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斷更的緣由
仁理看著手機屏幕上,男主那一欄寫著自己的名字。
又回頭看了一眼電腦屏幕上,那名為「作家助手」的軟體。
天路為了欺騙我,甚至做了配套的軟體和app?
還是說…
天路沒有騙我,我真的是小說角色?
思緒至此,仁理頭有點暈。
人要如何接受,自己是虛構角色這件事?
仁理又該如何接受,他的家人、同事、朋友。乃至他生活的整個世界,都是虛構的。
答案之一就是,證明自己不是虛構的。
回憶著校園林蔭道的樟樹香,回想著金龍魚濕滑的手感,回顧著每一聲蛙鳴,思念著黃老慈愛的手掌,與她身上的玫瑰香。
最後摸了摸餓憋的肚子,憶起那碗油潑面的滋味。
仁理終是得到了答案:
嗅覺、觸覺、聽覺、視覺、味覺,我的五感都是真實的!我的世界不是文字組成的!我不可能是小說角色!
人生給予仁理力量,助他突破了迷惘。
這個男人…
這個筆名叫「苦練上勾拳」的男人…
他也在騙我!
看著床上嘴冒觸鬚,一臉憂傷的男人。
仁理的右手,習慣性摸向了腰間。
可惜纏腰的鐵鞭,沒被帶來這邊。不然仁理可能會忍不住,把這男人綁起來,細細審問。
收起了立刻動手的打算。仁理打算先繼續套話,若是這人的話語里,出現了漏洞。
再動手,也不遲。
……
手指輕觸,點開目錄。
確認這本小說的最後一次更新,是6天前的《第二十九章·八位概念神》。
而仁理生活的世界,不可能已停止更新。
既然這「苦練上勾拳」想誤導仁理,讓他誤以為自己是小說角色。
仁理決定將計就計。
他倒要看看,這男人怎麼解釋斷更的事。
「你怎麼不更了?」
仁理說著,點開了書友圈:「因為差評太多了嗎?」
仁理制定盤問策略時,已先行點開過一次書友圈。這本書除了一些《拿著催更的號碼牌來排隊啦!》《好多紅包》相關的帖子。
多是廣受好評的差評。
「不是。」男人說話時,頭頂的觸鬚支棱了起來:「有人罵是好事。沒人關注才是最慘的。」
「然後呢?」仁理已不相信,這人嘴裡說出的話。
反觀這男人。他也不著急,甚至還主動提了一個問題:「您聽過基金會嗎?」
「慈善基金會?」仁理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基金會。
「不,是另一種基金會。」聽到仁理的答覆,男人也不意外:「一個許多人共同創造的基金會。一個由無數奇妙故事組成的基金會。」
他說著,開始列舉各種奇妙的故事:
「有不盯著它看,就會被扭腦袋的小花生。」
「有盯著他看,就會被追的害羞的人。」
「有擁有強大適應能力的,高智慧爬行生物。」
「有登神后,守護著世界的女研究員。」
「有動動念頭,就能重建物質的外星鹿神。」
「有被添加了『超越一切』設定,導致超越了整個世界觀的人。」
「還有能把周邊環境,改變成自身日常生活的上班族。」
「就是這樣一個人類用想象力編織成的龐大世界。一個無數敘事者為之努力的世界。」男人開始講述,他寫書的初衷:「卻在某天,被不明真相的人們,貼上了莫名的標籤。」
「得知這個消息后,我才會想寫一個故事。」男人的情緒,在消沉與激動間來迴轉變:「我想讓更多人知道。敘事是多麼奇妙的東西!人類的想象力,是能夠打破時空限制的東西!」
「顯然,現在的我。」男人指向手機里那本斷更的書,整個人都頹了下來:「還寫不出這種故事。」
講述完初衷,男人開始訴說斷更的緣由:「起初。我想寫一個生活在禁忌世界的『一切正常之人』。」
這是仁理第一次聽到「禁忌」這個辭彙,的這種用法。
「動筆時,我的大綱里只有一個角色。」男人說著取回手機,打開了標題為《大綱0.1》的備忘錄:「整本書里。我只創造過一個角色,就是男主!」
男人說著,回憶著:「小說最開頭,我只是想讓主角吃一碗媽媽做的油潑面。」
男人繼續補充著:「他之後的日子會很苦。至少開場的時候,我希望仁理過的幸福一點。」
