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家舊事

沉香卓立虛空，手中寶蓮燈散發著淡淡青光，嘴裡大喝一聲，手中寶燈漸漸閃亮耀眼，一股中正平和的火勁瘋狂壯大，整座豐都鬼城便如架在火爐的鐵鍋，內中數不清的陰兵、無常、牛頭馬面都自感到火勁入體，辛苦凝練的鬼體飛快散化成屢屢黑色煙霧，縱使再怎麼焦急，也只能無可奈何的等死而已。

沉香揮手間隱去斧頭，伸指在燈火上微微一挑，一點火光凝於指尖之上，這根白玉似地手指緩緩劃出一道弧線，淡淡青色火光猛然灑落下來，漫天都是青色火星，好似下起了暴雨，偏偏這雨還是極熱。

十殿閻羅聚在一處，各自顯化頂上雲光，元神全力催動法力，青蒙蒙的雲光連成一片，也自籠罩住一方天地，庇護了身邊的屬下。

每一點火星落入雲光便如燒紅的金屬浸入冷水一般，發出一聲呲響，漫天火雨飛速墜落，四面籠罩在『呲呲』聲中。

團團黑煙蒸騰而上，數不清的陰兵、無常、牛頭馬面都被火光煉化了鬼體，消散在天地之間。

一片紛亂的慘叫之中，塗山摸到腰間的紅皮葫蘆，微微有些猶豫。

這紅皮葫蘆卻是被黃泉煉化了紅雲之後的紅雲散魄葫蘆，又經他**力淬鍊之後，神妙依舊。

只是，以塗山此時的修為，卻是難以完全駕馭，此時若是施展開來，只怕沉香定會受些傷害。

但師傅有過吩咐，說了不可傷他，那就一定不能傷他。

塗山卻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只是，眼見數不清的陰魂都是葬身青光火雨之下，塗山卻也不可眼看慘景。伸手朝前一指，腰間葫蘆跳將出來，當空旋轉。

頂蓋自動揭開，一點晶瑩剔透的光芒如日東升，團團透明的雲砂洶湧而出，暗流交錯的旋轉一下，猛然切入無盡火雨之中，再一旋轉，火雨紛紛湮滅。

紅雲元神已被黃泉煉化，這葫蘆也是返本還源，內中雲砂都被黃泉凝練成一顆砂石的模樣，一經法力催動，能夠演化億萬，任何東西落入其中，便四萬八千股力道從不同角度拉扯，一下磨成碾粉。

而那透明、無形的雲光更是奇妙，能傷靈體，便是虛幻縹緲的元神落入雲砂籠罩，也是只有死路一條。

「你快住手！否則別怪我不留情面了！」塗山再一指，雲砂朝上升騰而去，將那火雨都自擋在天上，四面流光溢彩的光帶不住旋轉，落入其中的火光都自湮滅了去。

十殿閻羅都自飛到塗山身邊，受他雲砂庇護，更有陰兵無常、牛頭馬面都紛紛擁擠而來。

「道友快施**除去他吧？！」

眼見豐都鬼城殘破不堪，陰兵、陰魂死傷無數，幾位閻君都自急紅了眼，恨不能立馬就將沉香碎屍萬段。

沉香也不理塗山勸說，嘴裡喃喃念動著法訣，兩手飛快結成繁複的印訣。

就見得那寶蓮燈猛然漲大到一丈高下，淡淡青色火光跳躍三尺多高，無量火勁蔓延膨脹。

轟隆隆！本就被破壞不少的豐都鬼城，再也經不住如此火勁推擠，四面禁制爆出萬道絢麗的煙花，都自崩潰了去。

隆隆聲響之中，就見得四面城牆緩緩搖晃，一個不好就要倒塌。

沉香法訣完成，兩手停在胸前，結成一個玄奧的手印，似乎，有萬道星河在他身周流淌。

只見他合身一撲，肉身竟然如同虛幻，一下落入寶蓮燈之中，融化一體。

「不好，他要強行人燈合一，全力催動寶蓮燈！此物乃是女媧娘娘宮中之寶，只怕道友這法寶也不能抵擋寶蓮燈的火勁力了。」卻是閻羅王焦急的說道。

塗山心頭一沉，此時卻是顧不得許多了，當下彈出一點心血，落入雲砂之中，四面流光溢彩的光帶猛然急速旋轉，無量雲砂升騰而上，四面八方包裹進來，將寶蓮燈籠罩在中央，瘋狂地磨砂來去。

