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一章 朽木

沈糖聽到這話愣了一下，腦袋宕機，居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尷尬地笑了笑。

「沈安你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啊。」

沈安疑惑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少夫人，怎麼了？你說什麼？」

沈糖笑了笑，「沒什麼，我就是說一說。沒什麼事情，你不用多想。你繼續動手，你看看他到底能不能說出來該說的，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好。少夫人。」

沈安話音剛剛落下，那邊就傳來打人的聲音，動靜很大。

沈糖靠在牆壁上看著白熾燈，聽著那邊傳過來的哀嚎聲，她的內心一片平靜，眼中沒有絲毫情緒。

「一。」

「二。」

……

沈糖慢慢數著，就這樣慢慢的數著。

那邊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沈安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少夫人，我這邊遇帶一點麻煩。我需要先把電話掛斷。一會兒處理好了。我給您打過去。」

「好。」

沈糖沒有絲毫猶豫掛斷電話把手機放進口袋裡。

周圍的一切又安靜下來，沈糖依舊看著白熾燈，燈很亮，照得沈糖的眼睛有些刺痛。

她的目光從上面移開，看向急救室鮮紅的燈，眉頭微微蹙起。

「來到這裡，進得最多的就是醫院了吧。」

沈糖低聲喃喃。

「在想什麼？」

天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沈糖沒有看一眼，依舊盯著急救室紅色的燈。」

「怎麼不說話？」

天道的聲音帶著些許疑惑，看向沈糖的眼神也越發灼熱。

沈糖依舊平靜，「說什麼？我以為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說的。」

天道皺起眉頭，「我們之間什麼時候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了？沈糖，我以為……」

沈糖笑著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嗎？我以為你知道的。現在居然來問這種問題。」

「我知道什麼？」

天道看著沈糖，眼神中滿是迷茫。

她不明白沈糖為什麼這樣說，雖然之前和沈糖起了不少爭執，但這些爭執不都還在解決範圍內嗎？沈糖那個時候看起來也沒有很生氣啊。

沈糖低笑，「你不知道嗎？我以為你知道的。畢竟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我們兩個人也吵了很多次，你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以說的嗎？我不敢和你說，我怕我說了，你就利用我說的這些話去設計，去套路。去讓我愛的人受傷。」

沈糖眼神平靜可仔細看卻能看出哀傷。

天道愣住了，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沈糖也不在乎她有沒有回話，依舊靜靜地看著急救室，她想薄夜應該很快就出來了吧。他出來的時候是不是身上就沒有那麼濃重的血腥氣了，那樣她也能偏偏自己，讓自己心裡舒服一些。

她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看到過的一句話，人就是靠欺騙自己活著的，不然早就瘋了。

天道看著沈糖眉頭皺得很深，她能感受到沈糖身上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她明明記得以前的沈糖是鮮活的，你只要站在她身邊就能感受到那種鮮活的氣息，但現在的沈糖像是一具行屍走肉，像是腐朽的木頭，裡面已經沒有心了。

她是痛苦的。

「沈糖。」

天道忍不住出聲叫了沈糖一聲，那雙看向沈糖的眼睛中帶著很多情緒。

沈糖沒有看她自然也不知道天道看向她時眼中的情緒，現在的她不想去想這些甚至不在乎這些，反正也改變不了，說再多也是浪費口舌，道不同，不相為謀，亦各從其志也。

天道看著沈糖還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最後就安靜的待在沈糖身邊陪著她看著周圍的一切。

周圍很安靜，醫院厚實的牆壁將外面的狂風驟雨隔絕在牆外，本應該是有安全感的，可這裡是醫院，暖風吹不到心上，鼻尖是濃重的消毒水味。沈糖見過醫院的冰冷，那種生命失去的無力感讓沈糖感受到冰冷。

她感受不到暖，她的心像是被撕裂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糖感覺自己的眼睛已經花了，腦袋昏沉沉的。

