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撿到貓的第九天
第九章撿到貓的第九天
當加藤湊與柯南分別拎著一大一小滿滿當當的購物袋，走出商場的大門時，伏黑姐弟就站在商場門前佇著的遮陽傘下。
夏日的夕陽紅得好似燒旺的爐火，透過同樣染得彤紅的雲霞，撒下橘色的溫暖日光，映照在伏黑姐弟稚嫩白皙的臉頰上，化作一片橙紅，柔和了他們的眉眼。
落在他們腳下的影子，也被這不斷西沉的晚霞餘暉無限拉長，與周遭樓房垂下的陰影融為了一色。
「讓你們久等了，」看著眼前這對面容並不十分相似的小姐弟，加藤湊走到他們面前，屈膝蹲下，率先開口道，「要吃糖嗎？」
說完，就見加藤湊伸手從拎著的購物袋裡，掏出了三支包裝簡單、顏色統一的棒棒糖，都是牛乳口味的。
先將其中一支遞給柯南后，這才轉而將剩下的兩支拿到了伏黑姐弟面前，並解釋道，「是在收銀台前臨時買的，不知道你們會不會喜歡。」
伏黑姐弟看著眼前的棒棒糖，面面相覷了一眼，一時有些猶豫不決，加藤湊也不催促，只維持著拿起棒棒糖的姿勢，靜靜地等待姐弟二人伸出自己的小手。
站在加藤湊身旁的柯南，一眼就看出了伏黑姐弟臉上那顯而易見的防備，對此倒也並不奇怪，畢竟，要是他的猜測沒出錯，這對姐弟的父母應當已經離開家中相當長一段時間。
這樣小的年紀，過早地體會到生活艱難，又只能彼此相互依靠的姐弟倆，警惕心自然會比尋常孩童高出許多。
「謝謝你剛才的一百日元，」聞言，之前一直沉默的伏黑惠上前一步，將津美紀護在了身後，「我們保證會很快還給你。」
津美紀和伏黑惠聽后，皆是一愣。
即便注意到柯南方才的動作，也確實感受到眼前的男人所施放的善意，但伏黑惠還是緊抿著雙唇，猶如祖母綠一樣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加藤湊，對他手中的棒棒糖沒有多看一眼，乾脆地拒絕道，「但我們只是小孩，幫不了你什麼。」
沒有收入來源，家中餘下的錢也越來越少，連一日三餐都尚且艱難，又哪有多餘的開銷可以供給這些形形色色的零嘴。
即便明白加藤湊這是為了方便他能更好地接近眼前的姐弟，特意找了個合適的理由，但他心裡還是忍不住因為話的內容，生出了些說不出的彆扭情緒。
尤其是在聽到『轉學』兩個字時，他心頭更是湧起一股無名的抗拒，緊接著腦海中忽然就想起，之前在家中時，加藤湊向他提起要不要就近在附近的小學念書的事兒。
雖說以他的身量大致估計，的確是該上小學三、四年級的歲數，加藤湊想要讓他去念書也是理所當然，可柯南心中對此真的不大情願，還是那句話，即便沒有過去的記憶，可小學所教授的內容他也基本上一眼就會，去了也只是浪費時間。
這對他們來說的確是一件再輕鬆不過的小事，可男人為此所表現出的認真態度，在讓他們感到驚訝意外的同時，心底某處角落，也隱隱生出一絲似有若無的艷羨。
說著，加藤湊頓了頓，復而看向伏黑姐弟，神色鄭重道，「我希望，你們可以在我忙於工作的時候，幫我陪陪他，順便熟悉一下周圍。」
其實，不用加藤湊解釋，津美紀也一眼就注意到，對方手中的棒棒糖，正是常常擺放在收銀台前顯眼位置處的各類小零食之一。
「放心吧，」見姐弟倆許久沒有動作，加藤湊將棒棒糖又稍稍往前遞了幾寸，為了不讓小孩害怕，控制著將自己的嘴角略揚起了些許弧度，試圖以此化解他那低沉冷冽的嗓音，「其實，我有事想要拜託你們，這兩支棒棒糖算是一點酬勞。」
自從母親離開，家中缺了什麼東西，都需要她和伏黑惠自行到超市添購，而這再普通不過的棒棒糖，對如今的他們來說，因為非必需品的關係，也就成了結賬時，常常會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奢侈品』。
「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沒有在意伏黑惠的冷淡，加藤湊看了一眼身旁的柯南，接著向兩人介紹道，「這是我侄子，加藤柯南，他最近才轉學搬到這裡，平時一個人在家，附近也沒什麼朋友。」
