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搬家

山中無甲子，李靖這般閉關煉法、入定而去，看似轉眼之間，卻已過三百年時光。

四周已然雲煙繚繞，頂上一畝雲光變得晶亮，五行靈光糾纏一團，互相融合滲透，已然看不出五彩光華，只是明晃晃一個光球，內中萬般景象變幻不休，瓊樓玉宇、天地星辰、人間百態、青冥黃泉，都在其中。

五行靈光返本還源，顯化宇宙大千氣象。

李靖行功已到關鍵，就見得光團動彈一下，一點星光升騰而上，轉眼鋪展開來，好似一片緩緩旋轉的星雲，只是作黑白二色，演化陰陽之力，互相追逐不休。

朦朧中，明晃晃的光團越轉越急、越轉越小，五行元力好似瀑布倒流，都匯聚到頂上黑白二色化成的星雲之中。

不多時，雲光按照某種玄妙的規律陣陣顫抖，發出叮咚泉水之聲。四面煙雲匯聚而來，朝中央猛然一擠。

天地轟然震動，卻是一發即收，一切動靜全都平復下來，就連時間也似凍結。

嘩啦啦流水之聲不絕於耳，兩儀之氣攪成一個巨大的漩渦，黑白二色鋪天蓋地，將整個大無邊際的寶鼎都覆蓋在下。

李靖猛然睜開雙眼，喝斥一聲，黑白二色陡然一收，長鯨吸水一般朝雲光落下，匯成一股，發出淡淡琉璃光華。

兩儀之力糾纏變化，依舊還原成李靖元嬰，已然長大到丈六高下，與真人沒有一點分別。腦後一圈琉璃光華緩緩旋轉，作十二色，變幻不休。

元嬰左手作托起狀，上面一個虛幻的寶鼎，看不真切。右手扶於胸前，手中也有一物件，自是虛幻不已，連個形狀都是看不出來。

半晌，虛影散去，依舊兩手空空。李靖收了功法，雲光元嬰都自消失不見，面色平和，只是微微嘆了口氣，似乎有些遺憾。

後土卻是早就侯在一旁，見李靖醒轉，微微福了一福，笑道：「恭喜夫君修成兩儀玄光，法力大成。」

李靖伸手扶起，說道，「此次坐關已然三百多年，也不知人間是否有變。我這便前往，以免夜長夢多。」

後土笑道：「朕便恭迎夫君。」

李靖微笑點頭，也不多說，朝前跨步而出，已然消失不見。

平靜的黃泉河水靜靜流淌，冥冥渺渺，不知從何處發源，也看不到流向什麼地方。只要身在幽冥地府之中，隨處可見黃泉河水，但是，誰也看不清它整個流域。

虛空人影一晃，李靖已然出得滌心湖妙境。朝腳下黃泉看了看，「不知其所來，不知其所去。卻是我魔道真諦。」

伸手朝前虛劈一下，空間自然出現一道裂痕，只是連連顫抖，似乎很不穩定。

李靖腦後現了琉璃光華，照徹天地。那不穩定的空間裂痕也自平靜下來，緩步轉入其中。光芒一閃即逝，天地平靜如斯。

——

自從李靖失蹤之後，弟子們卻大是焦急，唯有女娥，與地魂有感，冥冥中感覺到李靖種種，想來應當無事，也是鎮定。吩咐弟子都好深休修行，不可妄動。

