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寶蓮燈

第十六章 寶蓮燈

「本將郭申,乃真君座下草頭神統領。」這位身披鎧甲的將軍傲然說道,「此地已然是我灌江口地界,你等速速報上來路,若是查明不是姦細,我家真君素來仁義,自會放了你們離去。」

江哲笑道:「素聞二郎神座下有康、張、姚、李四太尉,法力高強,足智多謀。更有郭申、直健二將,神通廣大,驍勇善戰……」

此言一出,一干獸皮勇士面露得色,顯然以自家將軍為榮。

不過,江哲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立馬大怒。

「……只是今日一見,方知名不副實啊。」

「大膽!」

「退下!」

眾勇士大怒,卻是吃得郭申喝止,只得緊握兵刃,狠狠盯著江哲。

郭申也不著惱,只是笑道:「名利只是虛妄,都自無礙,只是,此地乃是我灌江口地界,還請二位遵守我真君神殿的規矩,否則,便不要怪我等不教而誅了!」

江哲已然淡淡微笑,不過心頭倒是讚賞,『這郭申不急不躁,條理分明,卻是個人才,難怪能入二郎神的門下。』

「哦?貧道便領教一下將軍神通。」

江哲說著已經捏了一枚棋子在手,只是屈指一彈,恬淡寫意之間,立時雷聲炸響,隆隆轟鳴之中,這枚上好墨玉雕琢的棋子彷彿一顆墜落的流星,爆出一線銀亮精光,一股凝練到極致的煞氣如同山洪爆發,洶湧而去。

四季如春的灌江口突然籠罩在寒冬之下,但凡煞氣所至,一切花草山石,肉眼可見的凝上一層白霜,這個小小山頭,轉眼化作一片冰天雪地。

這一刻,郭申與那一眾獸皮勇士才感覺到江哲所爆發出的法力波動,已然不是他們可以企及的高度。甚至,他們只能作出這番思考,那枚棋子就飛到眼前,這樣的威勢,這樣的速度,似乎只有引頸就戮而已,再難作出其它反應。

轟隆!

一道金光從天外飛來,又勁又急,后發先至,從郭申等人頭頂掠過,劃出一道驚艷的弧線,一下撞上那枚棋子。猛然爆出一團電光,數不清的電弧四面亂竄,與那遮天蔽日的煞氣雙雙湮滅無形。

正當此時,一朵白雲自天空飛落,大如天幕,急如奔馬,轉眼便到眼前。

「拜見真君!」郭申與一干勇士都自跪拜而下,心頭還是后怕不已,若不是真君及時相助,他們難說還能活在世上。

只見白雲上人影憧憧,都是身著獸皮的勇士,個個目露神光,身軀提拔,一面旗幡高高豎起,上書一個『楊』字。

那旗幡之下,楊戩卓然而立,星月長袍隨風微微擺動,眉間神眼正緩緩閉合。顯然方才那道金光便是他神眼所放。

「眾兄弟請起。」楊戩微笑說道,一雙眼睛卻是緊緊盯著江哲。

楊戩向來平易近人,與梅山六怪折節結拜,便是座下一千二百草頭神也是兄弟相稱,便是這樣,一干門人也才心甘情願的執行他每一個命令。

郭申行至楊戩身後站定,旁邊一人朝他投過一個詢問的眼神,郭申回以微笑,表示自己沒事。

這人便直健,乃是他生死兄弟。同為楊戩座下神將,也是了得。

「原來是你?」楊戩傲然笑道。

江哲打個稽首,「多日不見,真君別來無恙。」

「三百年時間便讓你修到這個境界,你那師傅著實神通廣大。」楊戩不無讚賞的說道。

「呵呵,真君謬讚了,家師也與真君英雄相惜,如此才派貧道前來勸住真君。」

「哦?」楊戩收斂了笑容,劍眉微皺,「哼哼,你那師傅倒是好本事,滅我分身之事我還沒去找他,他卻敢來管我楊家的閑事了。」

江哲笑道:「家師說了,真君的家事我們自然不會過問,只是,真君今日卻是不可出門,否則業力糾纏,遺禍無窮。」

「哈哈哈哈!你那師傅有幾分道行?敢來與我說教?!」笑聲中,已然充滿了怒火。

江哲又道:「家師也說真君豪氣雲天,自是不會聽我相勸,只是,貧道還得再勸一句,真君若是一定要出門,也千萬不可朝地下走。」

「廢話!你師傅還有話說嗎?本座要啟程了。」

江哲搖搖頭,嘆道:「師傅說了,真君定是不聽勸阻的,便讓貧道領教幾招。如此,便請真君賜教,貧道迴轉洞府也好交代。」

這時郭申在楊戩耳邊低聲說道:「二哥,這道人怕是在拖延時間,我們若是再不開拔,只怕趕不上相救表少爺了。」

楊戩點點頭,微微眯了眼睛,殺意瀰漫,淡淡說道:「你要領教也可,只是本座時間緊迫,若是斬殺了你,倒是可惜了,還望你不要自誤。」

「哈哈哈哈,」江哲灑落一笑,「師傅說了,真君乃是豪傑,也並非敵人,貧道此來相勸是好意,如此,我們便過上一招,若是不敵真君神通,貧道自會離去,若是貧道僥倖得勝,還請真君迴轉神殿納福。」

