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當局者迷

第三百零六章 當局者迷

將那壇尚未飲盡的美酒一氣喝乾,軒轅策打了個酒嗝,冷笑道:「楚王陛下不必在老夫面前表露你的雄心壯志,有這閑工夫,不如好好想想下一步該怎麼做。」

陳雄恭敬問道:「老先生是想提點寡人些什麼?」

軒轅策指了指李密先,笑道:「算上之前的宋進陽,老夫先後兩位弟子都甘願為你出謀劃策,還需要老夫提點你什麼?老夫這一次已是破例幫了你,恕不遠送。」

即便是一國之君的陳雄,幾位楚國權臣盡在場,也不敢對軒轅策不敬,告辭一聲,默默退出望江樓。

臨別前夕,軒轅策居高臨下,靠著窗邊漫不經心道:「還有一事,算是老夫私願,還望楚王能打贏後續幾場關鍵戰役,成功奪取天下,若你敗了,這望江樓將不復存在,老夫一把年紀了,可經不起再多的顛沛流離了。」

陳雄拱手道:「老先生的話,寡人記下了,也借老先生吉言,助我大軍戰無不勝。」

待到陳雄率幾位權臣離去之後,煢煢孑立的望江樓更顯冷清。

軒轅策站在窗外,自言自語道:「都說梁國無名將,可反觀你楚國,僅僅一個李密先,手筋不足,如何與曲懷爾那隻老狐狸掰手腕?況且你楚國內武夫盛行,卻無傳統意義上的三教高人,兩國之戰,到了這個份上,雙方手段盡出,各種神乎其神的手段層出不窮,你陳雄若是看不透其中關節,只怕還會吃大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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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楚國大軍主動撤退,可李劍仍是不敢掉以輕心,涼州佔地極廣,能勉強支撐四十萬大軍駐紮及日常消耗,故而李劍只得暫時將韋大壯、麻雲華二位連同大軍留守在涼州三城內,以防楚軍隨時還會再次出擊。

而那幾位梁國武道高手,並非廟堂中人,李劍本無權干涉,好在柳公仰與孫聚賢二人率先表態,願意先留在銀虎城中,助大軍一臂之力。

且不說柳公仰佛法高深,心思縝密,多次逼退司空厲,齊雲山掌教孫聚賢如今修為幾近天人,有他相助,大軍如虎添翼,李劍自然是舉雙手贊成。

蕭伯年、邵仙台師徒二人見掌教決意留在銀虎城,也紛紛留下陪同。

孫聚賢本不願徒子徒孫過多參與國事,但蕭伯年擔心師父安慰,執意留下。

「師父就不要再勸弟子了,身為修道之人,在山上是修行,下山亦是修行,弟子向來修力不修心,如今好不容易能將百姓疾苦放在心上,對武道修行也大有裨益。」

邵仙台也在一旁附和道:「掌教師爺就不要再勸了,師父在哪,弟子就在哪。」

孫聚賢無奈之下,只得點了點頭,心中打定主意,若真遇到危險,哪怕拼掉這一身來之不易的修為,也必保住這二人性命。

另一邊,雲音寺二人相約在城外。靜心向來不願過問世事,早先對於空山師伯替君王謀一事本就頗有微詞,如今看著這位更加年輕,且更致力於國事的方丈師弟,不禁皺眉問道:「師弟當真要留在這銀虎城內,為了兩國戰事勞心勞力?」

柳公仰雙手合十,笑道:「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僧留在這裡,不說扭轉天下大勢,起碼能保證我梁國將士、百姓少死些人,如此大功德,為何不留,師兄若是放心不下寺中事務,大可先行回去,慶王那邊,自有小僧去說情。」

靜心嘆道:「並非師兄我貪生怕死,恰恰相反,貧僧為了天下蒼生,甘願捨生取義,只不過不想看著師弟你如此辛苦,小小年紀,已關乎到梁國存亡,況且你數次與司空厲為敵,被他懷恨在心,一旦雙方再爆發大戰,楚國大軍必定將你視為眼中釘,除之而後快。」

柳公仰洒然一笑:「無妨,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師兄放心,小僧自有法子應對司空厲。」

