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話 不喜之喜

第一八五話 不喜之喜

斯特楊顯然已經準備休息了,連床都鋪好了,一見火地過來,面上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魏如恭恭敬敬地說明了來意,米斯特楊眉頭一皺,只好無奈地披上黑色的裘衣,示意我們找地方坐下。

魏把我放在椅子里坐好,米斯特楊順手抄了個凳子過來,在我對面兒坐下了。

「說吧,都有些什麼癥狀。」米斯特楊打了個哈欠,冷冰冰地問我。

我喉嚨里直噁心,魏如見我臉色不好,代為答道:「你也瞧見了,這樣子好一陣子了,而且也沒見好轉……」

「讓她自己說。」米斯特楊直直地打斷魏如的話。

「是。」魏如有些尷尬地住了口,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背。

我吞下一口唾沫,總算是那股子不舒坦硬是給壓了下去,只好訕訕道:「噁心,頭暈,還怕冷,總是泛酸水兒,……主要就是這些。」

米斯特楊的色略帶思索,但他掌握的是西洋醫術,故而不懂得穴道脈搏一類,繼續問道:「這樣子多長時間了?」

我在心裡算了算:「大概半個多月了吧,到了科爾沁以後一直都是這樣,我想是不是水土不服,可是吃了塔莫里的葯卻沒見到半點效果……」

米特楊一聽立馬呵斥道:「哼,誰讓你亂吃藥的?」

我一驚。忙低下去:「我這不是沒當回事兒么……」

「你這些天晚上都是在哪兒歇著?」米斯特楊忽而沒頭沒腦地丟出這麼個問題。

我有些奇怪道:「這還用問么。當然就是在咱們這兒歇著地……」

「我不是這個意思。」米斯特楊冷聲道。有些質問地看著我。

我心下忽而明白過來。看了一眼魏如。又看了一眼米斯特楊。小聲道:「都是跟十三娘擠著睡地。」

「哦……」米斯特楊意味深長地嘆道角似乎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地笑意。

「我再問你,」米斯特楊想了想,繼續道,「你兩個多月前人在哪兒?」

「啊,這……」我心底納悶兒,這就扯得遠了,「那時候我還在漢中大營呢!您知道的!」

米斯特楊眼中滑過「難怪」的神色眯了眯眼睛,忽然問道:「月信來了么?」

我一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尷尬地與魏如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問米斯特楊:「您……您說什麼……?」

米斯特楊再次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提高了聲音道:「我問你,你的月信多久沒有來了?」

我額上漸漸冒出了細小的汗珠,米斯特楊實乃神人也,他怎麼三兩下就知道我最近苦惱的事情了?然而佩服歸佩服,米斯特楊是長輩這種奇怪的問題他就這麼突如其來地問我,著實讓我面上火燒火燎。

魏瞧出我的語塞,一面握緊了我的手,一面打著圓場道:「米斯特楊學生不明白,您這問題若是讓十三娘問……」

「我這給你瞧病呢倒是說啊。」米斯特楊再次打斷魏如,不理會他,只是冷戾地望著我。

我心裡咯噔一下,只能緩緩道:「不瞞您,有……有兩個月沒來了……」

米斯特楊啪的一聲放下手中的小茶杯,皮笑肉不笑道:「那不就成了?這不是病病!兩個多月前你自個兒在漢中幹了些什麼事情你自己清楚,還用得著來找我嗎?」說完沖著我們甩了甩袖子身往炕邊走去,「都走吧走吧緊歇著去吧,我累了一天了覺了!」

被米斯特楊這麼轟了出來,我的腦袋卻變得異常沉重,就連走出去的路都變得層層疊疊不甚清晰了。

在魏如的攙扶下緩緩地往外走,我不停地將米斯特楊的話在腦海中倒來倒去,忽而心裡一緊,好像有些明白過來,但又有些難以置信——米斯特楊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想說——我這是「害喜」,我這八成是有了身孕了?!

額上的汗順著眉梢滑下,我不由咽了口唾沫,自從來了科爾沁,我一直都是跟十三娘還有秀賢擠著睡,沒有與魏如同房,米斯特楊問我兩個月前,那時候我還未離開漢中,如果說有喜,那麼十有**就是我在軍營里跟馮尚兮的那一次……也只有那一次了。除了這個,沒有其他可能。嘔吐、噁心、沒來月信、兩個多月……這些全都吻合了,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米斯特楊的診斷,十有**是真的了……我忽而抱著僥倖的心理,倘若這些當真只是巧合呢?如果蘇幕焉在就好了,他只要替我把一把脈,立馬就能給我一個準信兒。

我的腿開始打顫,連步子都邁不穩了。魏如手上一用力,把我的身子穩住。我有些忐忑地抬眼望他,他也在望著我,只是那雙眸子里,彷彿沒了任何情緒,空洞深邃得竟如同初次相遇那般陌生。

聰明如他,連我都明白過來了,他又怎麼可能不明白?