更有數不清的雷光好似肺泡鼓動，洶湧裹住寶蓮燈，噼里啪啦的亂炸開去。

「我等先離開此地！」塗山沉聲說道，便與十殿閻羅齊齊飛往城外。

呼吸之間，一聲清鳴響徹天地，似乎所有的聲音都被掩去。

寶蓮燈上青火猛然斂成一團，好似花骨朵一般，接著朝外一震，雲砂都自退開丈余。

一股妙音響起，滿空異香漂浮，青光緩緩朝外膨脹，正如一朵青色蓮花盡情綻放。

天地間的火勁膨脹到極處，萬道星河從蓮花中爆發出來，轟隆隆！綿綿炸響之中，豐都鬼城轟然倒塌，數不清的陰兵無常、牛頭馬面都被煉化成劫灰。

「卻是不得不下重手了。」塗山心頭一沉，猛然飛身而上，直入九天，豐都鬼城的廢墟都變成了一個黑點兒。

「啊？！莫非這黃泉道人的門人也自逃走了？我們卻是怎麼辦？」平等王慌張說道。

眾人都自看向閻羅王，此時是於寶蓮燈下殉職，還是拼著天庭責罰而逃走，卻是還得閻羅王拿個主意。

螻蟻尚且偷生，但職責所在不可懈怠，閻羅王也自是內心掙扎。

便在此時，就見一點星光在天上閃亮。十殿閻羅也自看得分明，絕望的心情不禁升騰起一股希望。

地府自然不會有星星存在，這一點星芒猛然墜落下來，還在飛速變大。

轉眼化作一根通天徹地的棍棒，通體晶瑩，數不清的符咒包裹在周圍，一股威猛霸道的力場籠罩天地，似乎一切都還被鎮壓在下。

塗山一手投下定海神針，同時施展法訣，包裹住寶蓮燈的雲砂也是運轉極致，雲砂都自消失不見，就見得一道龍捲風圍繞著寶蓮燈所化的青色蓮花不斷切割。

紅雲散魄葫蘆內中的雲砂，乃是紅雲老祖當年采自混沌，之所以威力無比，便是因為這雲砂能演化太虛罡風，乃是宇宙本源地火水風的一種，無孔不入，只要條件允許，可以說任何東西都會消磨在其中。

轟隆隆！

定海神針變得百丈粗細，一下壓在青色蓮花之上。

就見得團團太虛罡風之中，一根晶瑩如玉的棍子倒插下來，虛空承受不住這股大力，立刻粉碎，紛亂的地火水風四面亂竄，天地一片混沌。

十殿閻羅與所剩無幾的陰兵都自茫然的看著一團漿糊似地豐都鬼城，也不知誰勝了。

塗山卻是毫無喜色，心神中，定海神針似乎沒有碰到寶蓮燈。

正當所有人都萬分期待的看著那團混沌的時候，一點金星悄然在混沌中央升騰而上，猛然爆發無量金光，好似太陽般刺目難當。

砰！一聲響，塗山心神一動，連忙伸手一抓，定海神針被打得倒飛回來。

法訣一變，定海神針急速縮小，直到三尺長短，被塗山拿在手中，心念一動，雲頭朝下急落而去。

待得塗山與十殿閻王匯聚之時，混沌已然消失不見，身披金甲的二郎神威風凜凜的站在虛空。

塗山伸手一引，葫蘆飛落掌中，雲砂也自收回葫蘆之中。

二郎神眉間神眼暴睜，一道金光射入青蓮之中，寶蓮燈依舊變回原形，沉香也自顯化真身，只是面色慘白如紙，他強行以自身精元催動寶蓮燈，卻是元氣損耗巨大，受了重傷。

「舅舅？」沉香冷冷一笑，「你是來殺我的么？」

這時候，大片的白雲從天而降，一千二百草頭神都自落到楊戩身後，個個神完氣足，目光冰冷而驕傲的掃視著塗山一方。

直健說道：「表少爺，是非曲直並不是你所見的那麼淺顯。若是二哥要殺你，你能活到今日？還能修出一身神通？」

楊戩伸手止住他們說話，傲然注視著塗山和十殿閻王，對一干手下淡淡說道：「你們帶著沉香先會灌江口。」

「你要救我？」沉香茫然說道。

「沉香毀了豐都鬼城，打死陰兵無數，二郎神！你身為天庭神將，莫非要包庇他么？！」閻羅王戳指喝罵，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身為閻君，自然責無旁貸。

「憑你們也能擋我么？」楊戩微微眯了眼，殺機四溢。

「狂妄！」

一聲斷喝自天外滾滾而來，眾人一看，就見一位身穿朝服，手持兩根鋼鞭的中年男子落下雲頭，身後跟隨萬餘兵將，卻是那武曲星君，朗聲喝道：「楊戩！你乃天庭重神，豈可包庇自家子侄？！更何況沉香妄自干擾六道輪迴，還毀了豐都鬼城，滅殺陰魂無數，實乃罪責滔天，如何懲處，自有玉帝定奪！」

