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軟硬(下)
看著遠方不斷被炸飛的土屑石塊,尤銘的嘴角露出一絲陰冷的笑容。他握著寶劍的右手神經質的扭動著,顯得異常激動。心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挨炸。」
拓跋賀此時是有苦難說,他一個堂堂右衛大將軍,朝廷的正二品大員,居然要像一個老鼠一樣的縮在壕溝里,這讓他感到十分窩火。可是尤銘的火器實在是太犀利了。自己要是貿貿然的出去,只會被炸得人仰馬翻。馬邑之戰後,自己苦心研究火器的破解之法,可惜卻毫無頭緒。昨天自己聽從一個小校的建議,挖了這麼些條壕溝,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火器的威力被大大削弱,絕大部分的攻擊力量都被堆壘起來的土木工事給吸收了。
神機營統領徐甲,許是看出了些許端倪。他下令停止了手下的轟擊,跑到尤銘跟前道:「大將軍,他們好像在地上挖了不少的洞,人都躲在洞里。咱們的炮火都打在洞上,沒什麼效果啊。」
「嗯?」尤銘心中一奇,拍馬來到陣前,手搭涼棚,望了過去。他嘿嘿冷笑道:「挖了壕溝來阻擋我的火器,拓跋賀,你可真不簡單。哼,這些壕溝,不可能這麼快就挖好,肯定是昨晚上挖的。我就說,這老狐狸哪能不防備我的火器。唉,和他相比,我不如遠甚。」
尤銘甩了甩馬鞭,道:「徐甲,你做得對。停止炮火射擊。但你們還給我在這兒盯著,只要他們敢冒頭,就給我往死里轟。」
徐甲抱拳,大聲應道:「諾!」
「報!——」一員小校闖入尤銘的中軍大帳,報道:「稟大將軍,出大事了!」
尤銘聞言吃了一驚,急忙道:「快說!出什麼事了?」
那小校微微喘了口氣,道:「適才大公子進了淮南,將淮南官倉里的糧食布帛金銀財寶都搬空了。丁太守前去理論阻止,說這些都是大將軍要用的東西。大公子反而大發雷霆,將丁太守,剝光衣服,捆在柱子上,鞭了四十鞭子,關進淮南大牢了。現在大公子留下六公子暫攝了太守,自己離開淮南,轉道往新鄭去了。」
尤銘大怒,哼道:「老大呀老大,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明明知道我在跟人家接仗,不說來幫我一把。反而把我要的輜重給搬了個罄盡。哼,那個賭約,對你,就真的那麼重要嗎?這,離得到天下還遠著呢。哼,你還敢打丁友澤,你明知他是我的大舅子,是我的人,還敢這麼當眾羞辱他,分明就是向我示威。好,好得很!」
尤銘抄起架子上的寶劍,道:「集合鐵鷹衛,速速和我趕回淮南。黑甲軍的大小事務,暫由文先生統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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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銘不等衛兵通報,徑直走進淮南太守府的大堂,大喇喇的坐下,冷冷的道:「老六,誰讓你坐在那個位子上的?你是淮南太守嗎?丁友澤人呢?淮南各級官吏齊聚一堂,他這個太守怎麼反而不在?這成何體統?」
六公子尤釗反唇相譏道:「二哥,六弟暫攝這淮南太守的職位,是大哥親自下的令。這淮南的一眾官吏也是六弟召集來的。至於說丁友澤,他違抗軍令,冒犯長官,已經被大哥剝奪了官職,收押候審了。二哥還有什麼疑問嗎?倒是二哥,你是統兵大將,按規矩,不該插手地方行政吧?你這樣肆無忌憚的闖進我淮南府衙,未免也太不將我們淮南的大小官員放在眼裡了吧?你這樣,和朝廷體制,是大大違背的吧。」
「哼!」尤銘哼了一聲,冷笑道:「我是統兵大將,那大哥就不是啦?我不能插手地方行政,難道大哥就能干預嗎?丁太守那是朝廷欽封的淮南太守,大哥有什麼權力予取予奪?哼,老六,我不是來跟你鬥嘴說理的。你聽著,立刻把丁太守從牢里請出來,把太守大印交還給他。你隨我走,到我軍中效力。我們尤家子孫,哪有不如行伍的道理。」
尤釗冷笑道:「二哥,你的手也伸得太長了些吧?我坐鎮淮南,負責淮南一郡的防務,又豈是不在行伍?丁友澤干犯大罪,決不能放出來,太守大印,更不能交還給他。恕六弟無禮了,二哥的這些要求,六弟一個也不能答應。」
尤銘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道:「老六,我剛才就跟你說過,我不是來跟你鬥嘴說理的。我的那些話,也不是要求,而是命令。作為尤家軍軍人,你應該知道尤家軍的軍規。我的命令,你只能選擇服從執行。否則,按抗命不遵論處。你知道,在軍營中,抗命不遵可是殺頭的大罪。姑念你初犯,暫不予追究。我再跟你說一遍,立刻去牢中請出丁太守,把太守印信交還給他。你跟我走,隨我去黑甲精騎軍中效力。」
