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洗鍊身心
女娥失去肉身，元神全靠五品金蓮溫養，卻是不可離開分毫，只得一直呆在正殿之中。不過修道士道心堅定，微微閉關打坐便是百十年過去，也沒有什麼無聊寂寞之說。
再說了，此時有了三個寶貝兒子，女娥的生活不知道多有樂趣，更談不上無聊了。
手中虛虛抓了一團霞光，三根金針在霞光穿梭而過，各自帶出一根彩光閃爍的絲線，女娥揮手一引，平放在雲床上的三塊紅色錦緞自動招展開來，好似旗幡獵獵。
伸手一指，金針飛射一面錦緞，不停穿梭來去，繪製出種種符籙、法咒，一道道彩光絲線在空中飛舞，化出靈動曼妙的軌跡。
她是要給自己的兒子作衣服呢。
江哲等人掃蕩天下道門，收集的資源數不勝數，女娥手中這團霞光便是高高雲層之上、無盡罡風之下，採集而來的七彩霞光，最是柔韌綿密；
那三塊紅色錦緞也是不凡，乃是蜀山派所有，採集頭太陽真火、配以極地萬載盤古寒冰織成；
而這三枚穿梭來去的金針，卻是李靖當年煉製的四萬八千魔火，被李靖將其融合一爐煉製得來，一共成了七枚，正合北斗煉魔之數。
別說是刺繡，便是拿來做飛劍使用，也是威力無窮，比之紫青雙劍這樣的寶貝都要勝出許多，只是還比不上一些上古重寶而已。畢竟此時的李靖比之當年煉製紫青雙劍時的長眉厲害了太多。
加之李靖手中天材地寶無數，這金針一爐煉製之時，還加入了數不清的靈藥、精礦，並且由李靖發出本源真火祭煉，端的是神妙無比，卻也是奢侈非常。
女娥穿針引線，只要法訣趨勢，金針便飛舞不休，一道道彩光繽紛的線條飛快出現在錦緞之上。女娥一邊忙著，不時看看幾個盤坐在下面蒲團之上的兒子。
老大心念淡定，雖是年幼，卻也有了點兒無欲無求的樣子，為人最是穩重淡漠，一心看著手中的書本，沉浸在無窮玄妙之中；
老二心性孤傲，最是不喜落於人后，也是認真研讀經書；
老三卻是飛揚跳脫，活潑得有些過了頭，加上天生神通，短短几天就攪得整個仙府不得安寧。一會兒扯了老桃花的鬍子、一會兒偷了童子的衣服、一會兒在葯田撒歡兒，把個靈藥當零嘴兒吃了不少……種種劣跡難以盡述。便是此時看書也是不老實，小屁股在蒲團上扭來扭去，不時四處張望一下。
「玄通！」女娥擺了一副生氣的表情，喝斥道：「你不好好看書在幹嘛？！看你爹爹不罰你！」
老大神通卻是兩耳不聞，一心沉浸在經書之中；老二真通倒是瞟了他弟弟一眼，做個鬼臉，全是幸災樂禍的怪笑。
老三玄通並不以責罵為意，反倒是打蛇隨棍上，乾脆丟了經書，一下撲到女娥懷中，撒嬌道：「娘親，經書不好看。」
女娥戳他一指頭，嗔道：「這些經書乃是道門嫡傳妙道，放在外邊兒不知多少人拚死也要搶到，你個小滑頭還敢嫌棄？！」
「呵呵。」老三一臉的不相干，膩聲道：「娘親，讓我出去玩一會兒吧？求求你了！~~」面色突然一正，嘴裡大叫道：「我保證，只玩一會兒，回來我就背書，保證比二哥還背得熟。」他可不敢跟大哥比，神通這小子是天生的書蟲，看什麼都是一目十行、過目不忘，而且還能理解個好幾成。
「哼！」老二白他一眼，卻也沒說什麼，繼續看書。
「玄通！」
老三正在女娥懷中不停撒嬌，卻是身形陡然一愣，立馬飛身而下，端端正正坐在蒲團之上，一副認真讀書的樣子。
卻是李靖出現在門口，威嚴的了喝斥了一聲。看老三惶惶的樣子，李靖心頭好笑，卻依然板著臉走道女娥身邊兒，「天道酬勤，你不好生用功，煩你娘親作甚？！」
玄通低著個頭，也不說話，不時偷偷瞄李靖一眼，摸樣甚是可愛。
「吱呀！」一聲門扉輕響，卻是李靖前腳剛到，老桃花跟著就走了進來。微微屈著身子，恭恭敬敬走到雲床之前，餘光瞟見老三對自己做了個鬼臉，老桃花苦笑不已，下意識想摸摸自己的鬍子。
「宗主，幾位少爺、小姐回來了，在殿外求見。」