沈糖想也許是因為自己淋了雨吧，所以才會這樣，可是薄夜怎麼還不出來，她真的好想靠在他的懷裡，那裡真的很溫暖，那裡是她在這個異世界唯一的避風港。

「薄夜，你很久沒有受這麼重的傷了。這次怎麼回事？真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了？」

葉澈一邊處理一邊說著，眉宇間帶著擔憂。

薄夜看他一眼，「我身上的傷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訴沈糖。」

葉澈冷笑，「你以為能瞞得住？沈糖可是一直抱著你的，你身上那麼濃重的血腥氣，你覺得她聞不出來。」

薄夜沉默，他當然知道沈糖能夠聞出來，但他還是想要欲蓋彌彰，而且薄夜能夠感覺到沈糖在逃避，她在逃避自己受傷嚴重的事情。

「你就聽我的吧。別告訴她，別讓她擔心。」

葉澈嘆了一口氣，「你瞞不住。你要是能瞞得住，我不會幫你了嘛。你看看你後背被棍子打得皮開肉綻的，這麼嚴重，沈糖又不是傻子，她怎麼可能會相信你傷得不嚴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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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信的。」

「她不……」

「聽我的！」

薄夜強硬地打斷葉澈，葉澈愣了一下，隨後無奈地看著沈糖。

「沈糖的情緒又不對了？」

薄夜微微皺眉，沒有否認，沉默片刻開口。

「不是情緒不對。是她在控制自己，怪我。讓她這麼擔心。」

葉澈長出一口氣，「你自己還知道啊。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我們也就是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具體的什麼情況我們都不知道。你說說吧，到底怎麼了。你這背後的傷，可不是一兩棍子的事情，你這幾十都有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被杖斃吶！」

薄夜聞言沉默，他不是很想提在那棟別墅發生的所有事情，想到田姨毫不猶豫捅了自己一刀，想到田姨就一直看著他忍受所有，他的心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薄夜不是聖父，他只是想給自己找一個理由，一個不報復而且還能救田姨的理由。

就算是沒有了那些感情，田姨也是這個世界上他和母親之間的牽絆，所以他才會偶爾去吃一碗麻辣燙，所以他才會經常路過那裡，好像看到了田姨就看到了當時他和母親在一起的場景。

可是現在這份感情出現了裂痕，他在忽視，他不想看到這些，他也不願意去面對這些。

薄夜半晌沒有說話，葉澈眉頭皺了皺。

「怎麼？這些話連我都不能說？」

薄夜抿唇，嗯了一聲。

葉澈眉頭皺得更深，「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你不願意說出來的事情，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情。」

薄夜嘲諷一笑，「也許吧。這些年我也沒有遇到過什麼好事情。」

薄夜頓了頓，「除了遇到沈糖。然而我和沈糖就像是初見一樣，總是我給她帶來麻煩。這樣看來，我真的很對不起她。」

葉澈嘖了一聲，「你腦袋也被砸了？怎麼感覺傻了不少？你和沈糖第一次見面，我可聽說了，是你把她救了。她非要跟著你回來的。只能說你們兩個人擺脫不掉的緣分。不然她怎麼逃跑就跑到你躺著的衚衕，還非要拉著你跑。」

