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與大貓重逢的第三天
第一百五十六章與大貓重逢的第三天
「哥哥.」
看著眼前赫然聳立著的公寓樓,伏黑惠青翠的眸底泛起一抹濃重的暗色，混雜著一絲難得的膽怯，很快他就將頭稍稍撇開，垂下眼眸,向身旁的人低聲詢問道,「為什麼突然要我們回.這個地方？」
甚至還為此特意向學校請假，伏黑惠心中想到,垂落在身側的手不覺捏緊。
「.五條老師希望我們收拾一下裡面的東西,至於他本人,說是待會兒就會趕過來。」新一那雙墨藍色的眸子里正染就著絲毫不亞於伏黑惠的暗色，只是不同於伏黑惠眼中的那絲怯懦,在他眼底所藏著的，更多是被壓抑在角落中，不敢輕易踏出一步的期許。
新一抿了抿唇，借著眼鏡的反光將眼中所流露出的那些許細微情緒悉數斂去。
在真正看到五條悟本尊之前,新一併不能完全確定心中的猜想是否正確,更不想隨隨便便就讓伏黑惠和津美紀心懷希冀卻又馬上落空，他不動聲色地深吸了口氣,轉而道,「津美紀，等一下還要拜託你幫忙看著點兒,免得我和惠中途不小心遺漏些什麼。」
「嗯，我知道了,你們放心,」津美紀溫聲應下,只是眼角眉梢間卻透著一點不易察覺的低迷情緒,她同樣看著眼前的公寓樓,除卻那些難以言說的複雜心緒，眼眸里還泛著一抹淡淡懷念，「說起來，我們也很久沒有一起回來過這裡了。」
自加藤湊『離開』之後，他們三人在這五年間再未踏足過這棟公寓樓一步，即便是新一為了搜尋兇手的蛛絲馬跡，不止一次經過公寓樓樓下，也不曾有過哪怕一次乘電梯上到四樓的想法，觸景生情這四個字，當真正作用在一個人身上時，遠比字面含義來得更強。
「走吧，」聽聞津美紀的話，新一闔上雙眼靜默了半晌，隨即攬過伏黑惠與津美紀的肩膀，安撫地輕拍了兩下，稍稍仰頭重新看向眼前的公寓樓，任由眼中的暗色翻湧，嗓音微微沙啞著低聲嘆道，「我們『回家』。」
卻不想，即便已經到了看似走投無路的地步，對於他的問詢，彼時的羂索也僅僅只露出了一抹夾雜著不屑與十足輕蔑的微笑，感慨似輕嘆道，「咳、殺死？不不不，你可別誤會，我不過只是稍稍連本帶利地收回當年暫時出借給他的時間罷了。」
「嘛，一個不曉得活了幾千歲的老不死，日本境內所有結界、包括高專周圍結界的重要基石，都在高專教科書上歌功頌德似地寫著呢，」五條悟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告訴了我一個人。
「一個名叫作『羂索』，和他一樣，從千年前苟延殘喘到現在的渣滓。」五條悟神色一沉，壓低嗓音危險道，「不過用的卻是侵佔別人身體的法子。」
「五條老師，我想你應該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彼時的新一堵在五條悟的專屬教師休息室門前，臉上和額前還掛著不少因為過於急切匆忙而滲出的細密汗珠，他幾乎是一面喘著粗氣一面鄭重其事地看向五條悟，沉聲道，「只要我能夠順利晉陞成為一級術師——」
羂索回想起這個註定會印刻在他記憶中一生的名字，新一收回鑰匙的手不覺愈發捏緊，鑰匙在他手中被不斷擠壓扭曲，乃至隱隱有變形走樣的趨勢。
「不，沒什麼，是我自己的問題。」
「怎麼了，新一哥？」見新一隻拿著鑰匙，久久沒有動作，津美紀不由有些擔心，連帶著眉宇也一齊微微蹙起，輕聲詢問道，「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彼時的新一聞言一愣，甚至滿腔的恨意都堪堪戛然而止，怔然道，「你什麼意思.」
並非他們小心謹慎過度，而是五年前的那摻雜著雨水泥土氣息的血腥味，至今猶如夢魘一般籠罩在他們心頭，不曾徹底消散，乃至午夜夢回時還會將他們驚醒。
說著，五條悟頓了頓，墨鏡背後湛藍的雙眼微微眯起，一字一頓道，「從天元那裡得到的一些信息。」
「呵五條悟，你以為，當年若不是我出手救下了你的加藤湊，他能夠順利活到年近三十的歲數？」
——自去年年底，與現在同樣的十二月，新一正式晉陞成為一級術師之際，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到高專找到了正逢短暫休假中的五條悟。
他不免想起當初，在五條悟給予此人最後一擊時，他曾憤恨地質問過對方殺死加藤湊的真正原因。