仁理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油潑面的製作過程,描寫的正常。」男人說著,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直到這碗油潑面,被端起來時…我發現把面端到客廳里的人,不是男主的母親!而那個吃面的房間里,也不止兩個人!」
男人說著,站到了床上。嘴裡還嘟囔著諸如:《憑男主的危險程度,官方不可能放任他一個人外出吃面》《兩個人還不夠,樓道里也全是人》《怎麼就成筒子樓了呢?》《男主三代單傳,這地方不是他家》《那姑娘突然往屋裡看了一眼,真是閑的找事情做》《我看到了母親的真實樣貌》《警戒線外,咋那麼多圍觀群眾》《除夕還在上課的女高中生,不可能是路人角色》一類難懂的話。
男人說了四五分鐘,情緒終於平靜了一些。
隨後,他繼續訴說起來:「寫完前兩章,本來還有挽救的機會。只要我在黃金三章,把視角拉回到男主身上,一切就還有救!」
「可偏偏就在第三章,發生了更邪門的事情。」
男人講到這裡,已經滿臉都是觸鬚:「在第三章開始時,男主沒通知我!他自己把大巴車的遮陽簾給拉開了!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他到底為什麼要拉那遮陽簾!」
聞言仁理眉頭一皺。
他想起外勤結束,乘大巴車返程時。身邊那位老婆婆曾說過:「想再看一眼,她以前買菜常走的街道,和街坊鄰居們。」
隨後,仁理就把大巴車最後一排的遮陽簾給拉開了。
不會這麼巧吧?
當仁理如此思索時,那男人也在繼續發瘋。
「男主這一拉遮陽簾,可不得了了!那正準備離開的女高中生,看了男主一眼,居然當街就發瘋了!!」
這男人眼看著,就要被觸鬚淹沒了:「我當時第一反應,就是把這段全部刪了重寫。」
「但重寫的時候,男主又把遮陽簾給拉開了!那姑娘再一次發瘋了!!」
「之後,我試著重寫了無數遍,每一次男主都把遮陽簾給拉開了!每一次那女高中生都發瘋了!!」男人如此說著,已變成了觸鬚組成的「麵條人」。
見此,仁理終是忍不住出聲提問:「不好意思,打斷一下。你按照沒拉開遮陽簾的劇情發展,繼續往下寫。或者乾脆別讓那女孩出場,不就行了?」
「我試過,我全都試過。我甚至試過,把大巴車給寫炸掉!」
男人說話時,無助的搖著觸鬚:「只要我不按照『女高中生髮瘋』的劇情走嚮往下寫。很快就什麼都寫不出來了!就好像…就好像,我的工作是把另一個世界的原貌,事無巨細的全部呈現出來!」
世界的原貌?
仁理注意到了關鍵信息。
床上的觸鬚男人,則是沒注意到仁理的變化。他仍在自顧自地總結著什麼:《視角就這樣離開了男主》《林狠讓開后,我第一次見到了黃芩》《她們真美》《圍觀群眾越聚越多,這事只能黃芩來處理》《女孩一聽高考就冷靜了,這到底是什麼原理》《徐雅居然沒死》《孫澤送槍給林雪清,究竟有什麼目的》……
對方的話語里,出現了許多仁理熟悉的名字。
同一時刻,男人也開始了總結:「這本書太邪門了。」
男人說著,開始操作手機:「只要我試著寫完這本書…就一定會出現這些角色,發生這些事情。」
「黃金三章,被寫成了黃金二十九章。」
男人指著屏幕上《至高神性的社交人生》的討論區,聲音嘶啞:「我多次懷疑過…自己是不是被什麼東西操控著?用二十九章的文字,描述了一個禁忌世界的真實面貌?」
禁忌世界的真實面貌?
意識到這幾個字背後的意義,仁理驚得直冒冷汗。
從男人的言語里,仁理已經猜到:這本書所描述的世界,就是仁理生活的世界。
如果這本書,
真的用文字描述了仁理生活的世界…
還是那個被「敘事層」修飾過的,仁理看不到的「真實世界」。
那麼…
如果仁理看了這本書,會發生什麼?
仁理…
應該看這本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