李靖點點頭，緩緩道：「著他們進來。」
「是。」老桃花轉身走了出去。
聽了這麼一句，老三卻是喜笑顏開，心道終於不用看書了，幾位師兄師姐回來得忒及時了。
李靖明察秋毫，自然知道小兒子在想什麼，對他這天性卻有些無可奈何，「罷了，今日便到這兒吧。你們且退過一邊。」
「是，爹爹。」三兄弟起身行禮，退至一旁，自有童子上前收了蒲團。
不多時，江哲、青竹、塗山、碧瑤、李化，幾人走進正殿，都自拜倒：「拜見師傅，拜見師娘。」
「免了。」李靖笑道，看著弟子們沉穩了許多，心頭自是高興。江哲、青竹、塗山不用說，本就是道心堅定、慧根深重。
便是碧瑤也面色沉穩，比之以前好穩重了許多。而李化也漸漸適應了新的身份，不再似以前作妖怪時那般渾渾噩噩，不知紅塵百態、天高地闊。
「你們三人還不見過師兄、師姐？」李靖道。
三兄弟走上前來，一一拜見。
碧瑤最是天真，攬住玄通嘻嘻笑個不停，問道：「師傅，這便是三個小師弟么？好可愛啊。」
玄通貪玩兒成性，根本不知道什麼叫不好意思，也是抱住碧瑤脖子，笑道：「師姐，你好漂亮啊。」
「成何體統！」李靖沉著臉喝斥一聲，老三有些害怕，趕緊站直了身子，作出一副乖寶寶的樣子。
「好了好了，今天徒兒們迴轉，理應開心才是，你不要虎著一張臉，嚇著兒子。」女娥趕緊勸道。
李靖也是無奈，索性不去管了，徑直對江哲道：「此行可還順利？事情都辦好了？」
江哲上前答話：「回稟師傅，事情都還順利，只是……」說著面露難色，接著道：「師傅恕罪，弟子自知不擅處理教務，詳細情況還是由塗山師弟來述說吧。」
「哦？」
李靖心頭一動，江哲這話說得不簡單啊！言下之意就是說，他這個大師兄主動放棄了繼承李靖得衣缽，便是李靖將來退隱之後，這掌教宗主之位也是不想，都自交給塗山去做。
李靖倒是相信這是真心話，江哲此人一心向道，又是神劍轉世，性情孤傲剛直，不想被瑣事拖累、也絕不會對同門之人耍陰謀詭計。只是塗山怎麼想呢？
「呵呵。」見李靖面色有異，江哲趕緊說道：「師傅，弟子此言卻是出於誠心。這次行動之中，塗山師弟的能力有目共睹，確實擅處理教務。而弟子一心向道，實在不適處理教務。我們同門弟子都是出自人間，『能者居之』的道理都是明白，弟子愚見，似乎不必如那些陳腐大派一般遵守些沒必要的古訓。還請師傅明察。」
李靖點點頭，「塗山，你怎麼想呢？」
塗山面色從容，恭敬上前答道：「回稟師傅，方才那番話大師兄私下也曾對我講起過。弟子卻是惶恐，弟子天生心智、性格使然，對於教務處理確實擅長。不過，弟子以為，我師兄弟相親相愛，師傅教不藏私，是以，誰得了師傅衣缽都是一樣，他人只有恭喜、絕無嫉妒之意。弟子時常協助大師兄處理些瑣事，也只是想好好完成師傅交代的事情而已，衣缽傳人的身份並無覬覦之心，還請師父明察。」
「恩。」李靖沉默半晌，神念潮水般擴展出去，一身法力波動漸漸釋放，威嚴陡然攀升。
一圈圈氣浪如有實質一般朝四面八方推擠而去，弟子們都是立足不穩，心頭惴惴不安，不知道是不是惹怒了師傅。
反觀女娥、三個兒子、旁邊侍立的童子，都是毫無感覺。李靖得威嚴，卻是針對幾個弟子所發。
「你們師兄弟親密無間，並且明白『能者居之，才盡其能』的道理，為師很欣慰。我等出自人間，明白的道理當然比古人多得許多，也知道一些刻板古禮確實不必再去遵守。只是，為師想要知道，你們皆是出於真心嗎？」李靖雙眼神光湛湛，沉聲問道。
弟子們被李靖目光一掃，都是心中一凜，從肉身到靈魂都被看了個通透，完全不可能有撒謊的機會。
江哲、塗山當先拜倒：「弟子句句屬實，請師父明察。」
半晌，整個正殿寂靜無聲，所有人心頭都有些沉重。
