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誰說工人非得是人不可?
但現在可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
李有才急忙將府中的幾十名下人召集到一起,挨個吩咐派遣他們去到青城各大布坊請求援助,自己則寫信通知幾位平日里要好的同行,請他們到府里商量對策。
時間很快來到傍晚,呆在府中等消息的李有才宛如熱鍋上的螞蟻,來回在院子里踱步,這段時間簡直是度日如年!
宅府門口開始有派遣出去的下人回來複命,但一個個都唉聲嘆氣,好像事情進行的很不順利。
「怎麼了?,趙家掌柜怎麼說?」李有才快步迎了上去,抓住一名小廝的肩膀詢問道。
「趙掌柜說……,這事兒他愛莫能助,老爺的價格給的太低了,根本回不了本錢……」小廝搖頭道。
「你沒告訴他,若是幫助李家度過此次難關,我李有才日後必定會報答嗎?!」
「說了,可趙掌柜說,幫助李家就是糟踐自己,以後若是沒有了老爺您,他們的生意會比現在好做的多……」
小廝怯生生道。
李有才聞言,臉色憋得通紅,忍不住破口大罵,「趙丹,你真是一個落井下石的畜生啊!」
「枉我老李去年還拉你趙家一把,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可剛罵完,自己卻忍不住苦笑起來,李家多年來,一直坐擁青城中三成以上的布匹生意,這次朝廷突然刁難,很可能讓李家就此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而多出來的市場份額,別家布坊自然也眼紅的很,誰還能跟銀子過不去呢?
這時,陸陸續續有下人進來回報。
「老爺,孫掌柜說幫忙可以,但每匹布的價格要翻三倍,不答應便免談……」
得,這是趁火打劫的……
「老爺,小六說他不回來了,杜家老爺願意出銀購買他的賣身契……」
媽的!怎麼還有挖牆腳的?!
李有才自問多年來一直努力和城中的同行搞好關係,就怕李家突然碰到什麼難事兒,沒人施以援手。
但今天他才發現,那些原本在酒桌上和自己稱兄道弟的哥們們,如今背後捅刀子的時候比誰都果斷!
統計一番,整個青城一百多家大小布坊,願意幫忙的不超過十家,且都是沒什麼實力,還提了不少過分要求的商戶,真正願意雪中送炭的,連一家都沒有!
一眾下人望著癱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的李有才,默默搖頭散去,不少短工已經回房收拾行李準備離開,在他們看來,李家一定會毀在這三十萬匹布上,還是替自己早做打算的好!
李有才一整晚都坐在院子里一動不動,宛如丟了魂一般。
夫人兒子來勸了好幾次,都得不到任何回應,如同一尊木雕僵在原地,不吃也不喝。
東方漸漸泛起魚肚白,李有才原本烏黑的頭髮竟是一夜間變得花白,神情獃滯,完全沒有往日的風采。
呼——
一陣清風吹過。
一張寫有字跡的紙條飄飄蕩蕩貼在了失魂落魄的李有才臉上。
藏花衚衕北第三間瓦房……
老李獃獃看著上面的地址,腦海里猛地浮現之前那個被自己定性為「騙子」的年輕人!
他說他兩天可織六百匹布,這在青城也算是個大作坊了……
雖然李有才內心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先前的判斷,依舊認為溫陳是來搞詐騙的,但現今的處境已容不得他再挑三揀四,哪怕是有一點希望也得抓住!
這次朝廷下發的任務,自己就算不能全部完成,也得讓明面上好看一些,李家的生意不能葬送在我老李的手裡!
「三兒,備轎!」
「三兒?人呢?」
李有才呼喊了幾聲也沒聽到有人答應,暗嘆一聲,真是牆倒眾人推呀!
急匆匆從屋裡抱了兩捆細麻跑出門去。
藏花衚衕旁的一處小院中,院子中間的溫陳,正有條不紊的組裝起剛剛從鐵匠鋪送來的零件。
話說那姓王的漢子手藝還真是不錯,手腳麻利不說,單單是零件的做工和尺寸,把握得就很讓溫陳滿意!
不過也是因為溫陳給出的構造圖並不複雜,只需簡單加工便可以當作零件使用,才使得王鐵匠能這麼快交差。
葉片……連桿……曲軸……
一個個零部件在溫陳的手下開始去往正確的位置,一切看上去都那麼的渾然天成!
噔噔噔——
一陣急促的巧妙聲響起。
溫陳頭也沒抬,輕飄飄說了一句,「李掌柜,門沒鎖,進來吧。」
門口的李有才心底一驚,他怎麼料定是我?
推門而入,當看到溫陳埋著頭一直搗鼓一台古怪的鐵架子,完全不打算招呼自己時,李有才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要不是我李家逢難,老李是萬萬不會來找你的……」
溫陳頭也不回指了指門外,「發牢騷去外面。」
你都求在小爺門上了,還擱這兒裝逼呢?
李有才臉色變換,以他在青城的實力,還沒有幾個人敢這樣對自己說話!
奈何自己如今有求於人,只好咬了咬牙,耐著性子好聲好氣道:
「溫掌柜,老李這次來,是想見見你的工人,如果手藝過關的話,我們倒是可以合作一番……」
「合作?」
溫陳輕笑一聲,「昨天是合作,今天可是你李掌柜上門請我幫忙!」
「是……是,溫掌柜還是帶老李去看看你的工人吧,這些雜活兒還是放在正事之後的好!」李有才強忍著不滿賠笑道。
心中難免泛起苦澀,他李有才活了大半輩子,什麼時候這麼低聲下氣求過人?
「工人嘛……」
溫陳拍了拍剛被自己組裝好的機器,「這就是!」
什麼?
李有才表情一滯,這玩意看上去甚至沒有尋常紡織機的模樣,下方鏤空的位置,好像還裝了幾個船槳一樣的鐵扇,跟工人有什麼關係?
「溫掌柜,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老李我沒工夫和你打哈哈!」
聽李有才似乎有些不耐煩,溫陳嘴角微微勾起,自顧自的拍了拍身邊的紡織機,玩味笑道:
「李掌柜,誰告訴你,工人非得是人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