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禁忌分類學

第二十八章 禁忌分類學

林雪清回憶著短片里那顆紅黑色的星球,嘗試著概括已發生的事。

不成想,坐在她對面的江夜,聞言卻是皺起了眉頭:「『怪物』?……這個詞,你用的不太恰當。」

江夜說著把一隻手,放到了林雪清面前:「我們只是與人類的存在形式不同。」

語畢,江夜的手掌便化作一灘果凍狀的膠質,糯嘰嘰的落在了桌上。

「正如人類當中,有好人和壞人的概念——源自異維度的特殊存在們,也有『善』與『惡』的觀念。如果被一概而論的稱為怪物,想來…其中那些代表『善』的存在知曉后,會很受傷。」話語結束的時候,江夜的手掌已是變回了原樣。

「以後…當你再提及,這些異維度生命體的時候,請使用…」江夜直視著林雪清的眼眸,話語中竟是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禁忌』…這個稱謂。」

林雪清聞言點頭,「禁忌」這個名詞,她今天已聽到過很多次了。

「至於你所說的,集體穿越到地球…這個比喻挺有意思,就像小說情節似的。」江夜輕撫著下巴:「雖然和實際有些出入,不過就順著你的思路往下講述吧…」

江夜說著比出了五根手指:「委員會根據禁忌們,穿越到地球后的狀態,將其劃分成了五類。」

「例如我…」江夜指著自己的臉蛋:「降臨在了一隻貓身上。」

林雪清想起了初遇江夜時,對方正是以黑貓的樣子,趴伏在游廊欄杆上。

「進入這具身體后…我本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宿主的自我意識…吃掉。」江夜回憶著:「因此我這種類型,被委員會統稱為——奪舍型。」

「也是最常見的類型。」江夜繼續補充著:「我們過去生活在一個無實體的世界…一個弱肉強食的抽象世界。」

江夜的眼眸中流光閃動,似在回憶過去的日子:「因此地球生物的自我意識,在禁忌們眼中,幾乎是不設防的。其中——大多數都像紙杯蛋糕一樣,是能被一口吞掉的美味。」

江夜說著竟是舔了舔嘴唇:「當然,委員會找到了更美味的替代品。已解決了食慾的問題。」

「接著就是第二種,被委員會稱為『界外』的類型。」江夜的指尖,輕輕敲著桌子:「聽黃部長說…這種類型的,你已見過一位——還記得,電梯間的『骨頭人』嗎?」

聞言,林雪清想起了傍晚時分,從那佔據整面牆壁的血肉電梯中,鑽出來的話癆骷髏,對方當時還掏出了一堆…具有擬態能力的活體血肉——就連自己身上正穿著的這件粉色緊身衣,也是那些肉塊變成的。

「看來你印象深刻,」見林雪清哭喪著臉點頭,江夜又繼續說道:「祂就是界外型。正如字面意思,是從異時空直接『穿越』到地球,不依附於任何實體宿主的類型。」

「這種類型,無一例外都是強者。」江夜解釋著:「以這種方式降臨到地球,意味著該禁忌有能力凝聚實體——這種存在,大多已觸及到了『神性』的門檻。」

「神性?」林雪清察覺到了新的辭彙。

「類似人類信仰中的——神明,」江夜試著類比:「區別是…對於生活在無實體世界的禁忌們而言——神性也是不可觸碰、不可感知、不可觸及的抽象存在。」

連抽象的禁忌們,都覺得抽象的存在?

林雪清如此想著,不明覺厲的點了點頭。

江夜則沒有過多的糾結於這個問題,停頓片刻后,她又繼續科普道:「第三,和第四種類型,我們放在一起說。」

「剛才我說過…地球生物的自我意識,在禁忌眼中——就像一塊美味的紙杯蛋糕。」江夜說著,又是舔了下嘴唇:「但還…存在兩種特殊情況。」

「第一種是禁忌憑依的宿主,或是心存執念,或是堅守信念,又或是別的什麼原因…產生了難以被吞噬的自我意識。」江夜說著,看向了液晶顯示器:「這種類型,被稱作——對立型。」

「因身體中,同時存在著禁忌和宿主的多個意識,所以…對立型通常是矛盾、混亂,極易失控的。」江夜指著液晶顯示器:「短片里…被禁忌侵佔身體的秦松子小姐,就是這個類型。」

秦松子?

這個名字林雪清見過——那位穿著鮮紅色禮賓服的電梯小姐,脖頸掛著的工作牌上,就寫著這個名字。

秦松子小姐,就是這種矛盾、混亂,極易失控的對立型…

林雪清回憶起,乘坐血肉電梯前後的經歷。

那時,她曾通過黃芩的話,推測過一種可能性——松子小姐,也許真的會傷害到自己。

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正是因為松子小姐的體內,同時存在著兩個意識——林雪清沒想到,之前她通過細節得出的猜想,竟是在此刻一一對應了起來。

