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女子哪有不成親的。」皇太后說道。
李星禾垂著眼眸看不清皇祖母的表情,卻從這句話里聽到了些許不高興,心中陡然驚詫——皇祖母這是對她生氣了?
「不要耍性子,哀家已經為你從世家中挑了幾個過來,個個樣貌出眾,性子也好,你若見了,一定喜歡。」皇太后說著,臉上的不悅逐漸隱藏起來,微笑著拉著李星禾往外頭走。
「為何只有世家子弟?」李星禾作勢疑惑,將手從她手中抽了出來,退到半步的距離之後,跟在皇太後身後走。
皇太後轉身看了她一眼,見她有了興趣,抵觸情緒也減輕了許多,才放心地回過身來。
苦口婆心的解釋說:「咱們李家的公主,就算不嫁世家,也要嫁高門、高官,只是你這孩子……總要做些出格之舉,叫朝廷上的官員心有微詞,哪家還敢要你,也就只有世家幾十年的基業,才能扛下外頭的風言風語,娶你進門。」
李星禾聽在耳朵里,越發覺得不舒服,嘀咕道:「皇祖母先前還誇我聰明伶俐,為何提到婚姻嫁娶之事,就嫌棄起我來了。」
「哀家這是為了你好。」皇太后搖搖頭,「你年紀還小,自然不懂這其中的許多道理,等日後成了婚,便知道哀家的苦心了。」
李星禾憋了一口氣在心裡。
她不懂。
她沒有考慮過成婚這樣的大事,根本不知該如何為人婦為人母,更何況,她府里還有一個男人呢,雖說不嫌桃花多,但賀蘭瑾對她那樣專情,她又如何忍心帶回一個駙馬去給他添堵。
說罷,自己也起身給皇太後行禮。
一路隨著皇太後走到御花園裡,正是晌午,日光微暖,被白雪覆蓋的御花園潔凈安寧,雖冷不寒。
賀蘭瑾表面上是她沒有名分的「侍君」,背地裡卻是她實實在在的哄著他,說他是「未婚夫」的,她可不希望剛哄到手的美人就這麼被殘忍的真相給嚇跑了。
聽著兩位長輩說話,李星禾百般不自在,不情願的走到了站成了三排的世家子弟面前。
若真有道理,為何不直接講給她聽,反要說這些彎彎繞繞的話。像是沒理也要做得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只是美人在骨不在皮,比起賀蘭瑾由內而外、如竹似蘭的君子氣質,這幾位世家養出來的公子,眼神或是銳利或是憨傻,就算長得好看,也只是精緻的草包罷了。
心裡念著許多,眼中看著這些世家子弟也頗沒趣味。
芷藍會意,點了下頭,隨即從一行跟隨的宮女中退了出去。
得想個辦法脫身才是。
皇太后笑著說:「知道你喜歡相貌好的,你皇嫂特意篩選了一遍,能站在這兒的都是個頂個的俊俏,還不快去瞧瞧。」
三人一同落座后,皇后才開口說道:「婚姻大事不是兒戲,咱們禾兒又是慶國的長公主,何其尊貴,也就這些家事門第樣樣出眾的男兒才配得上啊。」
如皇祖母所言,這些人生的都還端正,也有幾個拔尖兒的可以稱得上是俊美。
她一個都沒看上。
她微微側過身,招手讓芷藍上來,伏在她耳邊小聲說,「去取我梳妝台下,第三個盒子里的物件來,快去快回。」
走過被雪覆蓋的花田旁的小路,就見前面一方空地上已經擺好了桌椅,除了站在那裡等候的世家子弟之外,還有不少奴僕,走近一看才發現,皇后早就坐在那裡恭候多時了。
雖有不滿,還是走上前去行禮,「給皇後娘娘請安。」
就算是皇祖母挑的人,她也不會只見一面就決定要嫁給誰。
聽到腳步聲,皇后回過身來,瞧見是李星禾,臉上露出了和善的微笑,作勢扶她,「起來吧。」
怪不得皇祖母會突然找她來挑選駙馬,原來是皇后在其中摻合。
李星禾看了一眼身前的皇祖母,發現她並未對皇后的出現感到任何意外,就知今日之事早是他們二人商量好的了。
不好駁了皇祖母和皇后的面子,她只得挑了一個看上去最聰明的,問道:「不知公子如今身居何職?」
所有的公子都低著頭,不可在內宮直視皇家女眷,得長公主問話,就算抬起頭來,眼睛也不會直視,畢恭畢敬地答話道:「回稟長公主,在下在朝中並無任職,如今正在為爹娘打理家中的千畝良田,閑暇時間便讀書消遣。」
千畝良田?