見勸說無果,靜心嘆道:「罷了,還是那句話,師伯既然選擇了你繼承大道,自有他的用意,我這個做後輩的,必然全力支持師伯的決定,就讓師兄暫且留在此地,若真遇到危險,你我二人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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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前線戰報也傳回到梁國慶陽城。

紫宸殿內,自江清死後,梁國朝堂再無文臣冒頭,呈現出一種武盛文衰的跡象,當然,李劍等幾位實權將軍常年不在朝中,武將即便相較於文臣略勝一籌,但兩派之間差距也不大。如今的梁國廟堂,曲懷爾一家獨大,被私下譽為大逆不道的站皇帝,獨攬大權,同時深得帝心,無人能撼動其地位。

馮靖全早早下了早朝,與曲懷爾二人留在殿內。後者取出那封前線傳回的戰報,笑道:「天佑陛下,天佑我大梁,原本戰局十分危及的涼州銀虎城外,楚國大軍不知為何竟主動退兵,算是給了李劍大軍緩了一口氣。」

對於前線戰事,今日早晨馮靖全也有所耳聞,如今也是喜笑顏開,說道:「不管如何,只要楚軍退了,便是幸事,看來天下大勢仍在我大梁這一邊。對了,朕聽說此次有幾位武道高手也趕往了涼州支援,其中以齊雲山和那個什麼金刀門出力最多。」

曲懷爾點了點頭,沉聲道:「的確如此,老夫聽說,就連一輩子未曾下過山的齊雲山掌教孫聚賢這次都親自下山了,看來這齊雲山,在繼雲音寺之後,也打算效忠陛下了。」

馮靖全撫掌大笑:「看來我大梁依舊是民心所向。既然齊雲山和金刀門如此明事理,朕自然也不會虧待了他們。來人,傳朕旨意,封齊雲山孫掌教為紫陽真人,齊雲山上下眾道士可入朝為官,賞金刀門宗主黃金百兩。」

曲懷爾疑道:「陛下只封賞齊雲山和金刀門,就不擔心雲音寺心生間隙?老夫可是聽說,此次楚國之所以主動撤軍,雲音寺方丈柳公仰居功至偉。」

馮靖全不假思索道:「我大梁朝堂向來與雲音寺交好,朕對公仰法師更是喜愛有加,這些黃白之物和虛名,反倒會破壞我二人之間的關係,若公仰法師當真喜歡,這座天下都是朕的,什麼給不得。」

曲懷爾突然壓低嗓音,問道:「陛下,恕老夫直言,人心隔肚皮,柳公仰小小年紀,卻心思深沉,若是此人生出二心,危害比起李劍,只高不低,陛下就沒有想過,一旦天下大定,柳公仰該如何處置?」

馮靖全皺眉道:「帝師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朕不明白,朕對公仰法師一片赤誠,他為了我大梁也是鞠躬盡瘁,難道帝師擔心真有一天,我二人也會反目成仇么?」

曲懷爾嘆道:「陛下就當老夫胡思亂想吧。柳公仰小小年紀,身為當世佛頭,一直以來卻替陛下出了不少力,況且此子無欲無求,最是可怕,老夫擔心,柳公仰要的並非是那些虛名,更不會是錢財珠寶之類的俗物,只不過,一日看不透此人所求,老夫便一日不得安心。」

馮靖全冷聲道:「此事休要再提,朕信公仰,就如同相信帝師一般,不願看到你二人針鋒相對。」

見到馮靖全動怒,曲懷爾也不再多言,默默點了點頭,拱手告辭,轉身離開紫宸殿。

走出大殿,走在略顯空曠的皇城之內,抬頭看了看遠處高空那群自由自在飛翔的鳥兒,這位梁國第一謀士內心之中第一次生出一絲動搖之感。當年費盡心思助馮靖全登上大統之位,難道自己做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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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盧懷遠與卓不凡分道揚鑣之後,倒持長槍,默默朝著大軍走去,衛蘭一聲不吭跟在身後,似乎打定主意,盧懷遠去哪她便去哪裡。

此次雖大軍攻城,全是出自鄭衛的意思,為的就是替慘遭梁軍毒手的陸武報仇。盧懷遠因挂念袍澤安危,一同登城,長槍橫掃之下,不知多少梁軍從城樓墜落,殞命當場,如此之舉,本就有違本心。加之卓不凡一席話,讓盧懷遠如今心煩意亂,不知自己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

