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昔人(一)

第四十章 昔人(一)

「你你你……」她指著他,氣得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我我我……」子桑寧一臉無辜地望著她,雙手一攤,一副好笑的樣子。

「幹嘛學我說話?」雲初師突然大聲喝道,眼裡閃爍著怒火。

「誰學你說話?」他也不甘示弱,反駁道。

雲初師露出個刻意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笑容:「子桑天師,你在這樣,真的要註定孤獨終老,一輩子孤家寡人了。」

「喲,神機妙算啊。正好捉你這隻小妖。」他直直點她。

雲初師支著下巴裝著哭相說道:「不對,可憐了我那未曾謀面的師嫂……」

子桑寧登即打斷了她的話:「哪裡來的師嫂,你不要亂講。」

「幹嘛這麼大反應?」雲初師收了手:「你們凡人不都是有指腹為婚、娃娃親的嘛,清桑郡的娃娃親就很多,據我所知。」

「沒有就是沒有。」子桑寧音量提高了一點,帶著幾不可察的急促。

「切……」雲初師白了他一眼。

莫名其妙,這種人。

幹嘛這麼大反應,沒有娃娃親又不丟人,真的是。

二人一直斗著嘴,直到皇甫昭從茅屋內出來才停歇了一會。

「幼稚!我才不跟你吵。」雲初師白了他一眼,將目光移到了皇甫昭身上。

「哼,也不知是誰比誰幼稚。」一句低低的鼻音響起,子桑寧將頭轉向了別處。

「初師,沐珩。」

雲初師揚了揚眉目:「瑾瑜。」

後人微微拉了她一下,停住了她的步子。

雲初師像只炸毛的貓,回瞪了他一眼。

子桑寧不肯示弱,卻鬆開了手。

皇甫昭踱步而來,踩著些許著急。

雲初師問道:「怎麼樣?可有見到故人?」

皇甫昭微微嘆了口氣:「人去樓空,她估計已經搬去了別處。」

「她既然對你這麼重要,那可有留音信給你?」

皇甫昭搖了搖頭,隨之釋然而笑:「只能當這次無緣,我們有緣自會相見。」

眼底的失落卻遲遲划不走。

雲初師「喲」了一聲,直勾勾地凝視著皇甫昭,落著好奇:「瑾瑜,我可瞧見了,你有故事喲。」

皇甫昭的眸光一閃,眼底掠過一抹笑意。

「師兄,你瞧見沒?將才來尋那位姑娘的時候,他可藏著掖著都不肯講,現下暴露了吧。」

皇甫昭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劍。

「瑾瑜,對那位姑娘這般上心,可願同我講講?」

清風徐來,修竹微微晃動,衣擺輕輕拂過那修竹。

皇甫昭身旁清明,周遭的一切在這清風中化成華光,他耳邊只有一句話依然清晰——

可願同我講講?

吹起了他的回憶,撩撥他的心弦。

「公子,你是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願同我講講?興許我能幫幫你。」蘇卿卿蹲在床邊,眼睛泛著亮光望著躺在床上的黃甫昭。

冬日暖陽微微照在皇甫昭身上,暖和暖和的。

他受了重傷,還以為必死無疑了。

沒想到,他竟然被救了。

他活了下來。

「蘇姑娘,謝謝你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盡。」皇甫昭強撐著身子起來,滿是感激。

「不要動。」蘇卿卿把他按了下去,輕聲道:「和你講過很多次了,不是我救的你,是他人好心出手相助的。」

她一直告訴他,是兩位好心人出手相助,她不敢居功。

可若是沒有她將他救了回來,估計他也等不來那兩位好心人的「一碗水之恩」。

「這位公子,和你講過很多次了,是兩位好心人來我家討了一碗水解渴,恰巧他們不知怎麼就知道我屋內有人受了重傷,然後恰好就救了你。」蘇卿卿字正腔圓地說著,又輕輕嘆了口氣:「只可惜我沒能知曉他們是何人,反正一定是心善之人。阿爺阿奶說了,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好人總會有好報的,那兩位好心人會有好報的。」

皇甫昭微嘆了口氣,緩了口氣:「蘇姑娘,你確是也救了我,若是你沒有將我救下,在下恐也遇不見那兩位好心之人。」

「不是的,不是的。」蘇卿卿臉忙擺手,神情都緊張起來,言語急了起來:「就算我沒有遇見公子,公子也自會遇難成祥的。我真的是舉手之勞而已,公子不必多慮。」

皇甫昭自知爭不過她,只能默認點了頭,算是同意了她的話。

蘇卿卿瞧著皇甫昭不再與她爭,也是稍稍鬆了口氣。

她唇角微彎,露出個善意的笑容來:「公子,我瞧著你這些日子很是煩悶,這可不利於你身子恢復。」

她又重複了先前的話:「公子,你是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願同我講講?興許我能幫幫你。」