武曲星君面目威武，這番當頭棒喝倒也氣勢非凡。

就在他說話的功夫，朵朵白雲都自天外降下，每一朵白雲都有一萬天兵天將，不多時，十萬天兵把楊戩等人圍在中央。

帥旗之下，自然是手握重兵的托塔天王李靖，還有腳踏風火輪的哪吒。

煙雲之後，隱現眾位將領，巨靈神、水德星君、火德星君、十二元辰、二十八星宿。刀槍林立，煞氣滾滾。

托塔天王令旗一揮，上空煙雲變幻，雷部眾神露出真容，團團電光在雲層中醞釀。

「二哥，如今十萬天兵，匯合雷部眾神，更有一十八架天羅地網，便是二哥神通廣大，也自難以抵擋，你還是隨我上天吧，小弟定當力保你不失。」哪吒面色猶豫，朝楊戩喊道。

他二人自封神大戰之時，並肩作戰，扶周滅商，已成摯友。哪吒還時常下界，去那灌江口找他喝酒遊玩。哪知今日沙場相見，都有些情何以堪。

楊戩淡淡一笑，「呵呵，哪吒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就算你能保得住我，還能讓玉帝饒恕我外甥么？」

「我……」

「不必多說！」楊戩把手一揮，身後一千二百草頭神應勢而動，幾道人流在方陣中來去而過，轉眼變成一道圓陣，好似瓣瓣花開，將楊戩、沉香保衛在中央。

「楊戩！你當真要反了么？！」李靖戳指喝道。

「哈哈哈哈！」楊戩朗聲長嘯，豪氣衝天，厲聲說道：「劉璽此人我雖不喜，但總歸是三妹的丈夫，他乃上界金童轉世，雖是戴罪之身，卻也不比凡俗，就算不得福果，也定有善終，豈能落得暴屍山野的下場？！」

塗山一聽此言，神念微動，便見左右閻君面色有變，心知定有內幕。

果不其然，楊戩接著道：「你們莫非還不了解那昏君？！當年殺我楊氏滿門，若不是我與三妹僥天之幸，豈能苟活今日？！此乃上古舊事，也罷了！後來呢？！他這至親舅舅卻將三妹囚禁華山，讓他們夫妻、母子不得團聚！如今更是暗中指使十殿閻羅，虐殺劉璽，他如此不仁，我便反了他又怎的？！」

震天大喝傳出天外，陰司地府每一個天兵、陰魂都是聽的清清楚楚，心頭自有一番思量。

便是十萬殺氣騰騰的天兵也自沒有戰意。

自齊天大聖大鬧天宮開始，玉帝的威望便如江河日下，外有妖王佔山豎旗，內有神仙不停調遷。

這些天兵也是身不由己，否則都躲到靈山大川修行去了，誰還來做這份兒憋屈的差事。

李靖深知用兵之道，一看楊戩幾句話便讓天兵鬥志全無，連忙接過話題，「楊戩，你所言卻是一樁公案，今日也難以分辨誰對誰錯，只是，你說劉璽之死乃陛下授意，卻是還需拿出證據才是，否則便憑你一面之詞，如何讓三界信服？！

一幹事務自有章程，今日本帥拿你，也是聖旨所命，你若有何冤屈，自可隨我上天到御前分辨就是。」

「哈哈哈哈！」楊戩大笑，「你當是三歲小兒么？！這般欺我？！我楊戩顧全大局，縱然昏君如此對我，也未曾計較，只是，你們便當我好脾氣么？！」

話音一落，三尖兩刃刀出現手中，楊戩隨意揮灑，三道刀光縱橫而出，天兵都自反應不及，只聽隆隆炸響，武曲星君所在的白雲已然被刀光切過，鋼鞭只來得及護住臉面，便有一股大力將他切成兩半，一萬天兵連慘叫都未發出，紛紛斷做兩截，掉下雲頭。

塗山倒吸一口冷氣，這才知道楊戩真真實力，當真霸氣非凡，不愧為天庭第一戰將，三界戰神之稱。

「天羅地網！」

李靖令旗揮舞，各方將領應聲而動，陣型變換之中，十八道羅網突然浮現虛空，上有珍寶無數，激蕩雷火滾滾，從四面八方朝楊戩等人包裹而去。

這個時候，李靖身後一團清光蠕動一陣，顯化武曲星君身形，他乃封神榜上神明，自是不會死去。

「殺！」

楊戩歷喝一聲，身形一閃，便到那天羅地網面前，也不顧滾滾雷火，三尖兩刃刀猛然劈落，刀光激射，輕鬆劃破一道出口，一下沖入眾天兵之中，使了個法天相地的神通，身形拔高萬丈，伸手一指，天外一多烏雲飛來，好似飛星過渡，一下投入天兵之中，卻是一隻百丈細腰巨犬。

此乃嘯天犬，張口狂喝一聲，猛然一吸，便有上千天兵落入腹中。

只是楊戩一人一狗，便將十萬天兵殺得大敗。

轟隆隆！

萬道雷光打落，雷部眾神終於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