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重疊日

「聊聊你的未來。」江夜說著走向房間里的那台，壁掛式液晶顯示器：「已經拖得夠久了，現在是時候告訴你——這個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

「才會變成今天這樣。」她說著按下顯示器開關，屏幕亮起——緊接著，似是設定好的，開始自動播放一部短片。

…

最初，屏幕上下各出現了一條黑邊，林雪清知道，這是用於調整畫面寬高比的遮幅，一種被廣泛應用於電影領域的概念。

「地球。」

渾厚的播音腔男聲，自揚聲器內傳出——隨聲音一起出現的，是全黑的畫面中央，緩緩浮現的藍色星球。

「是我們的家園。」富有磁性的聲音繼續訴說著：「唯一的家園。」

短片旁白的腔調，讓林雪清覺得耳熟——旋即她便想了起來，這聲音她曾在許多節目中聽到過。

這位配音員的音色極具標識性，在林雪清的記憶中，他平時總在幕後說些類似「廣告之後，更加精彩」「今晚八點，不見不散」的台詞。

他這是，又跑來配宣傳片了？

林雪清的腦筋轉速飛快，這一頓思考並未影響到，她放在短片上的注意力。

「直到那一天…」

跟隨旁白的指引，藍色星球不斷縮小，最終變得僅佔有屏幕的左半邊。

「一個新的世界，來到我們眼前。」旁白訴說的同時，屏幕的右半邊，另一顆星球緩緩浮現。

與左側那由海洋和雲層，勾勒而成的藍白地球不同——新出現的這顆星球，是選用紅與黑為主色調，勾畫出的陰鬱世界。

畫面中，色調截然相反的兩顆星球，一左一右的佔據著屏幕兩邊，給正往嘴裡送著煲仔飯的林雪清，造成了鮮明的視覺衝擊。

「我們的世界，孕育和支持著無數生命的存續。」緊隨旁白的話語，屏幕左側的地球，在不斷的拉近、放大：「海洋……」

畫面定格在南半球的海洋上空，有鯨群伴同著空靈的叫聲，翻騰躍起，衝出了海面。

「森林…」

光影瞬息切換，在旁白的話音落下前，又來到了西半球的熱帶雨林——垂墜著露珠的葉片下，一隻通體金黃的幼蛙，正一鼓一鼓的振著聲囊。

「城市…」

場景再次流轉，視角最終鎖定在了東半球一座大都市的半空——擁堵的十字路口，人頭攢動。

在嘈雜的汽車鳴笛聲，和人群的議論聲中，畫面重新縮小，最終變回了囊括整個地球的全景圖像。

「無論是起始於碳元素的生命體。還是如水源、火苗、金石一類的自然造物。」旁白不緊不慢的訴說著：「我們的世界，從不缺乏能夠觸碰其存在，觸及其本質的——事物實體。」

「但新世界……」畫面右移，那顆紅黑色的星球，來到了屏幕中央：「恰恰相反。」

話音將落，影片中竟適時響起了，有節奏的背景音樂。

「現象…」

場景瞬間轉換，變成了跨越天幕的七色彩虹。

「規則…」

畫面陡然異變，來自不同文化體系的字母、數字、符號、標點、圖形填滿了屏幕，其周圍還環繞著，不計其數的雪花點。

「概念…」

在林雪清的感知中，與這兩個字一同出現的，是耳邊的一聲炸響。

隨即她便感覺兩眼一黑，顱內同時激蕩起了嗡嗡的耳鳴聲。

她竟是在「概念」二字到來的瞬間，同時失去了視覺和聽覺。

「生存在新世界的『鄰居』，與地球截然不同。」黑幕消退，腦海中的嗡鳴聲也逐漸減弱，林雪清終是又能聽到、看到那影片所傳遞的信息了。

「祂們多是——無法被觸及，無法被感知，無法被理解的抽象存在。」

此時的影片畫面，又重新回到了，那一左一右各佔半邊的兩顆星球。

「兩個世界，原本是兩個時空的一對平行線，本應——永不交匯。」

旁白語速加快的前夕，影片背景音樂的鼓點，也變得越發緊密。

「卻在各自位面長河的動蕩中，彼此吸引，相互接近。」

似在印證旁白的說法，黑暗中的兩個星球同時向著畫面中線移動。

「互補的兩個世界，逐漸交匯。」畫面中的兩個星球沒有因為碰撞而破碎。

它們彼此反是以交界線為起點——那些來自海洋與雲層的藍白色，和陰鬱世界特有的紅黑色調，開始相互交融。

顏色調和過後，竟是又誕生了一種雷雲般的紫灰色。

「景城時間，新曆2024年02月29日，24點整。」

兩個星球重合的面積越來越大，旋律如暴雨墜地的背景音樂，也步入了高潮。

「兩個世界完全重疊在了一起。」

原本位於屏幕兩側的星球，最終完美重合在了一起——一顆表面同時覆蓋著藍白、紅黑與紫灰三種色調風格的星球，就此誕生在了，畫面正中央。

「這一天被命名為——重疊日。」

……

「別急，還沒結束。」影片進入了片刻沉寂，江夜適時的開口提醒。

「虛無的現象…」旁白再次響起，畫面開始向著新生的星球放大、拉近：「奪捨生靈的實體。」

鏡頭再次回到之前的熱帶雨林，金黃幼蛙在畫面中央不斷的跳躍奔逃，一縷紅色煙霧則是不緊不慢地，跟隨其後。

數秒過後，紅色煙霧兀自加速，鑽入了獵物的皮膚——幼蛙的動作立時停下，隨即那滿是粘液的金黃皮肉之下，便有密集的黑點向外鑽動，似要破體而出。

極度密恐的場面，看得林雪清停下了勺子，同一時刻——畫面中那隻金色青蛙，終是抵不住體內的異物，轟然炸裂成了無數碎肉塊。

崩裂的碎塊飄向天空，本屬於兩棲動物的血肉迎風異化，逐漸脹大、蛻變成了一種介於虛實之間的彩色物質——數息過後，異物鋪滿天空，雨林的上空出現了一道掛滿血肉的彩虹。

「邏輯至上的規則…」似指此處的事件已經結束，旁白再次開口講述：「遭遇了光怪陸離的——都市怪談。」

畫面回到大都市的十字路口，鏡頭不斷穿梭、拉近，最終進入了一幢寫字樓的電梯轎廂里。

電梯角落，有位穿著紅色迎賓服的女性，背對著鏡頭默默站立。

幾秒過後，畫面邊緣，便有一縷黑色煙霧，透過排氣扇悄然侵入電梯，隨即徑自鑽進了角落女人的衣領。

「相互排斥的虛實，完全相反的表裡…」旁白響起的同一時間，畫面中的女人開始發生異變：「催生出了極端對立的實體。」

女人的關節開始向著反方向扭曲，迎賓服下不斷滲出的血液，將衣服染成了鮮紅色。

她是…松子小姐？

林雪清認得，畫面里的這位，分明就是自己先前見到過的——無臉電梯小姐。

影片中的內容，在此刻與現實串聯在了一起。

這關鍵性的證據，讓林雪清確信，江夜播給她看的——不是什麼電影預告，更不是什麼宣傳片。

也許，那位她很熟悉的配音員，這次是接了一部——紀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