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襄陽(上)
樊城大營里,一位年輕的將軍手握著一柄精緻的長劍,對著燭光細細的看著,他的眼中竟滲出了幾顆淚。
「二哥,他還好嗎?」那將軍放下寶劍,問帳下的斥候道。那斥候正是尤銘派去給尤鈁送寶劍的那員斥候。
那斥候抱拳道:「謝五公子惦念,我家都督一切安好。小人來的時候,我家都督就說了,說五公子酷愛寶刀寶劍,武功很是高強,但有時候難免衝動。平時還沒什麼,一旦到了戰場上,那可就是太危險了。因此,我家都督要小人就留在五公子身邊,看著五公子。要是五公子不顧安危,猛打猛衝的時候,就要小人拖住五公子。」
聽到這裡,尤鈁的眼裡的淚水已是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喃喃道:「二哥!——」他抹了抹臉上的淚水道:「既然是二哥派你來的,你就留下,在我身邊當個親兵。你也累了一天了,先下去休息吧。」那名斥候應了聲「諾」轉身離了大帳。
這時他的副將蒙敖道:「五郎啊,這人留不得。二公子分明是派他來監視你的。你怎麼反而讓他當你的親兵,守在你左右啊?」
尤鈁勃然怒道:「你是個什麼東西!竟敢離間我們兄弟的感情。二哥從小就與我感情最好,他又怎麼會害我。二哥若是真想害我,又豈會將這麼好的稀世寶劍送給我?要知道,二哥也是個極愛寶刀寶劍的人。再說了,就算二哥想殺我,我也會毫不猶豫把頭割下來給他。」
蒙敖急了,怒道:「我好歹是你的娘舅,你怎麼跟我說話呢!現在他尤銘已經被趕出了尤家,自立門戶了。你手上有錢有兵,將來能跟老大爭奪家主位子,你們那些兄弟裡面,就只有你了。你說,你那二哥有這麼好心,派親兵來保護你?他就不怕你建功立業,實力增大,讓他從此徹底失去回返尤家,執掌大權的可能?他野心那麼大,會這麼做嗎?」
尤鈁更是怒不可遏,喝道:「蒙敖!你是我娘舅,這不錯!可是,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副將,我才是主帥,有這麼跟主帥說話的副將嗎?現在我就告訴你。我根本就無一於家主之位。若是二哥要做這家主,我二話不說,拼了這條命也要幫他坐上這家主的位子。不管是誰,要是敢擋著我二哥,我一定把他碎屍萬段。」
蒙敖聽了他的話,是氣得三屍神暴跳,罵道:「好,好,好!老子不管你了!」說完摔開門帘,氣呼呼的回了自己的大帳。
尤鈁步出大帳,抬頭望著天邊的那輪明月道:「二哥,五弟永遠是你的五弟,無論你要做什麼,五弟永遠在你這邊。五弟甘為你的馬前卒,替你打天下。」
同一時候,尤銘坐在東都皇宮大殿的屋頂上,望著天上的明月,道:「五弟,二哥終於又可以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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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滾長江,淘盡無數英雄。在這條奔流不息的大江上,多少英雄沉浮,世事流轉。尤銘望著這條滾滾東流的大江,嘆道:「長江東流水,多少英雄事。文先生,你看這大江對岸竟無一兵一卒守衛,我軍若渡,豈不易如反掌?」
文凱勒馬走到他跟前,道:「二公子,聽說五公子和成都崔家的大公子崔善都已經領兵攻入了荊襄境內。我想,這些兵馬大概早已被他們調了去抵禦五公子和崔善了吧。」
「呵,正好啊,托他們的福,咱們可以輕輕鬆鬆拿下襄陽了。叫將士們扎筏子渡江吧。」尤銘頓感意氣風發,似乎襄陽已經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了。