津美紀與伏黑惠自然注意到了這一舉動。
但是這種話.湊叔會相信嗎？柯南不禁在心裡苦了張臉。
因此，儘管是加藤湊送的，但對手中的棒棒糖也確實並沒有多少興趣的柯南，還是當著姐弟倆的面，利落地撕開了它的包裝紙，塞進了嘴裡——算是給姐弟倆起到一點『安全示範』的作用，好讓他們多少也能卸下點兒心防。
而原本叼著棒棒糖站在一旁，無所事事的柯南，在聽到加藤湊提起自己時，先是一怔，等到加藤湊話音落下時，他已經含著棒棒糖面無表情地扯起了嘴角，心底一陣乾笑。
明明只是侄子而已
念及此，津美紀與伏黑惠不由將視線轉移到了一旁的柯南身上。
但也正是這個陌生的男人，此時此刻，這樣認真地為了他的侄子拜託他們。
不過因為當下正值暑假期間，他眼睛的問題也還沒能解決，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但現在看來，加藤湊並沒有將這件事徹底拋在腦後，柯南心想到，不覺嘆了口氣，也是，照對方對他上心的程度，又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忘記。
在見到男人的第一眼，那冷峻的眉眼和淡漠的氣質，讓他們下意識就以為對方一定是個性格嚴肅，很不好相處的人，儘管對方幫了他們，出於謹慎，他們也並不想與之交集過多，只想將欠下的一百日元儘早歸還。
任憑心中思緒萬千，柯南也沒有在面上透露太多情緒，乃至在伏黑姐弟看過來時，立馬就反應過來，揚起唇角，尷尬而不失友好地朝著兩人揮了揮手。
「惠，」良久，被伏黑惠護在身後的津美紀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看面前的加藤湊與柯南，抿著雙唇靜默了小半晌，溫聲開口道，「我們就幫幫加藤先生吧。」
聞言，伏黑惠回頭看了一眼津美紀，對於向來溫柔的姐姐所作出的決定，並沒有太多意外，只在沉默半響后，點了點頭，重新望向依舊單膝蹲在他們身前的加藤湊，神色較之先前緩和了幾分，認真道，「我們答應你，欠你的一百日元，也會在下次見面的時候交給你的侄子。」
「嗯，那就拜託你們了，」加藤湊同樣認真回應，也並沒有拒絕伏黑惠想要歸還那一百日元的心思，只道，「可以留一下你們的電話嗎，明天周末，我會讓柯南聯繫你們。」說著就從兜里拿出了手機。
一旁的津美紀點了點頭，報出了家中的號碼。
「來，你們的棒棒糖。」加藤湊將號碼記下后，便將棒棒糖遞到了伏黑惠手中，再次道，「謝謝你們。」
「只是一點小事，」這次伏黑惠並沒有拒絕，只是在接過棒棒糖后，神色複雜地看著加藤湊的臉龐，抿了抿唇角，垂下眼眸低聲道，「而且，是我們應該謝謝你。」
是對方及時借給他們一百日元，他們才能順利地買到捲紙，不至於之後再辛苦重跑一趟。
「我的名字叫伏黑惠，」或許是想通了什麼，伏黑惠重新抬起頭看向加藤湊，板著一張小臉報出了自己的名字，並看向一旁的津美紀介紹道，「這是我姐姐，伏黑津美紀。」
「嗯，惠和津美紀，我記住了，」聞言，加藤湊墨藍色的眼眸中柔和了一瞬，到底還是沒忍住，抬起手輕輕揉了揉伏黑惠那四翹蓬鬆的發梢，「像你剛才說的，只是小事。」
伏黑惠的眼睛瞬間睜大了幾分，怔怔地看著加藤湊，一時竟忘了躲開。
像是要燃盡最後的餘光，晚霞紅得愈發厲害，幾乎將加藤湊整個人都染作了溫暖的橘紅色，而與之對比鮮明的，是對方墨藍色的眼睛。
大概因為有霞光點綴，那雙眼睛竟透出了好似藍寶石一般的火彩，不僅驅散了加藤湊眉眼的那絲冷淡意味，也倒映在了伏黑惠年幼的腦海中，再難忘記。
之後，加藤湊和柯南一起同伏黑姐弟道了別。
「我還以為湊叔你會想要送他們回家，」直到姐弟倆的身影走遠后，從方才就一直默默配合加藤湊的柯南，這才開口道，「畢竟他們家和我們家差不多隻隔了兩條街的距離。」
「慢慢來，」加藤湊道，看向柯南，攬住他的肩膀，拍了兩下，「你明天的便當我會盡量多做一些，請他們一起吃吧。」說完，他又看向伏黑姐弟倆遠去的方向，沉默了片刻，「他們的年紀，比你還要小。」