見林雪清露出恍然的神色,江夜才繼續說道:「與對立型截然相反的,是第四種類型…」

「極少數的宿主,與禁忌的相性極高。」江夜思索著開口:「例如…一位歡愉化身的禁忌,降臨到了一位優秀的…喜劇演員身上。」

「這位禁忌,便可能出於對宿主的惜才、認可、欣賞,又或是其他原因,最終決定——留下宿主的自我意識。」

聽到這裡,林雪清想到了一個問題:「那不就和剛才講的對立型一樣了?也就是……同一具身體里,存在著多個意識。」

「沒錯,」江夜點頭,認可了林雪清的質疑:「所以統一型和對立型的本質區別在於——禁忌與宿主的意識,融合成了一個整體。」

「就像把牛奶倒入咖啡,會變成拿鐵一樣。」江夜生動的比喻著:「原本獨立的兩個意識,不再排斥彼此……兩者相互混合,變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終——質變成了全新的存在…一種專屬於這個重疊世界的獨特『產物』。」

「而林雪清,你…就屬於這個類型。」江夜說著,指向林雪清的臉蛋。

「我?」

「沒錯,」江夜點頭:「和你解釋起來有點困難…因為統一型,是所有類型中,最不自知的那個。」

「這也是,黃部長會專門帶你,走一遍流程的原因。」江夜說著,指向液晶顯示器:「如果沒親眼見識過——這一路上的各種禁忌,你會怎麼看待……這部短片?」

「我可能…會以為這是一部,用特效製成的電影預告片吧。」林雪清坦誠的說著,若不是她一路上近距離接觸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存在,也很難如此迅速的接納了這些,有關禁忌的知識。

「是了。」江夜說著拿起桌上的文件夾,從中取出了一張A4紙:「像界外型,或是奪舍型…大多都是委員會的熟人,只要簡單分享一些情報,就能幫助祂們搞清狀況。」

「統一型就截然不同了…」江夜說著從文件夾夾縫處,抽出了一桿中性筆:「剛才說過,禁忌與宿主的意識融合成了新的整體,而為了保護宿主那脆弱的意識,就要主動封印那些——屬於禁忌的記憶。…那些帶有認知污染、模因危害,會對宿主的意識造成……致命傷害的記憶。」

江夜說著,已是在A4紙上,畫了一個人頭。

「現在,屬於禁忌的記憶被封印了,那這個腦子裡…還剩下什麼?」江夜說著,在那人頭的腦子裡,一左一右的畫了兩個圓形,隨後又在右邊的那個圓上,畫了個大大的叉。

「還剩下,宿主的記憶…」林雪清思索著,隨後眼睛一亮,又補充道:「和來自宿主與禁忌的……兩個意識。」

「答對了。」江夜點了點頭:「統一型禁忌的體內,同時活躍著宿主的記憶、意識。以及禁忌的意識。」

「所以…伱認為,最終是誰在——主導這些記憶與意識?又是誰,掌握著這具身體的控制權?」江夜說著,在那人頭的旁邊,畫了個問號。

「是宿主的記憶…與意識?」林雪清脫口而出,隨即她又察覺不對,立刻改口道:「是禁忌的意識?不…也不對…禁忌的記憶已經被封印了。」

林雪清陷入兩難,這場面像極了她做數學題時,兩種解題思路都走不通的樣子。

「都不對。這問題很複雜——委員會也是研究了許久,才得出的結論。」江夜說著,又在那人腦袋旁邊,畫了三張臉。

「你有沒有聽過『本我、自我與超我』理論?一種把精神領域分成三大部分的理論。」見林雪清點頭,江夜便繼續說道:「委員會發現,統一型禁忌體內殘存的記憶,與意識——最終會由宿主精神領域裡,最強大的那個部分主導。」

江夜說著,又在紙上畫了起來:「被本我主導的…」

她說著,在三張臉中,最上面那張表情憤怒的臉上,打了個勾:「是遵循本能,由本我主導的統一型。」

「被超我主導…」江夜說著,又在三張臉中,最下面那張表情平靜的臉上,打了個勾:「是絕對守序,由超我主導的統一型。」

「最後,是自我主導…」江夜再次提筆,在三張臉中——正中央那張表情愉悅的臉上,打了個勾:「夾在本能與守序之間的中間層,由自我主導的統一型。」

「林雪清,這就是——你所屬的類型。」江夜說著放下筆,將A4紙推到了林雪清面前。

我的類型?

看著白紙上,線條粗略的簡筆畫,林雪清回憶起了林狠和黃芩曾說過的話,一切線索都在此刻重合了。

「也就是說…」林雪清最終說出了那句——她早已意識到,卻始終未說出口的話:「我已經不是,本來的我了?」

林雪清感覺說的有點繞,於是又重新調整了措辭:「我是說…在我體內,棲息著一位禁忌?」

「是的。」江夜點頭,旋即補充道:「那位禁忌,在重疊日後的某一天進入你的身體,隨後祂選擇了封印記憶,並與你的意識共存。那之後,祂一直蟄伏在你體內——直到今天,你遇到了仁理。」

仁理?這是一個新的辭彙?還是……一個名字?

沒等林雪清提問,江夜又繼續說道:「林雪清,你自出生以來…積累至今的常識,以及你的所有認知…都已在某一時刻,與來自禁忌的異常認知——合而為一了。」

「現在的你…就算是斷手斷腳,又或是從體內鑽出鐵絲、鎖鏈…」江夜說著,一把抓住了林雪清的手:「也仍會覺得一切正常…不是嗎?」

上鎖的房間中,林雪清的手腕被江夜牢牢抓住。

若是貼近凝視,便能發現她的手掌心——有無數如絨毛般細小的棘刺,捲曲、蟄伏著。

這位正午時分,恰巧路過步行街的高校女生,身上的秘密——終是被揭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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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高神性的社交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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