裴朗看了看江對岸,卻皺起了眉頭,他驅馬來到尤銘跟前,道:「二公子,事情不那麼簡單。就算他們從這裡調兵去抵擋五公子他們,也不至於把全城的兵都調走啊,總要留一些下來做防衛的。況且襄陽乃是荊襄的門戶,歷來兵家必爭的重鎮,無論怎樣,這裡都是重兵把守的。更何況,我軍勢如破竹拿下開封,旦夕之間便可南攻荊襄,他們又怎麼會在這麼個時候把襄陽的守軍盡數撤空呢?麥博乃是用兵的方家,他派來鎮守襄陽的李金浩自然也是善於軍陣的。他又怎麼會在這麼個節骨眼上把一座空虛的襄陽暴露在我們面前,任我們搶奪?」
尤銘心中泛起疑惑,手搭涼棚,遙望過去,卻看不出什麼不對。他道:「裴將軍太過小心了吧?五弟和崔善兩路大軍攻入荊襄,他們的精銳主力早被麥博帶去通潼關了,現在沒兵力對付,從襄陽調兵也不是不可能啊。畢竟荊州才是麥博的老巢,那裡丟了,襄陽守得再好又有什麼用呢?」
裴朗道:「五公子剛剛打下樊城,離荊州尚有數日行程,況且這一路上關卡重重,哪是那麼容易被攻破的。再說,崔善從川中進軍,路途險阻,況且麥博經營荊襄多年,對崔家想要并吞荊襄的野心知之甚詳,早已修築了牢固的工事抵禦。單是一個白帝城就不是那麼好過去的。還是等斥候來了,問問清楚再做決定吧。」
尤銘見他說得有理,也擔心李金浩安排下什麼計策來誘使自己入套,頗不甘心的看了看江對岸的襄陽城,下令道:「筏子繼續扎,反正以後總要用到。叫火夫開鍋吧。這一天一夜的急行軍,將士們也累餓了。」
尤銘手上端著一碗煮肉,夾起兩塊大肉放進嘴裡,嚼了兩口,也不知嚼爛沒,囫圇咽了下去。道:「文先生,你看那座襄陽城,不正像你我碗中的肉一般,惹人垂涎嗎?」
裴朗介面笑道:「而我們就像是餓極了的野狼一般,忍不住便要上去狠狠的咬上一口。不過,李金浩卻是個狡猾的獵人,也許他早就在襄陽這塊大肉的周圍撒下了繩套,就等著我們忍不住撲上去的時候,收緊了。那樣,我們可就要吃大虧了。」
尤銘聽了這話,苦笑道:「裴朗啊裴朗,你可真是會打擊我的信心啊。你這麼一說,我可連攻打都不敢攻打了。」
裴朗就像是犯了錯一般,苦著臉道:「二公子,非是末將要故意打擊你,只是行軍打仗非同兒戲,一個弄不好,就會出大事啊。」
尤銘見他說得誠懇,頷首道:「裴將軍教訓的是。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小王有時確是太過心急了。」
文凱突然撫掌贊道:「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公子總結的可真妙,真可謂是鞭辟入裡啊。二公子文武全才,裴將軍今天算是見識了吧?」
裴朗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嘆服道:「今日我老裴方始相信這世上有儒將一說。呵呵,看來我們尤家軍的戰風將要有些改變了。」
尤銘奇道:「咦,這怎麼說?」
裴朗頗為驕傲的道:「大凡一支軍隊,尤其是一支有歷史沿革的軍隊,他都會形成自己的風格。我們尤家軍從當初建軍開始,到如今已經有四百餘年了。從我們尤家的第一任家主開始,便英勇善戰。因此我們尤家軍在他的影響下,打仗也是剽悍無敵,悍不畏死。很多時候,都是在處於劣勢的情況之下,憑著我們尤家軍的那麼一股子血性,硬生生的沖開血路反敗為勝。而我們尤家軍最厲害的地方便在這裡。」
他喝下兩口肉湯,潤了潤嗓子,繼續道:「可是,這樣一來,我們尤家軍的打法未免太過單調,雖然傷敵一萬,卻也自損三千。一場血戰下來,我們尤家軍往往要有許許多多的優秀兒郎殞命疆場。呵,我們尤家軍的赫赫威名,其實正是由這些兒郎的血肉堆壘起來的。」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哀痛傷心的神色,顯然以前尤家軍那種同歸於盡的打法,讓他損失了很多好兄弟。他對那種硬拚死搏的打法已經有一些要求改變的意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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