薄夜看他，「你怎麼知道這些？誰和你說的？」

葉澈挑眉，賤兮兮地笑。

「山人自有妙……呃……別動手！」

葉澈話還沒說完，就被薄夜制裁了，整個人被按著后脖頸被迫趴在桌子上。

「說，到底怎麼回事？」

葉澈瘋狂咳嗽，臉色肉眼可見的變紅。

「還能怎麼回事，不就是把你們之前分別說出來的一些話串到一起，而且沈糖之前也不會不提這些事情。有腦子記一記，串起來不就知道了！」

「真的？」

「當然！」

葉澈掙扎，「快鬆開！我喘不過氣了！我還能怎麼辦！我難道還去調查你和沈糖，不說沈糖，如果我真的調查你，你早就知道了吧！」

薄夜挑眉，「你最好是這樣。別讓我知道你燈下黑。」

「放心！不會！快點放開！要死了！」

薄夜這才放開葉澈。

葉澈瞪他一眼，「一言不合就動手，誰慣得你這個毛病。」

薄夜看他一眼沒說話，葉澈緩了緩就繼續給薄夜上藥。

「不過你這些話別當著沈糖的面說了。我感覺沈糖最近精神緊繃，今天因為擔心你，我們兩個人可是爬通風管道出去的。而且沈糖今天真的失了分寸，以往她在外面可也算是滴水不漏，今天趙小姐來接我們，沈糖在車上差點露餡，她當時思考都沒思考就想說，和她平時的樣子完全不一樣，能感覺到沈糖這次真的慌了。」

葉澈頓了頓，「所以你千萬不要在沈糖面前再說這些，沈糖要是聽到了估計更慌。她現在精神太緊繃，我都怕哪一天這個弦斷了，那個時候可就難辦了。」

薄夜沉默，他也知道沈糖最近精神壓力很大。

「所以我傷情千萬不能告訴沈糖，她會相信的。你不說漏嘴就行。」

葉澈點點頭，「知道了。」

「不過這件事情你會繼續查下去嗎？沈安已經去了，這件事情你父親早晚也會知道。是你查還是你就此打住？」

薄夜沉默，他知道薄卿一旦插手，這件事情就不是想打住就打住的了。而且薄卿這個人……

薄夜嘆了一口氣，「沈安心中有數，是查下去還是到此為止，他都清楚。我不會再過問了，這件事情就當做過去了。」

「這就過去了？你以前也不會這樣吧。」

薄夜抬頭，「不然吶？查下去有什麼好處嗎？還是你覺得這件事情能查下去？」

葉澈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確實那個男人那個樣子，一開始就想過讓你知道是誰。不過方安那邊打電話的時候和我說這件事情的幕後主使我認識，和我很熟。我在想是不是阮白或者江梔，但這兩個人真的有膽子對你動手嗎？薄總，我可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就你這一身傷，我也不是個傻子也能猜出來當時的情況很不好，你覺得阮白和方安兩個人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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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夜皺眉，他沒想到方安會和葉澈說這些話事。

不過你問他這兩個人哪個有膽子這樣做，薄夜心中倒真有個答案，但他不打算說。

「我對這兩個人都不太了解，你問我這個問題沒有意義。還是你自己想吧。我說過這件事情我不追究。」

葉澈還想說什麼，直接被薄夜打斷。

「上好葯了嗎？沈糖該著急了。再等一會兒，就真的不信了。」

葉澈瞪了他一眼，「這就結束了！馬上處理好。等一下。沒看到我現在給你纏紗布了！催什麼催！」

薄夜無奈地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纏好紗布，「我剛才讓人送來新衣服了，你先去換上你身上那股血腥氣，就算是說得再逼真，沈糖心裡不還是會打鼓。去換上吧。」

薄夜笑了笑，「好。」

看著薄夜起身去換衣服，葉澈站在原地想著阮白和江梔兩個人到底誰更有可能做這件事情。

想來想去覺得這兩個人都有可能，阮白一直不溫不火但是沈糖和顧珩父親之間的矛盾最開始就是她挑起來的，江梔之前他倒不會覺得她敢這樣做，但是江梔身邊現在有楊謙，那個「法外狂徒」他什麼不敢做！

想到這裡葉澈長嘆一口氣。

怎麼這麼煩！這些人就不能消停點嘛！

不過葉澈現在更想知道，薄夜到底發生了什麼，剛才他問的時候薄夜的表情都不對了，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薄夜換好衣服出來就看到葉澈站在那裡發獃，走到他面前拍了他一下。

「回神了。」

葉澈嚇了一跳，「哦，好！你換好了！身上的血腥氣還重嗎？我可是專門挑了一件上面滿是檀香味的衣服。全新的，你放心」

「察覺到了，謝謝。」

「沒事，都是小事。不過你要是能……」

「不能。沈糖還在等著，我出去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