「以後我會盡量多照顧他們的，」聽出了對方話里的擔憂，柯南抬起頭看向加藤湊，保證道，「湊叔你不用擔心。」
「你的年紀也不大，」卻不想加藤湊聽后，面無表情地弓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柯南的腦門，「也要照顧好自己。」
「嗷，」柯南捂住腦袋低叫了一聲，連忙躲開，討饒道，「知道啦知道啦，湊叔我們還是先回家吧，我真的餓了。」
「好，那為了能早點回家，」加藤湊點點頭，點亮手機屏幕看了眼時間，拿過柯南手中的購物袋，背朝著柯南蹲下，側頭回首道，「上來，我背你。」
「誒？」柯南傻眼，慌忙搖頭擺手，連帶著人也跟著往後倒退，「這就不用了吧湊叔，我自己可以.」
然而，還未等柯南把話說完，沒有留神身後路面的他，後腳跟一個不小心踩到了一處凸起的石子，猛地一滑，甚至整個人都沒反應過來，就後仰八岔地摔倒了下去，後背更是狠狠地撞上了固定立在超市門前的遮陽傘。
「呃——！」
來自背脊和臀肉的鈍痛同時刺激著柯南的神經，好在他用手撐了一下，不至於痛得太狠，只是手臂被這麼在地上突然一杵，似乎有一陣電流從中穿過，整條胳膊頓時酸麻無比，甚至比後背和臀肉傳來的鈍痛更強烈幾分。
在發現柯南往後倒下的加藤湊，第一時間就放下了手中的購物袋，以最快的速度轉向身後探出雙手，試圖拉住柯南，只可惜，他終究只是個普通人，即便反應再快，也還是慢了一步。
他只能將摔倒在地的柯南小心抱起，以單膝跪下的姿勢，讓人靠坐在自己腿間，皺眉道，「怎麼樣，有沒有傷到哪裡？」
「唔別的其實還好，就是右手有點麻了，」柯南一面倒吸著涼氣，一面用左手小心扶著自己的右手，想要讓其慢慢緩過來，臉上好一陣齜牙咧嘴，不過即便跌成這樣，他也不忘向加藤湊安慰道，「沒事兒的湊叔，嘶——你讓我休息一會兒就.」
忽然，柯南神色一頓，口中的尚未說完的話也被再次咽下，泯滅於唇齒間，沒了聲息，一雙墨藍色的眼眸更是幾乎瞪圓，死死地盯著加藤湊耳畔的位置，嘴唇微張，好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來。
「柯南？」見此，加藤湊的眉頭更深了幾許，撫著男孩的臉頰，沉聲關切道，「怎麼了，是摔著了嗎？」
「湊叔你別動！！！」卻見柯南倏然急切大喊，甚至顧不得周身的殘留的鈍痛，立時站起身撲向加藤湊的肩膀，而他墨藍色的眸底深處，也在與此同時綻開了一抹銀色的亮光。
就像是.鎖定了什麼東西。
不過加藤湊並沒有注意到這一切，只是在愣神過後，當即反應過來接住了縱身一躍的柯南，直到男孩撲倒在他的肩上，氣喘吁吁。
許久過後，柯南的喘氣聲漸漸平緩，加藤湊維持著抱住柯南的姿勢沒有變化，輕輕拍了拍柯南的後背，沒有問任何緣由，只低聲問道，「好了嗎？」
「.嗯，」柯南一手攬著加藤湊的脖頸，雙眼死死地看著另一隻手中已經沒有了任何動作的『東西』，在他眸底深處，還殘餘著些許已經淡去的銀光。
即便大腦從剛才起便一直叫囂著強烈無比的疲倦睏乏，他也沒有閉上眼睛休息哪怕一秒，只在加藤湊問起后，默默收緊了幾分攬著加藤湊的手臂，半晌，微微啞著嗓子應道，「已經好了。」
只見在柯南的右手中，竟是一隻形似蚊蠅，卻足有人頭顱般大小，模樣醜惡，通身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就好像下水道一般的臭爛氣息，不知該究竟如何形容的生物。
方才，就是它不斷盤旋在加藤湊耳畔附近，並試圖接近。
可加藤湊卻對此彷彿一無所知。
眼下，它正被柯南牢牢地扣著，一動不動，宛若一個沒有生命的布偶，只有它漸漸化作點點灰燼、不斷消散的身軀，與那對仍在撲騰的透明膜翼，昭示著它並非死物的事實。
他眼中那些曾經只是一團模糊的黑影，在今天，有了具體的形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