三百年時光匆匆，整個人間全在李靖掌握之中，也未翻出什麼大風浪。

就在李靖失蹤半年之後，張虎也自回歸，一聲戾煞之氣濃重了十倍，看來手中人命定是不少。

整個地球被李靖的弟子們翻來覆去殺了個邊，如今，除了他衍道宗一門之外，天下再無超出常人的能力者出現。

衍道宗別院遍布天下，門人都得了初步五行法門修鍊，有那些天資聰穎之輩，也被老桃花安排到了仙府之中。

如今的黃龍仙府已然擴張了不少，一干人等施展**力，將那蜀山派的三十六座浮峰也自搬了過來，這上上下下怕是有三萬人不止。

不過，沒有李靖允許，弟子們也不敢私自授徒，衍道宗正經的門人弟子，還是那麼幾個。其他人都自充作童子、下人，穿鞋粗淺功法，處理一干雜務。

弟子們都以為李靖是遭了二郎神毒手，卻是全身心的閉關不出，以待煉成**，報了仇去。

如今都已渡過天劫，成就仙道。

只有碧瑤還差一些，自從那日見到楊戩之後，腦中幻象叢生，也是干擾了她清凈修持。

不過隨著法力道行日進，卻也慢慢尋到一點玄機。

那些種種幻想怕是前世記憶，只是還未渡過天劫、脫去輪迴業力，自然不明。

此時的正殿廣場上卻是聚集了不少人。一干童子、下人都遠遠駐足，江哲、青竹、塗山、李化、張虎這五大弟子都是站在廣場中央。

還有那老桃花，卻是捧起五品金蓮，站在正殿門前，金蓮中顯化女娥身形，面色平靜的注視著中央，身後三個兒子卻還是小孩模樣，老大沉穩，老兒微笑，老三眼珠子亂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就在廣場正中，碧瑤盤坐一方蒲團之上，閉目入定，頂現一畝雲光，內中三花搖曳，五氣翻騰。

高高長空之上，三十六座浮峰緩緩飄飛，內中一團烏雲漸漸匯聚，隱約可見電光閃現。

卻是碧瑤也道了渡劫的時候了。

轟隆隆！

雲光陡然一震，一道粗如天柱的霹靂沖了下來，銀亮電光照亮天地，不可逼視。

咔嚓！一聲落入碧瑤頂上雲光之中，打在三花之上。三朵青蓮微微搖晃一下，卻是無礙。

四周人群也都只是觀看，面色有些焦急。

但這天劫乃是自身業力、法力，引起天象變化，避無可避、躲無可躲，也不能被人替代，否則業力消除不凈，平白壞了往後的修行。

場中隆隆之聲不絕於耳，一道道霹靂飛快衝了下來。

碧瑤頂上雲光翻騰變幻，內中三花更是漲大幾分，其下五氣化作條條白浪，波濤洶湧，法力顯然運到極致。

此時雷霆之力比之方才勝出不少，碧瑤周身電弧閃爍，噼里啪啦響個不停。腦海中也是幻想紛呈，隱約見到一座無比輝煌的宮殿，內中一位威嚴帝王上坐，身旁一位頭戴鳳冠的中年婦人，一身服飾也是極盡華貴。兩人高坐龍台，宛如皇帝、皇后一般，濃濃威嚴瀰漫開去，內中有蘊含一股潤物細無聲的恩澤。

