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喂血
第九章喂血
多年來,白日里雲霧山的山頂縹緲如仙境,猶如層層白霧籠罩,而入了夜,整座山谷會被森冷的寒氣所侵蝕,月色無法透過樹影照入陰謐的山谷。
不見天日的暗籠,野獸的叫喊聲盤桓四周。
霍汐棠害怕得渾身發抖,緊緊抱著自己發軟的身子縮在車廂內的角落,是一分也不敢動彈。
也不知是駕車的馬兒比她更害怕的緣故,還是受了什麼刺激,她驚魂未定下,猛然感覺馬車像發了瘋似的胡亂狂奔起來。
馬兒毫無章法地在雲霧山內奔騰。
車廂里的霍汐棠登時七扭八歪地滾做一團,馬車奔了幾圈下來,她早已被撞得頭暈目眩,昏頭昏腦。
意識微微模糊之際,忽然感覺溫熱的血液從額頭流至眼前。
霍汐棠活到十六歲,自她記事以來,從未吃過一丁點兒的苦頭,更別提額頭被撞破流血這樣的事。
疼痛一下讓她忍受不住,她嗚嗚幾聲哭出來,下意識捂住傷口。
無比害怕,寒涼森冷,驚懼疼痛各類情緒一窩蜂擁了上來,而馬車卻全無停下的打算,她覺得自己大抵要命喪於此了。
燕湛微垂著臉,低頭靠近她,車內視線昏暗,看不清他的情緒。只見他單膝上前,長臂一揮,正要將霍汐棠攬入懷中。
停下來,快停下來——
重來一世,他早已明白,若是睡著或是昏迷,在不清醒的情況下蠱毒就全然無效,是以只有每個夜裡,他才會現身她的屋內,看看她,撫摸著她熟睡的臉龐。
男人闊步上前,待他離得近了,霍汐棠這才在模模糊糊的視線中似乎看清了一些挺拔的輪廓。
她的眼眶霎時間就紅了起來。
霍汐棠的臉色也因他的靠近,陡然之間變得更加慘白,一瞬間脆弱得好似沒了生機,身軀更是止不住的發抖。
許是有人掌控,馬兒逐漸開始恢復如常,在一處安全的角落停下。
就在馬車更加瘋癲的此刻,只見一道黑影驟現,轉瞬之間飛躍而上,以一股強勁的力道拉扯韁繩。
霍汐棠費力地眨了眨眼,啞著聲問:「你是……誰?」
又是燕舜。
幽暗的雲霧山,馬兒的尖聲嘶叫響徹山谷。
視線中那道影子虛虛晃晃,惝恍迷離。
「先生?」
渾渾噩噩間,感覺有一道高挑的人影朝她逐漸靠近。
只因燕舜給她下的蠱毒,若是在清醒時有男人觸碰,她都會產生這樣害怕抗拒的反應。
燕湛的手頓時僵滯。
他冷笑了一聲。
自雲霧山醒來重生后,因知她患有蠱毒之故,與她的每一次相處,他都在強忍著不在她意識清醒時去觸碰她。
她在怕他。
**
霍汐棠感覺馬車總算停止奔跑了,她渾身酸痛地在車裡挪動了幾分,卻怎麼都爬不起來,腦子裡也沉得意識不清。
但這是重生后第一次,他嘗試去觸碰她,而得到這樣害怕的反應。
霍汐棠往後退縮,抱著身子在微微顫唞。
燕湛闊步向前,動作未停行至霍汐棠的身旁,下瞬間長臂一揮,就將她撈入了懷中,以強勁的力道狠狠按住她因抗拒而發抖的身軀。
霍汐棠嚶了一下,哭了出來。
他壓了壓唇線,低沉著斥了一聲:「乖點。」
懷裡的小姑娘意識模模糊糊,處於即將昏迷又尚未完全昏迷的地步,她嚇得眼尾洇出淚水,失了血色的嘴唇囁嚅推拒他:「不要碰我。」
燕湛從懷裡取出一把輕薄的匕首。
鋒利的劍身在黑暗中折射出森冷的光芒,他黑眸落在匕首的刀口處,啞著聲問:「不准我碰,那你想要誰?燕舜么?」
霍汐棠壓根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是身體是潛意識抗拒男人的觸碰,他身上強烈的男人氣息,清冽的香氣將她團團圍繞。
霍汐棠怕極了,發軟的身子好似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掙扎了小腿就胡亂地擺動,邊軟著聲哭喊不要碰我,邊已經嗚嗚咽咽地哭了出來。
「不要碰我……」
這一聲聲抗拒的話,使燕湛唇角冷寒的笑意漸漸消失,遂以迅捷之速在自己的手腕處,割出一道血痕。
那一道傷口溢出了殷紅的血,順著往下,一滴一滴喂進了霍汐棠蒼白的嘴唇。
方才還尚未有血色的唇色,此時已被男人的鮮血沾濕了紅潤,美艷奪目。
燕湛擰了眉心。
他抬手掐上霍汐棠小巧的下頜,朱唇下瞬間微微張開,鮮血這便順勢流了進去。
餵了血后,霍汐棠漸漸鎮定了下來,眼角帶著淚水也不知不覺昏睡了去。
漆黑的車廂內,燕湛將霍汐棠橫抱在他懷裡,冰冷的指腹來回慢慢擦拭那沾了他鮮血的唇角。
手中動作不停,他的黑眸卻死死地落在刀痕密布的手腕處。
除去方才那道新鮮的傷痕,其餘數百道顯眼的傷疤,像是多年前留下的痕迹。
