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假道書
「你瞧我這記性！這本確實是偽造之作，我被那奸商足足坑了三百文錢呢！」
「不過你放心，我後來又跑到別的地方買了一本新的。」
張三一邊痛心疾首地抱怨，一邊又從書櫃里取出一本書。
封面上寫著：《靈寶萬玄經》。
李恩威下意識伸手，張三卻只顧著痛斥奸商，並沒有交書的意思。
「三百文啊，三百文，我虧大了……」
李恩威冷眼注視對方片刻，終是沒再多說，從懷了取了面值三百文的紙鈔，壓到檯面上。
這是他當護衛一個月的工錢，加上魏長福額外的賞賜。
營地賬目都是張三經手的，每人手頭上有多少余錢，他一清二楚。
被坑是假，坑別人是真！
但為了修行知識，只能忍了。
李恩威心中微嘆，一手奪過張三手中的書。
後者嘿嘿一笑，渾不在意，注意力很快轉到桌上的鈔紙。
「靈寶萬玄……」
這次李恩威有了戒心，沒有立即離開，當場翻閱起來。
「所謂大道者，高而無上，引而仰觀……」
李恩威的心思，很快被經文內容所吸引。
如此細細品讀片刻，一直翻到最後一頁，再未遇到莫名其妙的段落。
但李恩威悵然若失。
書的內容是正常的，至少他看不出問題。
但也沒有任何收穫。
全篇各種大道理，各種車軲轆話翻來覆去。
你不能說它不對，但就是沒有任何具備實際價值的東西。
甚至不如請虎六吃一頓燒烤收穫更大。
「莫非是我悟性不足，參悟不透箇中玄機……」
李恩威遲疑著，視線再次落到張三身上。
卻見後者目光閃爍，似是心虛。
於是他瞬間反應過來。
這書，依然是假的。
雖然偽裝得比前一本更高端，更像那麼回事。
但假的，就是假的。
「你確定，這就是魏老公讓你到城裡採購的那本書？」
聽到李恩威微微發冷的聲線，張三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但眼睛餘光瞥到手中新得的寶鈔，終是貪念難抑，哼聲道：「怎麼，你是信不過我張老三的人品嗎？那行啊，你儘管去找魏老公告狀！就看他老人家是信我這個老賬房，還是信你這個憨子！」
張三暗忖趙阿牛認不了幾個大字，更無修行資質，根本不可能識破他的詭計。
說實話，對方能識破第一本是偽作，已經出乎他的預料。
只能說那一本實在過於粗製濫造，連傻子都能看出有問題。
還好他留了一手，在假書之後，又準備了另一本假書。
一本偽造水平更高的假書。
這營地除了魏長福，幾乎無人能明確指出當中的問題。
至於魏長福……
且不說他老人家貴人事忙，就算他真有時間細看，但這書又不是全假的嘛……裡面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真東西。
對於趙阿牛這種憨貨，這點真東西，足夠他參悟一輩子了。
再多一分都是浪費。
總之，張三自認為這一手魚目混珠玩得很溜，對方難以識破。
就算識破，也無可奈何。
李恩威深深地看了張三一眼。
就在後者以為他還要理論一番的時候，他卻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呵呵，憨子就是憨子，還想學別人讀書修行？老老實實搬磚去吧！」
望著李恩威遠去背影，張三暗自嗤笑不已。
……
「所以，你真就黑了姓趙那憨子的修行機會？他就真信了你？」
營地某處，觥籌交錯之間，幾名班頭望著紅光滿面的張三，羨慕不已。
「不然呢？這事就算捅到魏老公那裡去，捅破天，他也奈何不了我啊！」
張三一邊吃酒，一邊跟眾人眉飛色舞。
「況且這算哪門子的修行機會？你們瞧他那憨樣，這一輩都不可能進得了修行大門！」
「反倒是我張老三啊，明明有修行的潛質，卻苦於找不到入門契機，蹉跎半生，白了少年頭啊……」
「得虧有這憨子，魏老公額外開恩給我介紹了那家官營書坊的門路，這才終於找到了真東西！」
眾人又是一陣羨慕讚歎。
「等這次回去后，我打算辭去賬房職務，回家安心修行。」
「諸位放心，我張老三人雖走了，交情不變，日後我修行有所成就，必不會忘了諸位老兄弟！」
吃吃喝喝持續到深夜，張三喝太多，膀胱憋不住，辭別眾人後直奔茅房。
但又因喝太多，暈暈乎乎，腳步浮浮，走到茅房前，不小心摔了一跤。
一雙有力的大手從背後伸來，及時扶起了他。
「謝，謝謝啊……」
張三嘻嘻一笑，轉過頭，看到一張憨厚的臉龐，以及與憨態並不匹配的幽邃目光。
這種目光，往往出現在那些看慣生死，殺人從不手軟的左道強人身上。
張三心中一沉。
然而未等他反應過來，後腦猛然一痛，失去了知覺。
……
再次睜眼，張三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倒掛在一顆樹上。
更糟糕的是，在反轉的視野里，周遭全是陌生的景象，沒有半點人煙。
這意味著他即便大喊大叫，也不會得到任何援助。
「醒了。」
一道淡漠的聲音傳來，張三眼珠一轉，看到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熟悉的是趙阿牛的憨臉。
但那張臉，那個人，不可能有如此凌厲的眼神。
張三心思急轉，明白自己的小命如同此刻吊住自己的麻繩一般，掌握在對方手上。
「趙老哥，牛爺爺，小的犯賤，小的不識好歹，你怎麼懲罰小的都是對的，只求伱念在同在魏老公手下共事的份上，饒我一命！」
若不是雙手也被捆住，張三不介意當場扇自己兩巴掌，好賣一賣慘。
「你這是拿魏老公來壓我？」
「哎喲，你瞧我這破嘴！」張三額角狂冒汗，姿態越發卑微，「小……小的意思是，賤命一條，犯不著髒了牛爺爺的手！」
李恩威臉色不變：「書在那？」
「在，在我身上！」
「是這本？」
李恩威手裡翻出一本書。
他自然早就搜過身。
張三連連點頭，因為倒吊著頭朝下，髮髻被甩掉，半白頭髮瞬間披散。
「既……既然牛爺爺拿到了書，可……可以放過小……哎喲，痛，痛！」
張三話未說完，李恩威一把抓起他後腦長發，強行將腦袋掰后倒正，以近乎帖臉的距離逼視對方雙眼。
「十息時間，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十。」
「九。」
「八。」
「……三。二。」
未等一字說出口，張三便忙不迭大喊道：「寶貝！我在江州城藏有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