幾個女子環繞兩人身側，嬉笑打鬧、品酒嘗果，氣氛溫馨融洽。

碧瑤覺得好像看見了至親之人，那皇帝皇后便是自己親生父母，幾個女子也是至親姐妹。但是，任憑她怎麼努力，每每衝到宮殿門口，便有一股無形巨力阻擋，前進半分也是困難。

而那幾位至親之人卻是看不見她，任憑她怎麼呼喊，怎麼努力，都無法抓住這放在眼前的天倫親情。

不知什麼時候，一片琉璃光華出現在長空之上。

「嗯？似乎不對。」江哲皺眉說道。

他身旁的張虎等人也是發現了那琉璃光華，都是皺眉不已。但這是碧瑤的天劫，又都不敢妄動，生怕好心辦了壞事。

「大師兄，怎麼會這樣？那十二色琉璃光華分明是魔道上乘靈光顯化，碧瑤不過渡這小小天仙之劫，怎會惹來魔神覬覦？！」

卻是塗山面色焦急，絲毫沒有了往日的精明幹練。

女娥喝道：「都不要亂。」她心中隱隱感覺這光華熟悉無比，甚至有幾分親近之感，卻是直覺認為是友非敵，連忙喝斥了想要救援的塗山。

自從外間琉璃光華出現之時，碧瑤只感渾身一輕，種種幻象都消失不見，輝煌宮殿、父母姐妹，都似鏡花水月，漸漸遠去。

不多時，一點清明在心中升起，碧瑤陡然睜開雙眼，周身元氣一震，那纏繞在身上的電弧都自湮滅了去。

碧瑤突然騰空飛起，化作一道青色虹光，衝天而去，好似一條神龍沖入烏雲之中，幾下搖頭擺尾、橫衝直撞，將那烏雲雷光打了散了去。

正當此時，琉璃光華陡然光芒大盛，整個天地都自覆蓋在其中，慢慢的，李靖的身影出現在長空之上。

「我便為魔道之祖，我的弟子渡劫還敢有天魔騷擾？卻是好笑。」

李靖自嘲的笑了笑，落下雲頭來。

「拜見師傅！」

眾弟子欣喜若狂，都自一下拜倒在地。

外圍那些童子、下人雖然不認識李靖，但看幾位師叔的作為，也自明白過來，連忙匍匐在地，大喊：「拜見宗主。」

「爹爹！爹爹！」

三個孩兒都撲了上來，女娥也是喜極而泣，有些顫抖的緊緊捏住兩手。

這時候，天空劫雲已然散去，青色虹光飛快落下，依舊還原碧瑤本相，連忙過來拜見：「多謝師傅相助，弟子已然渡過天劫。」

李靖先對女娥點點頭，這才環視一周，目光從每一個弟子身上掃過，笑道：「你們都很好，起來吧，我們正殿說話。」

「是，師傅。」

李靖抱著三個孩兒，走向大殿，老桃花趕緊跟上，手中捧著金蓮，讓女娥與李靖同步。

不多時，眾人都至正殿，李靖、女娥盤坐雲床，門下弟子躬身侍立。

「這一番際遇卻是一言難盡，好在我已尋到你地魂所在，而且知曉不少前世之事，這便接你們去那幽冥黃泉之中，也好助你三魂合一，脫離劫難。」李靖柔聲說道。

女娥緩緩點頭，只是注視著李靖，也不說話。

「師傅，您這一走三百年時光，卻是讓師娘和弟子們好生挂念。」江哲笑道。

李靖點點頭，「為師正要與你們述說。當日我與楊戩大戰一場，雖然消滅了他這分身，卻也失足跌落虛空，誤闖幽冥地府。」

原來那般厲害的楊戩也不過是分身而已，弟子們都是心頭沉甸，原以為渡過天劫便是一時龍鳳了，現在才知自己坐井觀天了。

李靖洞若觀火，明了弟子想法，只是笑道：「那楊戩雖然厲害，卻是勤修苦練得來，你們切不可妄自菲薄，只要一心向道，終有得成正果之日。」

「弟子等謹記。」

「恩。」李靖話音一轉，接著道：「為師前往幽冥一行，才知天地廣大，我們腳下之地連宇宙一角都算不上。而此地乃是破碎的南瞻部洲，靈氣流失，卻是一片廢墟一般。為師在那黃泉之中有一片妙境世界，內中靈氣充盈勝過此地百倍，更有無數奇珍，這便接了你們過去，共享勝景。」

