹雪自己的東西。
她覺得好生奇怪,禁不住拿起來翻看。看了兩轉,只覺得這手帕做工精美,質地上乘,竟不是常人家能有的東西。上面稍有點褶皺,但邊緣平整,可以看得出來,是細心熨燙過的。
再仔細往回憶里搜索了去,那一雙碧綠的眼珠子卻突然閃過腦海,吹雪的手下意識地顫了顫,差點兒沒失手掉了這精緻的手帕。
——這是那個愛德華的東西。
這是他與她從她的護衛們身邊逃離后,他遞給她擦汗用的。她也沒留神,用完就順手塞進了口袋裡,還帶回酒店裡來了。偏生服侍的女傭並不清楚這手帕的來歷,估計也不好私自拿去怎樣,於是給她放在了這裡。
真是有夠粗心大意的..........這種東西,在分手的時候就應該給人家還回去的。但是,用完就還給人家,似乎又不太好。在這樣看來,似乎應該直接不要接過來用,才是最上上策..........
面上一陣滾燙的感覺,吹雪想起來昨天發生的事,紅著臉兒將手帕默默地放回了桌上,轉眼望向窗外的朝陽。
那個漂亮的外國男孩所說過的話,似乎仍在風中飄著,繚繞在她的耳旁,揮之不去。
——我..........對你有種一見如故感覺,這感覺以前從未有過。不過,可能,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著『一見鍾情』?
心突突地跳著,吹雪禁不住神了手,按住起伏不定的胸前,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奇怪了,心裡明明還是念著亦真的,甚至毫無疑問地,不可能會有任何人取代他的位置。可是,當這個素不相識的外國男孩對她這樣坦白心跡的時候,卻有一種莫名的悸動之感陡然擊中了她,令她不知所措。
雖然對她來說,他真的只是一個陌生人,甚至,她跟他相處還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但不知為何,他最後那種受傷的神情,竟也莫名地刺傷了她。
如果可能,她希望可以有機會向這個漂亮的外國男孩道一聲歉。雖然,她也不知道這樣道歉,究竟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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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的幾天,吹雪都是隨司機的車出發,依照計劃參觀各處景點,終於離開了米蘭,來到比薩。
比薩最有名的就是斜塔,車子所停的第一處,自然就是斜塔。
還未下車,吹雪已經看到一大群的遊客,在斜塔前的草地上擺出各種好玩的姿勢合影留念。他們擺出各種各樣與斜塔交流的動作,有的踢,有的推,有的駝,有的抬,非常有趣。
「吹雪小姐,我們到了..........」烽燧在前座轉過頭來,「不過,這裡人人太多,不建議您下車或者久留。」
吹雪不覺扁了扁嘴——
烽燧永遠是這麼一本正經,不懂的轉彎。她不是在豪門長大的小姐,不是弱不禁風的溫室花朵。好容易來這裡一次,她想要下車好好看一會兒。不然,就失卻了旅遊本身的意。就這樣隔著窗玻璃看看就走,還不如她自己背包來玩得盡興。
似乎是知道吹雪會開口請求,烽燧已經搶在她抬頭之前,就繼續說了下去:「請您不要象昨天那樣,做會令自己陷入危險,也令陳先生擔心的事情。」
吹雪暗暗嘆一口氣,畢竟覺得自己吃人嘴短,不好做得太過火,免得烽燧真的一狀告回陳家,她的歐洲游會就此泡湯。畢竟如今是個大戶人家的養女了,若事情太難看,少不得會被人說三道四,嚴重一點,可能還要被指說敗壞家風之類,說不定會受到強制管制之類的。
但是,就在此時,外面草地上的一個身影,突然地吸引了她的目光。震驚的感覺,令她連話都忘了往下說。
坐在草場上的那個碧綠色眼眸的男孩,不正是她之前在羅馬的許願池前碰見過的男孩么?
他依舊與他的繪圖板呆在一起,立在身前,聚精會神地描繪著。這熟悉的動作令她瞬間便想起了亦真..........
直到此時,吹雪才突然發現,其實愛德華的動作神態之所以對她來說這樣似曾相識,是因為他跟她所熟識的那對雙胞胎,有種驚人的神似!
他雖然是一個西方人,但發色偏深,皮膚細膩,與東方人接近。同時,雙胞胎本身就有點混血兒的樣貌,將他們放在一起對比,算不得十分突兀。這還不算,愛德華的眼角眉梢,細微的動作,實在像極了..........這已經不是外貌上的相似,而是到了精神的層面。
吹雪看著他的背影,心,突然急促地跳了起來。
她真的想——想要跟這個人多說幾句話..........
「..........吹雪小姐?」烽燧正打算對景點做講解,突然聽到吹雪大力地去拉車門的聲音,嚇了一跳,「車門是鎖著的,請不要使用蠻力。」
「開門,我要下車。」吹雪見車門上了鎖,便轉向烽燧,對他施加壓力。
然而烽燧不為所動:「自從您在羅馬走失之後,先生便已經下了指令,要加強對您的個人監護。這裡外面人太多,不適合您行動。您應該留在車裡,這樣比較安全。」
吹雪有一點惱火——原來管制在她還不知道的情況下就已經開始了!她不過是在羅馬稍微跑開了一段路,而且很快就回到了車上,陳昊天或者烽燧的反應竟然這樣過激,實在令她有點不爽。
不過,她再怎樣不高興,也總不能拿鞋跟將車窗敲破了爬出去。烽燧其實就是陳昊天的代言人,若是不給他面子,等同於不給陳昊天面子。她就算出身貧寒,也知道打狗要看主人面這一個萬年不變的真理,所以——硬碰硬,絕對不行。與其在這裡像個潑婦般地大鬧,讓自己陷入更早糟的境地,還不如給烽燧一個順水人情。
她努力讓自己不要再抬眼去看窗外的愛德華,淺淺地一笑,乖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既然這樣,那就不去好了。」
她面上的笑容溫和隱忍,至少她自己認為如此。她還沒有完全習慣作為有錢人家小姐的生活,但是她必須要學會去接受,並且找到其中的生存方式。
心裡還是有種深厚的遺憾,但是吹雪覺得,既然無法第二次見面,那就說明自己跟愛德華沒有第二次說話的緣分,那一個仍放在她口袋裡的絲絹手帕即使已經洗乾淨了,也可能沒有應該歸還的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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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當神點了頭說——「可以」的時候,人就是會重複遇見的。
吹雪到了佛羅倫薩的時候,真覺得自己確信了這句話就是真理。
因為,只是一天之遙,她來到位於佛羅倫薩市郊半山腰的米開朗琪羅廣場時,竟然又見到了愛德華。他換了一身青色的襯衫,依舊拿著他的寫生板,在那裡對著整個紅色屋頂的佛羅倫薩描繪著。
米開朗琪羅廣場雖然不是市中心,但卻是一個足夠火爆的旅遊地點。這裡的廣場和台階上,直到下面半山的花園裡,到處都是遊人。愛德華只是坐在人群裡面一個普通的背影,但是吹雪還是一眼就發現了他。
對她來說,他簡直就是畫中之人,描繪著畫中之畫,如此地不真實卻又充滿了實感,如此地遙不可及卻又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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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糖寶貝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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