手臂上的每一道傷痕,均是為了取出鮮血而留下。被當做藥引子煉藥的那幾年,看來也並非沒有作用。
他的血就可以暫時治了這小姑娘的蠱毒。
思緒回籠,他黑眸微凝,指腹上的洇紅一點點在她的唇角暈染開來。
燕湛眼裡浮起暗沉的血色。
他低聲問:「棠棠,嘴巴里有血腥味會不會不舒服?」
霍汐棠昏睡了去,並未聽清他的問題。
燕湛像是也沒打算聽她的回話,只揚唇淡淡笑著,修長的手指從她的唇角處潛入,后慢條斯理地撬開她柔軟的嘴唇。
手指探入了溫熱的口腔。
燕湛隨意攪弄了一番,待聽到那一聲細軟的嚶嚀,方緩緩將手指抽了出來。
手指上沾滿了晶瑩的水漬與他殷紅的血液混合出來的黏液,實在是不夠好看。
燕湛眼睫低垂,將指腹送入自己的薄唇輕輕舔了一下,須臾后,蹙眉道:「好怪的味道。」
他復低下頭,看著霍汐棠的睡臉,輕聲詢問:「讓朕嘗一嘗棠棠口裡的好不好?」
若是上輩子,她定會羞紅了臉拼了命的推拒他。
「你不說話,朕就當默認了。」
語落,燕湛將臉傾了過去。
在薄唇即將觸碰到那張溫熱的紅唇時,待看清她完全失去意識的臉龐,一幕不太讓他想要記起來的畫面,在他腦海中來回穿梭。
他忽然頓住——
過了片刻方僵硬地收回動作。
也罷,小姑娘現在意識不清。
重來了一次,他對她有得是耐心。
燕湛抱緊懷裡的人,指尖有一下沒一下輕點著她綿軟的臉頰,靠著車壁闔眼入睡。
**
清晨的一縷陽光透過車窗縫隙鑽了進來。
霍汐棠緩緩睜開了眼,入目的卻是一道堅硬的胸膛,這種觸感她十分確認是她從未接觸過的,此時並非是在她的房間。
並且有個人正在抱著她。
霍汐棠臉色唰地一下就慘白了起來,掙紮起自己酸軟的四肢,啞著聲呢喃:「是誰?你放開我……」
燕湛早就醒了,或者應是一夜未眠。
在霍汐棠又一次催促下,這才睜開了眼。
「先生?」霍汐棠以卧躺的姿勢在他懷裡,待看清抱著她的人是誰時,整個人都懵了。
雲先生怎會在此?
不對,雲生生怎麼會抱著她?
並且,她竟然全無抗拒的反應?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燕湛鉗住她的腰肢,淡聲道:「學生逃學,作為先生自然要親自將不聽話的學生逮回去。」
霍汐棠微怔,「我……不是,學生沒有逃課。」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到了此處,但顯然是遭賊人所害。
可是先生是怎麼找到她的?
燕湛黑眸微眯,握住她的腰肢,讓她在他的懷裡換了個躺著更舒服的姿勢后,從衣襟里取出一方帕子,按住她的額頭皺眉問:「怎麼傷了不止血?」
昨晚車廂內實在昏暗,傷口又在不顯眼之處,白天了燕湛才發現她的額頭被撞破。
燕湛為她包紮好傷口。
霍汐棠渾身僵住,「為何。」
為何先生可以觸碰她了?
燕湛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但現在並不是解釋這個問題的時候,「此處是雲霧山,我們在山裡待了一夜。」
一整夜?
她一整晚都沒回去,爹娘豈不是擔心壞了?
霍汐棠嚇得連忙坐起來,連被燕湛圈在懷裡都尚未察覺,焦急地問:「先生,那我們該如何出去?」
雲霧山的險境她自小就聽說了。
幾乎每個揚州人都深知此山的可怕之處。
傳聞但凡進了雲霧山的,就沒有哪個人能夠活著走出去。
燕湛為她額頭上的包紮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后,這才滿意地嗯了一聲,「不怕,我會帶你安然無恙的出去。」
算上上輩子,雲霧山已是他第三次來了。
前世他也是順利摘取到幽劫草后從山上跌落,這世同樣也在一個地方跌落,不同的是,這次的跌落使他想起了前世的記憶。
雲霧山內野獸成群,但若是小心謹慎不去主動招惹,野獸也不會主動攻擊,而他取幽劫草的地方正是山谷的頂點,要在一群野獸口中順利摘取那世間僅此一株的幽劫草的確有不少難度。
所幸這次馬車的狂奔也只是在山林間穿梭,並未行駛到最危險的地方。
燕湛安撫好霍汐棠后,便去了前頭駕起馬車。
按照記憶,他順利找到了雲霧山的路口。
霍汐棠坐在車廂內,心神不穩,七上八下,所有的疑問都變成了一個。
——她可以觸碰先生,難不成是她的病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