弟子們都是驚奇，紛紛拜倒：「謝師傅。」

李靖又道：「事不宜遲，你們這便下去準備一番，將一干天材地寶都自帶上。」

老桃花拜道：「稟宗主，如今我衍道宗威震天下，這仙府之中也是資源無數，卻是難以裝載，還請宗主定奪。」

李靖點頭笑道：「這個我已知曉，你們只管將一切資源搬放到這桃花島上就是了。還有一干門人弟子，也都召集到桃花島上，我自有安排。」

李靖此言一出，弟子們紛紛出動，安排各項事宜。

留下他們一家五口，好生敘話。

卻說七日之後，才堪堪將一切事務安排停當。

就見得面前一座座珍寶堆成了山，這還是精挑細選的結果，就說青竹負責的靈藥部分，凡是少於九葉的靈芝，都是排除在外的。

一干童子都自盤坐在地，緊守靈台，不敢怠慢。

弟子們卻是可以進入正殿。

李靖盤坐雲床之上，突然睜開雙眼，手掌一晃，掌心一團黑白二色糾纏流轉的光團悄然浮現，這光團越轉越急，轉眼化作兩道黑白氣流，當空亂舞。

李靖兩手一措，黑白氣流飛了出去，一左一右沿著桃花島飛速游弋，不多時，便連成一片，也自旋轉不休。

「起！」

李靖站起身來，把腳一跺，暴喝一聲。

桃花島陡然搖晃不止，猛地掙脫地下靈脈，騰空而起，轉眼遠離了茫茫海洋。

李靖伸手一指，頂上出現一個巨大黑洞，內中星光閃爍，流轉成一個漩渦。

桃花島飛速變小，一下沖入漩渦之中，消失不見。

眾人都驚奇的望著四周，也不知此時行於何處，到處都是黑漆漆一片，不時有點點星光閃過，只覺著黑白二氣包裹之外，似乎有紛亂的能量暴動，氣勢驚人無比。

李靖突然道：「等下有些變故，你們出去約束門下童子，不必驚慌。」

弟子們應諾出了正殿。

不多時，卻是到了幽冥之中，四處全然陰沉晦澀，鬼影幢幢。

轟隆隆！震天大響之中，只見兩道璀璨劍光縱橫而來，蜿蜒似神龍飛舞，劍氣咆哮奔騰，卻是應了李靖之言。

「不可驚慌！」

李靖大喝一聲，揮手間，杏黃旗脫手而出，轉眼化作遮天蔽日的黃雲，其上金蓮搖曳生姿，將整個桃花島包裹在內。

劍光沖將上來，卻如砍在棉花之中，絲毫不著力。

李靖發雷一震，黃雲金蓮陡然膨脹幾分，數不清的晶瑩雷光憑空浮現，朝兩道劍光衝上，噼里啪啦一震亂炸，直震得劍光閃爍，劍氣散化。

「夫君，這不是你的元屠、阿鼻么？」女娥皺眉問道。

李靖笑道：「卻是被人得了去，也是無事，日後我在拿回來便是了。」

桃花島衝過劍光阻攔，降下雲頭，已然落到黃泉河上。

李靖心中一動，突生警兆，連忙喝道：「張虎，將神刀拋起！」

張虎聽見此言，想也不想，立時催動法力，頂上猛然衝出一道血色虹光，血腥氣刺鼻無比，比之早年間威力更勝了幾分，想必是他掃蕩海外之時，屠殺生靈不少，壯大了化血神刀。

正當此時，天地陡然一震，大勢至菩薩化身萬丈，舉起寶瓶朝下砸來。

眾人都自驚詫無比。哪知這還不算完，左右兩側各有一道通天光柱打落，都明亮耀眼，只是一者炙熱無比，一者冰寒刺骨。

日光菩薩，月光菩薩也出現在長空之上。

李靖伸手一指，化血神刀清鳴一聲，血光暴漲萬丈，數不清的人影面孔糾纏在血光四周，滔天魔氣翻滾而出，漆黑魔火繚繞湧現。

血光蜿蜒而出，一下掃蕩一周，將兩道光柱都自打散了去，又是一個轉圜，迎著大勢至菩薩的寶瓶當頭撞了上去。

轟隆隆！爆響之中，大勢至受不得神刀大力，朝後仰倒。

這時候，李靖分心而用，一遍控制化血神刀，一遍催動兩儀玄光，桃花島轟然落下，一下沉入黃泉河中。

化血神刀卻是平平斬了出去，刀光縱橫萬里。

只聽噗嗤！噗嗤！兩聲，那日光菩薩、月光菩薩已然被神刀破去金身，無量魔氣、魂魄連成的魔煞，好似見了蜂蜜的螞蟻，一窩蜂的糾纏上去，飛快消磨這兩位菩薩的佛光。內中強悍的魔煞更是撲上舍利，張口亂咬。

大勢至菩薩連忙穩住身形，寶瓶高舉，智慧之光陡然爆射，好似沸湯潑雪，將一干魔氣、魔煞都自湮滅。

這時候，日光菩薩、月光菩薩只剩下兩顆舍利還懸浮長空，那金身已然被啃食一光。

大勢至連忙催動寶瓶，將兩顆舍利吸入溫養，也好迴轉救治。

等他忙活完畢，朝下一看，只剩下平靜的黃泉河水緩緩流淌，李靖等人早就走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