當久違地拿出鑰匙對準大門的鎖孔時，新一的手到底沒忍住隱隱顫唞了一瞬，就仿若他將要打開地並非一扇再普通不過的公寓門板，而是通往未知的開始，即便他在腦海中反覆十數次解析推測五條悟此舉的意圖，但得到的結果，卻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敢輕易奢求的。
「就同意你參與『搜捕』殺害湊的兇手，」五條悟哼笑著打斷了新一的話，從沙發上站起身，上前半是寬慰半是調侃地拍了兩下新一的肩膀，勾起唇角挑眉道，「放心好了，我沒忘記，倒不如說，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聞言，伏黑惠立時警惕地瞥了一眼四周，垂下雙手合十比作犬影，黑白玉犬隨之從影子里一起躍出，守在三人身側。
「你們不用擔心，那傢伙已經徹底被五條老師『祓除』。」新一揮手扇去飛揚的細塵，透過熟悉的玄關看向昏暗的屋內，說這話時，他的神色並沒有太多變化，然而透出的語氣卻是完全不同於往日的冰冷，乃至隱隱有一絲五條悟的影子，「不會再有機會出現了。」
知道姐弟倆在擔心害怕什麼，新一搖了搖頭，不再猶豫，直接將鑰匙插入了鎖孔中，緩緩擰動，伴隨著『咔嚓』一聲脆響，塵封了足有五年時間的公寓再度重見天日，一股雜糅著嗆鼻灰塵的霉味，爭先恐後地從開啟的門縫中鑽出，撲向三人。
只見五條悟長臂一展，順勢攬過新一的脖頸，將人帶到了自己桌前，另一隻手打開抽屜，將裡面的資料連同桌上的電腦一起交給了自家學生，毫不客氣地託付道，「目前關於那個傢伙能夠找到的所有相關資料都在這裡，包括但不限於他之前『借用』過的身體，還有」
「天元？」新一不由一怔，「這個人我記得好像是」
羂索捂著傷口淺淺一笑，不動聲色地暗中催動著最後保命的術式，徐徐說道，「也許你早就已經猜到，當年的加藤湊是因為術式覺醒才會一直高熱不退，可你不會想到，他父母將他帶到淺草寺時，他不過六歲的身體，早已經不足以支撐不到術式真正覺醒的那一天。」
「是我於心不忍救下了他，」感應到術式的完成，自覺已經完全可以隨時抽離本體脫離險境的羂索笑得愈發和善，近乎溫聲細語道，「這麼算來，你和他的緣分，還是經由我一手促成，難道你不該好好感謝我一番嗎，五條悟？」
「新一，」卻見五條悟聽後面不改色，依舊一瞬不瞬地死死盯著羂索的臉，仿若看穿了對方的所有把戲，目不轉睛地對身旁的新一吩咐道，「該是你出手的時候了。」
「讓我們一起，為湊報仇。」五條悟淡淡道，咒力在指尖凝聚。
聞言，羂索愣怔了須臾，反應過來后當即就想要將自己的本體抽離此地，然而，正是這不過短短几秒間的功夫，他卻猛然發覺，不知從何時起，他的身體竟已然完全無法動彈，猶如被時間定格一般，乃至連呼吸都開始變得有些困難起來。
「原本是想直接展開領域將你解決得更徹底一些，」五條悟緩緩抬起右手對準了羂索的眉心，墨鏡背後的蒼藍眸底所滲出的寒意，猶如實質，但在他的面上，卻反差十足地掛著一抹淺淺的笑意，歪著腦袋輕哼道，「但誰讓我答應過自己可愛的學生呢。」
「會讓他親眼見證你的死亡。」
羂索立時瞪大了雙眼，艱難地移動眼球去看五條悟身旁那個一直以來被他乾脆忽視，未曾真正放在過眼裡的小角色，五條悟所謂的學生。
卻見對方的眼睛里竟綻著絲毫不亞於五條悟的銀色光亮，眸底更是清晰地倒映著他的身影，那雙眼睛里，羂索感受到了桎梏他身形的力量來源。
「五條老師，動手吧。」新一咬緊牙關，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雙眼幾乎無時無刻不在酸脹刺痛，甚至隨著分秒地遊走愈演愈烈，隱隱有擴散至全身的趨勢，直至兩行血淚從他的眼角滑落，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有過一刻放鬆，只堅忍道，「我不會讓他有機會逃走的。」
他並沒有阻攔五條悟的四溢的殺意，因為他十分清楚，現有的律法完全無法懲治眼前這個活了上千年的怪物。
「做的不錯，」隨著赤赫色光線從五條悟的指尖迸發，不過眨眼間就穿透了羂索的眉心，他空出的左手穩穩撐住了新一搖搖欲墜的身體，低聲道，「老師不會讓你的努力白費的。」