彼此沒有說一句話,他只是默默地攙著我往回走,只是在到達屋門口時,他忽而調了個方向

我就往自己的房間里走去。

剛一進屋,他就砰地一聲將門甩上,轉身看著我,沉默了好久,忽而指了指靠牆邊的暖炕,平淡道:「回炕上坐著,你這麼傻站著,難道想凍壞了不成?」

我愣愣地看著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他這樣面無表情,這樣平靜,就連說話的口氣都還是像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一般。可我再明白不過,這就是他生氣了。他生氣了。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也不會相信,可是我要你明白,現在我既然離開了漢中來了科爾沁,就是我已經做出了選擇,我留在這裡,在重返長安之前我都是留在這裡留在你身邊……」我語無倫次地念叨著,茫然而期許地望著白髮男子的身影,直到視野變得模糊不清,可我忽而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是好……

他嘆一口氣,似乎根本不想聽我多嘴:「我讓你回炕上坐著,地上寒氣重……」

我吸了一口氣,手用袖子一把抹去眼淚了他半晌,終於乖乖地回到暖炕上坐下,卻如坐針氈,沒有半點安心地感覺。

魏見我坐下,忽而轉身朝外走去,我連忙又站起來,高聲道:「魏如!你停下,我求你別走,你現在就可以問我,我全部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你想知道什麼,我通通都告訴你……」我都聲音不知不覺染上一抹寂寥與悲戚,「自從四年前你忽而消失,那種整日沒有著落的不安感就一直纏著我吃過不少苦,宮裡的日子沒那麼好過……所以害怕再經歷那種突然失去依靠的感覺,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希望你不要突然從我身邊消失,哪怕是,哪怕是我對不住你……我知道我對不住你,所以……你有什麼話儘管問我想罵我也好,想責備我也好照單全收,你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好么為什麼總是不說呢……」我在炕邊蹲下,伸手捂著自己的臉哭卻又不敢哭出聲來。

余緩緩轉過身來,他極為無力與黯然的聲音自上方傳來:「那麻煩阿櫻請告訴我,究竟是誰。」

「……」我抬眼望他,沉默良久,足了勇氣,囁嚅道,「其時馮氏派人來漢中與孔夏議和,……沒想到馮尚兮他與那位使臣一道來了漢中,無意與之見了面,所以……」話說至此,我再也說不下去,因為魏如的眼神中分明是滿滿的失望與嘲諷,又夾雜著隱忍的怒意。

忽彼此不再說話,彷彿再說一句,就會引燃什麼潛存的危機。

我泄了氣地靠炕邊,覺得今日這節骨眼上出了這樣的事兒實在是我自作孽不可活。原本只是想與馮尚兮徹底做個了結,免得以後心裡還互相惦記,然而誰又能想到當初的不慎之行,為導致今日的惡果?我與魏之間的關係原本就甚是微妙,如此一來,無是在我們本就不穩定的關係上劃了一道口子,搖搖欲墜。

我鼓足勇氣抬頭看他。修長的身,白色長發,凄絕而自嘲的眼神,我忽而心口就如同被人捅了一刀似的生疼。他是因為我才被廢了武功,是因為我才受了重傷,是因為我才在洛陽傻傻等了三個月,是因為我才忍氣吞聲在科爾沁這樣偏僻之地蜷居三年多,還險些落下一輩子的殘疾……我?我只不過是長安城裡一個黃毛丫頭,若不是先帝的一道密旨,我可能永遠都是那個鼻涕拉忽傻站在包子鋪旁邊流口水的市井小民,何德何能在他與馮尚兮這樣「尊貴」的人兒之間周旋、搖擺。我這一路走來究竟連累了多少人?我忽而覺得自己哪裡算是一個能夠坐擁天下的人了?我分明、簡直就是一個混蛋!

我暗暗下定了勇氣,一手撐著地上,緩緩站起身來。

我的眼神在屋裡巡,忽而瞅准了屋裡擺著的一方木桌的一個尖銳的稜角。我不由在心底笑了,這樣一個猛子撞上去,不動用內力,就算不受傷,起碼也能流點血,把孩子給撞掉吧?想到這,我默默地閉上了眼,二話不說,對著那桌子角就直直地沖了過去!與此同時,魏如立即反應了過來,他幾乎與我同時邁步,成功地在距離那桌子不過一尺的地方擋住了我。慌亂中我只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人用力一攬,便隨即變了方向,由於慣性,直直地斜向一邊,穩穩地栽進了魏如的懷裡。

他攬著我靠在了牆上,我將腦袋埋在他的懷裡大哭不止。我一面死命地打著他的肩,一面含糊不清地罵著,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罵些什麼,又在抱怨什麼……既然你恨,你不開心,你很憤怒,可是你為什麼又要攔住我呢?我撞上去又不會死!

內心複雜的情緒縈繞在我的腦海里,剪不斷理還亂,恍惚中只聽見魏如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在我的耳邊低語,彷彿下足了勇氣,又彷彿絲毫不在乎:「你是我魏的女人,你的孩子,跟別人沒有任何關係,我只要你清楚這一點,你可記住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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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書院三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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