「哈哈哈哈。」李靖突然朗聲笑道：「好！你們互敬互愛、明理知德，並且毫無私心、只憑本心辦事，為師很欣慰。大道唯誠，若是心有雜念私心，那是不可能有什麼成就的。為師傳你們**，也並無偏頗，只是因材施教，盡量發揮你們各人所長，是以，這衣缽傳人的身份也不會多學得什麼，想要修行高深法門，全看你們自己的資質、勤奮而已，只要能學，為師定然不吝法訣，一一傳授。」
「謝師傅。」見得李靖心懷大暢，弟子們都是面露喜色。女娥也自微笑不語。
「哈哈哈哈。」李靖似乎相當開懷，「我為人最是冷漠，若是對敵，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只求功成而已。但是對自己人，卻是誠心相待。也是希望你們都如為師一般，如今看來，你們沒有讓我失望。哼！看那些上古道門，弟子互相競爭較勁兒，一個門派不知團結壯大，只知爭權奪利，呵呵，狗屁的神仙！便是連凡俗也是不如。」
李靖豪氣大發，好似窮酸書生一般，大肆諷刺古之仙人。
「我衍道宗不求震懾三界，也不廣收門徒。一切隨緣、一切為道，以自身神通演變天道大勢，求得機緣。種因得果，看似隨意，實則變化無常，今日之言必應他日之果，你們要謹記。」
「定當銘記，不敢怠慢。」弟子齊齊拜倒。
李靖微笑點頭，「塗山，你便說說詳細情況。」
塗山再拜，「是，師傅。此次我們師兄弟共剿滅修道門派一千兩百三十六家，包含佛魔，其他小門小戶更是不計其數；得了一百三十多萬元神、魂魄；紫金、黃玉、秘銀，等等天材地寶不計其數，都已經遣了童子歸類收藏；另手機道藏共一萬八千四百三十一卷，上到三清嫡傳、下到煉體之術，無所不包、無所不容。」
李靖點點頭，腦後血光蜿蜒而出，一下將塗山高舉的玉瓶卷了去，又自回到李靖腦後，消失不見。
「師傅。」塗山又道：「只是那崑崙玉虛宮禁制高深，就連大師兄也不敢妄自攻打，以免毀了聖地妙境，是以，還請師父定奪。」
「知道了，那玉虛宮為師當親自走上一遭，瞻仰玉清勝景。」李靖緩緩說道：「你們都是辛苦，為師也要獎賞一番才是。」
手腕一翻，那盞八景宮燈出現手中，李靖道：「不日，為師就要前往幽冥地府，去尋你們師娘的魂魄所在。這人間卻是只有你們，難保哪裡潛藏了什麼奇奇怪怪的高手，不將你們修為提高，為師也是難以放心。
這盞燈乃是太上聖人之物，名為八景宮燈。天地開闢之後，有四盞寶燈出世，一者寶蓮燈，為女媧娘娘所有，後傳於楊戩親妹，現在應當在那劉沉香手中；二者靈柩燈，為燃燈古佛所有；三者翠光兩儀燈，本為上古妖皇所有，自妖皇隕落、妖族落寞之後，卻是失去了蹤跡。還有一盞，便是這八景宮燈，內含兜率紫火，最是純陽不過。此燈乃聖人之物，便是為師也無法將其煉化，只是，若是稍稍操控，憑為師魔神控火法門也是自如。你們緊守靈台，為師便這兜率紫火燒去你等體內雜質，清凈道心，以後修行，自然事半功倍。」
弟子們一聽，都是大喜，自有童子送上蒲團，都是盤坐在地，默運玄功。
李靖伸指微微挑動燈火，那一點紫火便落在指頭上，不搖不晃，灼灼燃燒。
屈指一彈，紫火陡然分化五點，各自落入一人靈台紫府，消失不見。
這時候，玄通悄悄拉了拉大哥的小手，問道：「哥，這寶貝這麼好，爹爹為何不替我們洗鍊身心？」
神通笑了笑，輕聲道：「我等乃先天神明，體內懷有母親的玄黃精血，此乃天地之血，何等玄妙？我們身體乃是先天五行本源構建，哪裡有什麼雜質？又哪裡需要什麼洗鍊？呵呵，小弟，你平日不好好用功，此時卻是不知，小心爹爹罰你。」
玄通訕訕一笑，偷看一眼李靖，還好老爹沒有看他，只是女娥朝他微微一笑，目光儘是戲虐之意。
玄通一下苦了臉，「連娘親都聽到了，以爹爹的修為定是也聽到了，看來我這幾天要小心點，不要又被爹爹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