之後的事，新一已經記不大清了，只記得醒來時，伏黑惠與津美紀都守在他身邊，而家入硝子在見到他醒來后，先是微不可聞地鬆了口氣，隨即毫不客氣地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你知不知道，要是再晚那麼一點，或是你的術式再多維持哪怕半分鐘的時間，你這雙眼睛就算是徹底報廢了。」家入硝子挑著眉梢，神情看似漫不經心，說出口的話卻是半點情面不留，直接將新一眼下的糟糕狀況完全暴露在伏黑姐弟耳中。
並在最後不忘輕嗤一聲總結道，「該說是上樑不正嗎？老師學生一個個都這麼喜歡胡來。」
那之後，新一自然而然地被迫接受了姐弟倆全天候的悉心照顧，甚至為防止再傷到眼睛，造成二次傷害，就連他身邊留著的幾本小說都不得不和手機一齊上交給伏黑惠保管，整整無聊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還好，大概是門窗緊閉的關係，傢具上又都蒙了防塵布罩，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臟，」津美紀的聲音從空蕩的房間中傳出，帶著一絲沉悶的迴響，打斷了新一的思緒，他循聲看去，只見津美紀已經圍上了圍裙，戴好了袖套，溫聲笑道，「時間不早了，趕緊打掃吧。」
「這是你以前的.」新一愣了愣，卻見原來不止津美紀，一旁的伏黑惠也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甚至用淺色的方巾束住了滿頭亂翹的發梢。
「嗯，就是以前湊叔給我們準備的，雖然過去這麼久，已經偏小了些，不過勉強還能用一下。」看著身上的老舊圍裙，津美紀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不過很快她便重新振作，朝新一笑道，「不過以新一哥你現在的身形，是怎麼都不可能再勉強了，只好先借用一下湊叔穿過的。」
津美紀剛說完，伏黑惠就將手中一直拿著的圍裙遞給了新一。
「湊叔.穿過的嗎，」新一接過圍裙，垂下眼眸摩挲了小半晌，隨後將圍裙抖開套上，擼起袖口對伏黑姐弟道，「行，不耽擱了，我們開工。」
因為過早就開始自食其力，三人皆是做家務的好手，無論是擦洗傢具，又或是清理雜物，沒有半分拖泥帶水，尤其彼此之間還十分有默契，打掃起來更是事半功倍，甚至伏黑惠還能拜託玉犬幫忙，替他分擔一些簡單的活計。
待到中午時，公寓的清理已經完成了大半，就在新一將收拾好的垃圾分門別類，準備帶去樓下的垃圾回收點時，玄關卻倏然傳來一陣門鎖擰動的咔嚓聲響，吸引了他和伏黑姐弟的注意。
「是五條先生嗎？」津美紀看了新一一眼，詢問道，「他有沒有發簡訊通知你一聲？」
「他這樣的無良教師才不會這麼好心，」新一冷笑了一聲，站在玄關前雙手抱胸，彷彿只等人開門后就打算將身側兩旁的垃圾袋一齊扔過去一般，咬牙道，「明明說過一早就會過來，結果拖到中午飯點都不見人影，惠、津美紀，今天的午飯我們一起敲他一頓狠的。」
還不待津美紀反應，另一邊的伏黑惠當即豎起拇指表示贊同。
「新一，作為我最心愛的學生之一，就這麼毫不避忌地敲詐你的老師真的好嗎？」五條悟一面將門緩緩推開，一面故作傷感道，「老師我不過只是稍微遲到了那麼一丁點兒時間而已。」說著，五條悟取下眼鏡，就著拿起墨鏡的手背可憐兮兮地擦了一下並不存在的眼淚。
「呵，你哪怕提早一個小時過來我都願意稍微相信你幾分，」新一雙手抱胸冷笑道，「要是說不出個正經的理由，你的錢包就等著吃癟吧。」
「嘛，聽你的口氣，看來已經打掃得差不多了？」五條悟越過新一掃了一眼四周，撫著下巴滿意道，「雖然不是不能聘請專業的保潔工作者，但我後來仔細想了想，這裡還是交給你們自己來打掃更好一些，嗯.更有意義。」
伏黑姐弟聞言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然而新一的反應卻有些不同，他望著五條悟湛藍的雙眼，呼吸不禁一滯。
「至於我今天為什麼來晚了——」大概是為了故意賣關子，五條悟拖長了尾音，吊足了三人的好奇心之後，才慢悠悠地哼笑著解釋道，「當然是因為我在見你們之前，先去見了一個人。」
「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