皇甫昭愣了神,沒有說話。

蘇卿卿也沉默下來,靜靜坐在一旁。

他此次受人之託,斬殺妖魔本是很順利的。

萬萬沒想到那同行之人早已被妖魔蠱惑,竟會在背後狠狠捅他一刀。

幸好他強撐著沒倒下,拼盡修為斬殺了那妖魔。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倒是疏忽了不少,竟沒能早些發現他們的異樣,害得他們白白丟了性命。

皇甫昭蹙了蹙眉,半晌,他回眸,開口道:「蘇姑娘,你可以扶我出去轉轉嗎?我想出去晒晒太陽。」

蘇卿卿一愣,彎了眼角,旋即應了下來:「好,我扶你出去。」

她將一張椅子搬到院子里,扶著皇甫昭在陽光下轉。

冬日的暖陽撒在兩人身上,金色的光暈將他們籠罩,微風拂過,髮絲輕輕舞動,衣擺隨之飄揚。

皇甫昭深吸了口氣,是冬日特有的清洌,陽光溫暖而明媚。

「今日的暖陽很舒服。」蘇卿卿的聲音很輕,彷彿怕打破這份寧靜。

皇甫昭「嗯」了一聲,笑道:「京都的太陽都沒有這般舒服。」

他已半月有餘未給家中傳音信,他應承小嵐半月會歸家的,只是不知小嵐在家中會不會鬧。

但阿爹總有法子哄他的。

一想起他,皇甫昭嘴角微翹了起來。

蘇卿卿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他身旁,雙手輕輕搭在他小臂上,怕他站不住腳跟。

她沒有去過他口中的地方,未曾踏出過這一方之地。

她一直困頓於此。

但那裡一定是個很好看的地方。

蘇卿卿頓了頓,而後緩聲說道:「興許只是公子以前沒有這般閒情逸緻,停下腳步來晒晒這暖陽罷。」

皇甫昭聞言,微微側過頭,看著蘇卿卿的側臉。

她的側臉被陽光拂過,露出三角倒影來,本就溫和的臉上更是添了幾分柔光。

這天地一直都是同一個太陽普灑四方,只是心境不同罷。

他微微一笑,低聲道:「也許你說得對。一向行色匆匆,我倒還真沒留意到。」

蘇卿卿也看向他,眼中帶著一絲笑意:「公子能這樣想,便是極好的。」

「在下受教了。」

「不敢當,不敢當。」

兩人目光相對,溫暖的陽光一直流轉,影子在陽光下交錯。

「卿卿啊,來嬸家吃飯不?嬸今日剛殺了雞,嬸和你三伯吃不完。」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一道婦女的聲音從後邊的修竹中傳來,「嘩啦嘩啦」聲響,有人從修竹中穿出來。

周圍全都是茅草屋是用黃土牆和秣秸障圍繞成的,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村民們來往串門很是方便。

只是春季時下了點潤雨,那竹子便莫名從地上冒了出來,到了冬季已經和人一般高了。

「這竹子可真是擋道,怎竄得這般高。等過陣子你三伯腰好些了,便讓他砍了給你燒柴。」

話音剛落,人便已經出現了。

來人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農村大嫂,她穿著一身潔凈的藍布褂子,頭髮挽著簡單的髻,有著一種勤儉麻利的氣質。

「三嬸,怎今日殺雞了?不拿去市集上賣錢嗎?」蘇卿卿望了皇甫昭一眼,確定他不會摔了之後,朝著三嬸迎了上去。

三嬸一隻手叉著腰,擺了擺手:「能賣幾個錢?那雞整日咕咕叫也不下蛋,殺了給你三伯補補身子。」

視線落在一旁的皇甫昭身上,彎了嘴角:「正好,這位公子醒了,喝點雞湯補補身子,才能好得快。聽嬸的話,喝了嬸熬的雞湯之後,身子倍兒棒,絕對好得快。」

皇甫昭望著她微行禮笑了笑,算是回禮。

蘇卿卿告訴過他,她在河邊發現了昏迷不醒的他,是三伯他們幫忙抬回來的。

他蘇醒之後,三嬸也來過,可惜只在屋外,他一直沒有機會向她道謝。

「這位公子身子可利索了?」三嬸瞧著他白白凈凈的,生得很是讓人舒服,又多了幾分關心。

「公子,這是三嬸,我與你講過的,就是三嬸和三伯幫的忙。」蘇卿卿怕他為難,主動向他介紹起來。

皇甫昭笑著說道:「謝謝阿嬸關心,在下已是無礙。」

三嬸「哎喲……」了一聲,笑眯眯地掩嘴:「公子說話真是見外,張口閉口都這麼有禮貌,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公子你這般模樣,瞧著也不像我們這地的人,莫不是哪家私塾的外來先生?」

皇甫昭笑了笑,說道:「在下確非此地人,也並非教書先生。只是不慎負了傷,承蒙阿嬸你們相救,在下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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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之妖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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