而自那次衛蘭向自己表露心思之後,盧懷遠對於這位來路不明的女子內心深處也是十分抗拒,但無論如何,當時在銀虎城上,正是衛蘭不顧一切攔在自己身前,直面拳法宗師齊方,才救下自己一條性命,對自己有大恩,盧懷遠也不好過分冷淡,便開口問道:「衛姑娘下一步有何打算?總不能一直跟著在下吧。」

衛蘭怯生生說道:「怎麼,盧公子是嫌棄我了么?」

盧懷遠忙擺手道:「怎麼會呢,只不過在下既為楚國騎卒,自然還要再隨大軍南下攻梁,我與姑娘非親非故,總這麼跟著我也不是辦法,不如就此別過。」

衛蘭自小在懸劍崖長大,鮮與外人打交道,想法天馬行空,聞言皺起好看的眉頭,說道:「盧公子是要趕我走么?你放心,雖說本姑娘認定此生非你不嫁,但這不過是本姑娘一廂情願的想法,公子如何想是公子的事情,與我無關,本姑娘更不會死皮賴臉一直跟著你,待你的傷勢痊癒之後,本姑娘自會離去。」

盧懷遠不過才十五歲,對於男女情事本就一知半解,聞言只是嘆了口氣,說道:「其實姑娘並非喜歡在下,不過是看中了在下身負家師浩然劍氣而已,但但憑這個,便要私定終身,豈非兒戲。如今在下有傷在身,無法施展浩然劍氣,若是姑娘願意,大可先隨在下回去,等哪日在下養好了傷,親自施展浩然劍氣給姑娘一觀,之後大路朝天,姑娘安心砥礪劍道,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作為衛青鋒與孟秋心的獨女,衛蘭自幼便被父母捧在手心,一向心高氣傲,何時受過這等委屈,聽得此言,淚眼婆娑,擦了擦眼角淚水,嗔怒道:「你真當姑娘稀罕么!不就是浩然劍氣么,本姑娘天資卓越,即便沒有你,終有一天能自悟出來,你小子不知好歹,就當本姑娘瞎了眼,看上你了!」說完怒氣沖沖,御起飛劍,朝著遠處飛掠。

盧懷遠看著衛蘭漸行漸遠消失在半空的身影,心裡莫名泛起一陣心酸,總覺得空落落的。

恰逢此時,鄭衛策馬狂奔而來,見到盧懷遠,喜道:「懷遠,總算讓我找到你了!」

見鄭衛去而復返,盧懷遠問道:「鄭兄怎麼來了,可是又出了什麼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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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衛沉聲道:「我也不知為何,聽說京中傳來一道聖旨,司空軍神看完之後,便下令撤軍,如今大軍已返回至雍州境內,為兄擔心你,這才向馬貴將軍請命,帶你一同回去。」

即便有卓不凡出來攪局,可大勢仍在楚軍手中,完全可以等到卓不凡離去之後,再次攻城,可司空厲卻莫名其妙下令撤軍,這讓盧懷遠一時猜不透其中緣由,問道:「我軍士氣高昂,本可一鼓作氣拿下涼州銀虎城,為何突然撤軍?」

鄭衛也是一臉茫然,嘆道:「好像是陛下的意思,我們這些小卒,哪裡能猜到陛下的心思,如今馬將軍有令,命我飛隼營於白象城內集合,至於下一步作何打算,暫且不知。」

見盧懷遠孤身一人,身邊沒了衛蘭陪伴,鄭衛又問道:「衛姑娘人呢?」

盧懷遠眼神哀傷,嘆息道:「衛姑娘走了。」說完翻身上馬,隨鄭衛一同返回白象城。

二人各懷心思,忽聽鄭衛說道:「懷遠,有些話不知當不當講。」

「你我生死兄弟,鄭兄有話直說便是。」

眼見白象城近在咫尺,鄭衛拉動韁繩,說道:「為兄也猜不透衛姑娘為何獨獨對你芳心暗許,雖說這女子行事乖張,但為兄也能看得出來,她對你是真心實意,此等良緣擺在面前,懷遠千萬不要錯過了才是。」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平白無故一個大機緣砸在自己頭上,盧懷遠運勢極佳而不自知,此時聽到鄭衛這番話,更覺心煩意亂,只是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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鑄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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