「本座就怕你接不下一招!」

音浪滾滾,已然不見了楊戩的蹤影,只有一線凌厲刀光劈來,若是從側面看去,則能隱約看出三尖兩刃刀劃出的弧光。

「來得好!」

江哲也是一聲暴喝,周身銀光大盛,煞氣滾滾而動,身邊的青竹被推出百丈之外。

只見他兩眼變作銀白,似乎有萬道針芒激射,呼吸間,一把寶劍憑空出現在身前,一下刺到那一線刀光之上。

鏗鏘!一聲,越王八劍中最為堅硬的真剛劍居然被刀光剖開兩半,化作煙雲,消散開去。

江哲一臉凝重,也是不動不移,兩臂輕張,八把寶劍倒懸身周,嘴裡呼喝一聲,並指如劍,遙指天際,八把寶劍飛舞一周化作一道萬丈劍光凝於劍指之上。

江哲猛然揮手劈下,這劍光彷彿掉落的噴泉,劃過長空的同時,飛快的凝練,等到迎上那道刀光之時,已然化作一把三尺長劍。

轟隆隆!方圓百丈形成一個球狀氣場,朝外猛烈震蕩。

內中一團混沌,一切山石草木都自化作碾粉,道道漆黑的痕迹布滿虛空,便是空間也被兩人一擊震破。地火水風洶湧咆哮,正要鑽出空間裂痕,卻有淡淡星芒瀰漫開來,任憑那暴亂的能量怎麼衝擊,也自難以湧出虛空,而那道道裂痕,也在星芒之下,慢慢凝聚。

不多時,煙塵散去,郭申、直健連忙趕了上來,只見這座小山已經變成一個百丈大坑,不知其深,楊戩卓立虛空,面色頗為凝重。

「二哥,可斬殺了那道人?」直健問道。

楊戩微微搖頭,「此人當真天資卓越,短短三百年時間,便能與我全力硬拼一記,也不知他修的什麼遁法,方才被我重傷也能於眨眼之間逃走,他那師傅當真不凡。」

「這道人便是來自南瞻部洲的廢墟星空么?」郭申問道。

他們卻是知道楊戩派人四處尋找五行煉獄神符的事情,只是從南瞻部洲廢墟星空迴轉之後,楊戩卻立馬撤銷了命令,召回一千二百草頭神,日日練兵,嚴陣以待,只是,大家都不明白,如今三界生平,便連作亂的妖怪都少了許多,哪裡還有戰事不成?

楊戩點點頭,嘆息道:「此事先不提了,我們這便前往地府,萬不能讓沉香出事!」

——

卻說九地之下幽冥地府之中,四面都是愁雲慘霧,鬼蜮陰風,數不清的陰魂都自豐都鬼城中逃離出來,面色都是惶恐不安,似乎裡面有個『吃鬼』的魔王。

同一時間,也有數不清的陰兵從四面八方趕來,全都朝豐都鬼城中涌了進去,千軍萬馬衝撞擁擠。

陰兵都是天仙修為,早就凝練鬼體,眾多陰魂如何禁受得起如此碰撞?到處都是慘叫連連,更有不少鬼魂,被四面八方的肅殺之氣直接擠壓湮滅,化作一縷青煙,消散了去。

轟隆隆!