李星禾心下一驚,她父親那裡繼承來的也不過百畝良田,這人家中竟有千畝,豈不是比她一個公主還要富有。
前些年還沒發覺世家會如此富貴,難怪大皇子對世家的示好從不拒絕。
可惜,她還犯不上為了這點富貴給自己找個駙馬。
轉過身去,對著皇太后搖搖頭,不說話,光看著臉上勉強的表情,就能看出她對這些人沒意思。
看到她的反應,正在對著微笑的皇后與皇太后都冷了臉,皇后欲言又止,還是皇太后先開口說:「禾兒,選駙馬不是兒戲,世家把人送過來,你若不挑一個,豈不是傷了諸家和氣。」
李星禾走到她面前,嘗試著撒嬌說:「皇祖母,我與他們是第一次見面,怎能潦草地定下大事,皇祖母若有心,平日里叫他們對我多殷勤些就是了。」
聽罷,皇太后嘆氣道:「你當這是過家家呢?沒有駙馬的名分,人家為何要對你獻殷勤。」
「不捨得對我示好,光靠著相貌家世,就想做我的駙馬嗎?」李星禾小聲嘀咕。
「禾兒快別說這樣的話了,叫人聽了笑話。」皇后笑著勸解說,「自古婚姻大事,要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父母不在了,便由我與太後來……」
話沒說完便被李星禾打斷,側過身來接話說,「父親母親雖然不在了,但他們也並不能替我做這個主。」
「嗯?」皇后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同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即近,李星禾打眼望過去,滿心期待,招呼她到身前來,「芷藍,快過來。」
緊接著眾人就見長公主的貼身侍女小聲喘熄著走到她面前,雙手捧上一團金鐲子,那鐲子細小精緻,卻並非一對,而是好幾個疊在一起,疊的也不工整,互相交錯著,看上去很亂。
皇后與皇太后打量了半天也沒看懂那是什麼,更不知李星禾又要鬧哪一出。
李星禾拿著那些金環,走到世家公子們面前,舉起來介紹說,「這是我母親留下的九鎖連環,若有人能完好無損的解開它,證明此人有慧心,才有做我駙馬的資格。」
眾人聽著,互相對視著,蠢蠢欲動。
一人開口道:「我來試試。」
李星禾便讓宮女將連環送到了那位公子手中,那人上手開始解,金環相互碰撞著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甚是悅耳,費了好一番功夫,卻一個都解沒下來。
那人自知無法解,便將連環遞給了其他想要嘗試的人。
九鎖連環在諸位公子之間傳遞,聽得金環碰撞之聲未有停歇,始終沒有解開之喜,皇后和皇太后的表情逐漸凝重起來。
眾位公子小聲商量,或是緊張,或是煩躁,忙碌半天也只解下了兩個金環,剩下的是怎麼也解不開了。
眾人挨個搖頭,直到最後一個手握連環的人也道,「在下無能。」
連環便交由宮女還給了李星禾。
本以為他們的才智加起來至少能解到第五個,沒想到才解下來兩個。
李星禾原模原樣把解下來的金環裝了回去,對他們說:「既然無人能解,看來我的緣分不在此處。」
聽罷,皇后著急地在身後勸道:「禾兒,要不然你再看看,這些可都是世家挑上來的,你不嫁,可有的是人搶著想嫁。」
好像她有多麼看重世家似的。
李星禾挑了下眉,對著眾人拱手作揖,好聲好氣道:「那便祝各位公子早日找到如意娘子。」
說罷,才回身對皇太后說:「皇祖母若沒有旁的事吩咐,我就先告退了。」
見她這就要走,皇后著急的站起身來,「禾兒,此事不由得你任性!」
李星禾偏過頭去,恭敬道:「亡母的遺願在此,臣不敢違背。」
皇后被噎的一時語塞。
還沒等她緩過神來再張口,皇太后便嘆著氣擺了擺手,「算了,你去吧。」
李星禾微笑答:「多謝皇祖母。」
說著便將連環扔給芷藍,轉身離開了這是非之地,背對著眾人,踮著腳尖的步伐輕盈,落在身後人眼中,卻各有心思。
「太后。」皇后盯著李星禾的背影,皺著眉對太后說,「長公主本就不遵禮法,生性驕縱,太后怎能這樣縱著她胡來。」
皇太后揉揉太陽穴,擺手遣散了面前十幾個青年才俊,才道:「你也看見了,她對此事並不上心,那些孩子生的都不錯,她竟一個都沒有看上。」
「成婚是大事,怎能只看皮相。」皇后湊到她身邊,在耳邊小聲說,「那幾個都是從世家挑上來的人,家中父兄多有高官厚祿,待日後輔佐儲君,個個都是前途無量。」
說的話越小聲,皇太后聽得表情越認真,最後才反問:「聽你這話,你是已經拿定了人選?」
「臣妾不敢擅作主張。」皇后扶著她起身。
一行人往宮院里走,皇后閑聊般隨口道:「只是有位崔家子,性情溫和憨實,父親是戶部尚書,兄長在中書省任職,那孩子雖去年落榜,但很用功,母家是江南有名的高門,禾兒若嫁過去,便是兩家之喜。」
皇太後點點頭,「是不錯……可禾兒不點頭,再大的喜事也辦不了啊。」
她雖然希望孫女能早些成婚,定下心來,卻不想因此事壞了祖孫之間的感情,寧願慢慢打算。
本不欲再說,卻聽身旁的皇后忽然哀嘆一句,「唉,禾兒糊塗啊。」
向來和善的皇后能說這種話,定是禾兒又鬧出了麻煩。
皇太后追問:「怎麼說?」
「臣妾不敢多言。」皇后立馬低下頭去,膽怯不語。
「嗯?」看到這反應,皇太后越發好奇,眯起眼睛來看她,「你有事瞞著哀家?」
「臣妾不敢。」皇后小聲說,「是聖上不許臣妾亂說,怕您身體不好,知道那些糟心事,會氣壞您的身子。」
聽上去像是他們都知道這事,單單瞞著她一個人。
皇太后微有怒意,加重了語氣,「我倒是想知道知道,什麼事能讓哀家氣壞身子。」
像是被這氣勢給嚇到,皇后乾脆停下了步子,躬身請罪:「臣妾真的不能說,聖上要是知道了一定會遷怒於臣妾的,請太後娘娘不要再問了。」
看著溫順的不成樣子的兒媳,皇太后罵也不是,生氣也不是。
乾脆喚宮人過來,「小順子。」
小太監從身後隨從的隊伍中走出來行禮,「太後娘娘。」
皇太后吩咐說:「你去宮外頭查一下,長公主最近做了什麼事,回來報知於我。」
「是。」小太監領了吩咐,轉身離開。
皇后偷瞧著,低頭心滿意足的吐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