孰料,尤釗卻不輕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道:「我是尤家軍的將領,不是你二哥的將領。我現在配屬大哥統轄,而不是歸你二哥管制。二哥的命令,恕小弟不能遵從。」
「好,好得很!」尤銘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手,道:「老六,你果然長進了。」突然面色一沉,喝道:「把他給我拿下!」
一眾鐵鷹衛突然闖入大廳,迅速制服了廳堂裡面所有的官員,將尤釗反扣住雙手,按倒在桌子上。
尤釗又驚又怒,但更多的是害怕。他道:「二哥,你,你要幹什麼?我可是你親弟弟。」雖然他的語氣聽起來很強硬,但是誰都能聽出他話里的哀求來。
尤銘喝道:「這裡是淮南官衙,不是我們家的後院。在這裡只有上司和下屬,沒有兄弟。代淮南太守尤釗,不遵訓令,頂撞上司,現在本公以保國副將軍,東路軍元帥的身份,下達軍令政令,免除尤釗代淮南太守的職務,貶為隨軍記事,充至黑甲軍中任職。原淮南太守丁友澤,經查確系冤枉,免除一應罪責,官復原職,司牧淮南。另外,今後凡我所到之處,一切軍政大事,皆聽我裁決。任何人等,不得擅作主張。都,聽清楚了嗎?」
那些淮南官員哪裡敢說些什麼,紛紛垂下頭,恭恭敬敬的應道:「諾!」
淮南太守府,後花園里,丁友澤掙脫攙扶著他的鐵鷹衛戰士,跪倒在尤銘面前,痛哭道:「大將軍,這,這都是大公子的奸計啊。他,他想要害死我啊。大將軍救我啊。」
尤銘將他攙扶起來,笑道:「我怎麼會不知道這是大哥的奸計。你放心,我已經替你平反了冤獄,已經將你官復原職了。」
丁友澤又跪了下來,不住的磕頭道:「多,多謝大將軍,下官這條命從此以後就是大將軍您的了,您要我怎麼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呵呵呵呵,不至於此。」尤銘笑著扶起他道:「湘君是我的愛妾,你就是我大舅子,也是我孩兒的舅父。我們可是實打實的親戚啊。再怎麼說,這層關係是斷不掉的。友澤啊,等我取了天下,封你個淮南王,你看如何?」
「淮南王」三個字重重的打在丁友澤心裡,他身子不住的顫抖著,肥碩的臉上,滲出了豆大的冷汗。他訕訕的笑道:「大將軍,開玩笑了。自古異姓不王,下官,萬萬不敢破了這個先例啊。」
「咦——」尤銘疑惑道:「怎麼》你不是一直都想做淮南王的嗎?怎麼現在不敢要了啊?大康朝廷捨得給你個淮南王,我也不小氣啊。」
丁友澤嚇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砰砰」的磕著頭,磕得額上都撞出血來。他哭道:「大將軍,下官,下官一時糊塗。可是,下官沒有答應他啊。大將軍,看在我小妹的份上,你就饒了下官一次吧。下官再也不敢了。」
「哎呀呀,你這是幹什麼?」尤銘急忙將他扶了起來,略帶責備的道:「我不是說了嗎,我們是親戚,這關係近著呢。你怎麼又這樣?我要是連自己的大舅子都信不過,我還能信什麼人呢?你瞎擔的什麼心!」
丁友澤跟在尤銘身後,不住的點頭哈腰,唯唯諾諾,恨不能賭天咒地。
「不過,」尤銘話鋒一轉,道:「友澤啊,你那麼聰明的人,這次怎麼做了這麼一個傻事呢?那幾萬兩金燦燦的黃金,你為什麼不要?不要豈不是可惜了?我都替你心疼。」
丁友澤急得指天發誓道:「下官萬萬不敢有那樣的心思。下官要是有那心思,就叫我天打五雷轟。活活被天雷劈死,天火燒死,天降巨石砸死!大將軍,你要還是信不過下官,你就把下官活剮了吧。」
「怎麼?你以為我跟你開玩笑?」尤銘臉上笑容斂去,不悅道:「那幾萬兩黃金,你不要,我還要呢。叫你去接收個黃金,又不是叫你去送命,你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湘君雖然是一介女流,但也比你這做兄長的,有決斷的多!」
丁友澤一愣,略略想了想,似是明白了些什麼,他疑惑道:「大將軍,你是說?」
「不錯,」尤銘頷首道:「法不傳六耳,你且附耳過來,我說與你聽。」
一番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吩咐之後,尤銘盯著丁友澤道:「這件事,你辦成了,我一定讓你當淮南王。但這件事要是泄露失敗了,恐怕湘君以後想要回去探看一下娘家人,也不可能了。你,明白了么?」
丁友澤取出手帕,不斷地擦著自己額上的冷汗,尤銘的意思他自然知道。榮華富貴和徹底毀滅,全在他自己的一念之間。他連連道:「明白,明白。下官明白了。」在這一瞬間,他又恢復了原先那種對於險惡政治的敏銳,做出了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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