一聲炸響從豐都鬼城傳來,餘波氣勁四面狂掃而過,巨大的動靜甚至掩蓋了無數陰兵的呼喝之聲。自有靠近城池的陰兵、鬼魂,都自湮滅在狂飆之中。

團團陰風煞氣滾滾翻騰,一朵漆黑的雲彩在豐都鬼城上空形成,好似一個不斷蠕動的巨大蠶繭。

一點豪光猛然在煞氣中閃亮,轉眼瀰漫開來,淡淡青光放射無盡光明,將四周陰風煞氣掃蕩一空。這光芒猛烈至極,卻讓人只感溫暖,並無一絲殺意。

無量光明之中,就見一位錦衣少年卓立虛空,頂上一盞翠玉寶燈點亮一豆燈火,火光照耀天地。

這少年怒視身周數不清的無常、牛頭馬面、陰兵,徑直朝十位閻君喝道:「快快交出生死薄來!」

「大膽!」楚江王厲聲喝道,正要喝罵沉香,卻聽一聲清朗的唱詞從遠方飄了進來。

「……天上三聖母,配了凡間人,更是身懷孕,羞煞眾家神……」

這聲音清越激昂,彷彿鳳啼鸞鳴,穿透了紛亂的豐都鬼城,飄入每一雙耳朵裡面。

「誰?!誰在胡說八道?!給我滾出來!」

這打油詩一般的歌謠分明是編排沉香他父母的事情,自然讓他大怒,手中不知從哪摸出一把精緻的手斧,隱隱循著歌聲飄來的方向,轟然劈落。

一道弧光飆射而去,轟隆!一聲將城牆劈開一條豁口,正從鬼城門口而過,城門上的『豐都』二字卻是分了家。

城下陰兵正是惶急之際,就聽風聲呲呲作響,身後也是一道狂飆正正撞來,一下與那弧光相匯一處,雙雙湮滅無形。

大難不死的陰兵都朝身後望去,就見一個白衣少年踏步虛空而來,手中一個晶瑩剔透的棍子,只有三尺來長,好似拐棍一般被不時落在腳邊。

少年劍眉星目,身材飛揚,腰間一個紅皮葫蘆不時晃動一下,不是塗山又是誰來?

這小子一邊行來,還一邊做歌吟唱,身形閃爍之間,已然站到豐都城牆之上,腳下正是被沉香劈開的裂痕。

「呔!你這賊子,安敢辱我雙親?!」沉香遙指塗山,頂上寶蓮燈光華大盛,顯然暴怒到了極點,飛身上來便是一斧劈下。

塗山猶自微笑不已,手中定海神針朝前一送,身形不退半點,硬碰硬也自飛身出招,「你便是那劉沉香了?我道是誰這麼猖狂,居然敢擾亂六道輪迴?」

沉香斧頭急砍,拳腿交加,「我父良善至極,何故枉死山賊手中,還被棄屍荒野,受那畜生吞吃?!我便要看看那生死薄,是否我父這般良善之人,也定要不得善終!你這出口傷人的賊子又是誰來?」

十位閻君卻是識得塗山,卻是不知他怎會前來相助。

一干無常、牛頭馬面、陰兵卻是高興不已,至少不必再去送死了不是?

塗山身形轉閃,定海神針運如寶劍,刺出漫天晶芒,「我乃黃泉道人門下,塗山是也,非是我譏笑於你,只是有些感同身受罷了。」

沉香手掌輕揮,一片雷火轟鳴炸響,「哼!你當小爺是傻瓜不成?!你那歌聲全然譏諷之詞,卻說什麼感同身受!」

塗山張口呼氣,憑空颳起一陣狂風,將那雷火吹得倒飛回去,「那般打油詩又不是我作,你便沒聽出我歌聲意境么?」

塗山這卻說的是實話,此次前來降伏沉香,既要為天庭立下大功,方便他日後與碧瑤的婚事,但又不可傷了沉香,著實棘手無比。於是,他便想起人間這一段打油詩來,全力唱出,一來吸引了所有注意,鋒芒畢露的出場自然是為將來作鋪墊,二來也是擾亂沉香心神,也好降伏於他。

他這一說,沉香倒是從怒火中清醒一些,想來他方才的歌聲確實有些悲憫之意,加之這番交手之下,卻也冷靜了不少,頂上寶蓮燈猛然一閃,青光朝外一震,倒飛而回的雷火都被湮滅,塗山也受著反震之力,不得不退出百丈。

一時間,戰場安靜下來。

「也罷,我便不與你計較。我只是想看看生死薄,你不是地府中人,快快退去。」

塗山笑道:「至親過世自然是悲苦不已,但是六道輪迴乃天地倫常,若是人人失去至親都來大鬧一場,天地秩序何在?我卻勸你速速離去才是。」

「善人無善終便是天地倫常么?若是,我便要他改了過來!」

沉香暴喝一聲,也不再理會塗山,徑直衝向森羅寶殿。

「放肆!」

十殿閻王齊齊逼了上來,當年猴子篡改生死薄的事情,已經讓地府淪為三界笑柄,若是再來一次,只怕十位閻君自殺的心都有了。

『初生牛犢不畏虎。』塗山心頭暗贊,卻也搖頭嘆息,趕緊縮地成寸,一下出現在十殿閻王與沉香之間,手中定海神針點向他眉心。

哐當!一聲斧棍相交,沉香索性飛上長空,伸手一引,寶蓮燈落在掌中,冷聲道:「既然你一意阻我,便不要怪我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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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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