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奇葩
那之後隔日,辛迪斯就命人送了一張清單來,上面列了他希望能從內陸買到並帶回他本國的東西,不出張銘所料,絲綢、茶葉和瓷器佔了首位,其餘的還有金銀珠寶之類。
負責送信的傳教士肖恩非常熱情,臨走前特地送了張銘一個漂亮的木頭十字架,還表達了希望張銘能加入天主教的願望。
「張大人,你對歐羅巴洲的了解令人驚嘆,為什麼不加入天主教呢,我們的主是寬容的,偉大的,……」
他話說的不中不洋,甚至還要將自己手裡的一本聖經送給張銘。
張銘頗無奈的搖了搖手,「不,我追求的是自由。」他眨了眨眼睛,隨後狡黠道:「若是你們跟隨我去了京城,兩國建立了邦交,興許能說服我們的皇帝陛下建一座教堂供你傳教。」
肖恩聽后眼睛閃閃發亮,「真的嗎?」隨後,他在胸口劃了個十字,雙手合十念念有詞了一番。
「你放心,為了傳播我們偉大天主的教義,我也會努力說服辛迪斯的。」
日光照射在肖恩身上,張銘只覺得好像在他頭頂看到了個光圈。
入夜時,張銘同孫琢睡了一間帳篷。
「姐夫,你怎麼知道霍蘭人喜歡那些東西。」
張銘用手枕了自己腦袋,躺到鋪了毛皮的床榻上,長舒了一口氣。
頓了半天,他答了句:「猜的。」
孫琢沉默了數秒,隨後脫了軟甲,將頭髮一解,把腦袋浸到了一盆涼水裡,胡亂洗了幾把,隨後抬起頭道:「猜的……真准。」
張銘許久未和孫琢有這樣的機會聊天,他從常春那聽到了個了不得的消息,一心想著要向孫琢求證,這時得了機會,就拍了拍床沿,道:「我這幾天聽到風聲,你要給成將軍當上門女婿?」
孫琢原本正在喝水,登時咳嗽了起來。
張銘眉頭一挑,「原來真是這樣?」
「不是,不是的!」他好不容易咳嗽完,氣急敗壞的站了起來。
「那是怎麼回事兒,你爹娘知道么?怎麼半點消息都沒有。」張銘神色斂了斂。
孫琢眼睛都發紅,怒道:「我不會娶黑炭兒的。總之,沒有這樣的事。」
張銘沉默了片刻,孫琢看他不接話,又道:「我將事情原委說與你聽,再分辯吧。」
聽了大半夜的故事,張銘看孫琢臉上俱是沮喪,一時感慨萬千。如今青青既然入宮當了女官,自她穿上命婦裝的那一刻起,就是皇上的人了,除非年至二十五,輕易出不來。即便孫琢再想娶她,也沒有這樣的先例,皇宮,並不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
張銘甚至想,孫琢不知那位「花木蘭」是女身的時候,跟她處的也不錯,現在知道了,又是將軍的千金,那女子對他死心塌地的,娶了也算皆大歡喜,這孩子犟頭犟腦的不願意,究竟是隨了父母中的哪一位呢?
孫琢看姐夫陷入了沉思,鼻子便是一酸,他輕易不哭,因此鼻子雖酸了酸,到底還是沒讓眼淚落下來。
他有千言萬語希望張銘能替自己帶給青青,又覺得無從說起。
良久,張銘嘆了口氣,道:「若是你自己願意,就等她出宮便是。只是一等十年,這期間說不准你心情就變了,何況即便等了十年她出宮了,興許她也不願意嫁你,你娘也未必同意。」
孫琢想了片刻,開口道:「那就請姐夫你替她準備好嫁妝吧。」
張銘噎了噎,無奈道:「睡覺吧。」
又過了數日,張銘接到消息,稱皇上又下了旨意,要選拔江南的皇商,攏共三個缺,前提要繳納五十萬兩的保證金,稅賦卻低於其餘人,若是這「紅頂商人」的帽子一直不摘,大概還是有的賺的。
許桓及張銘分別裝病偷偷寫下的那本手冊,大概是歷經千難萬險送到了。江南淮南兩道巡撫鄒吉突然調回京師任通政左使,現已暫時選了新的任代巡撫。江南官商勾結私販鹽糧之罪,可大可小,只看皇上願意怎麼整治了。
事情雖未按張銘原先預期的那樣發展,但僅三位皇商所繳的保證金,就將三百萬兩的缺填了一半。
估摸著若是能和辛迪斯將生意做起來,大概能從他這裡撈到價值二十萬兩白銀的黃金,他的黃金雖來路不正,但卻是實打實的就在眼前,還能就地用起來。
張銘已經決定了要先斬後奏,擅自為徐澈添上淑妃娘娘留在自己這裡的三十萬兩,他不禁擦了把冷汗,和先前預計的一樣,仍舊只得兩百萬兩。
還不能算成他和許桓的功勞,看來這官兒,是升不成了。
辛迪斯最後下了決斷,由他和傳教士肖恩一道帶了霍蘭國王的通關文牒去見大周皇帝,以防萬一,他的水軍則仍舊駐紮在琉璃島,由兩位副手帶領。他們已經在島上的火山口附近找到了硫磺和硝石,做出新的火藥來只是時間問題。
張銘雖想罵辛迪斯老油條,但也佩服這人膽量大,只帶了十個侍衛,就敢進內陸見敵國皇帝,也是朵奇葩了。
臨行前,常春頗不放心張銘和周芹兩人和這一群紅毛綠眼睛蠻夷人一道走,還遣人送了一程,這是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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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建州港,琉璃島隸屬建州,自有當地的正經官員陪著辛迪斯一行人上京,張銘公務在身,便與他們分道揚鑣。船行到蘇州港,張銘剛踏下甲板,就見到了穿了常服的許桓,他似見了救星般巴巴的湊了上來,「延銘,事情辦的如何?」
張銘若有所思的拍了拍他肩膀,壓低聲音道:「沒問題。」
隨後,他又朗聲道:「許大人!我這一路有許多新鮮見聞,眼下若是得空,不如就近敘一敘。」
許桓在蘇州一個人和江南官商周旋,可謂孤軍奮戰了許久,端的是風聲鶴唳,他官位比張銘高,責任就更大,不得像張銘這樣輕易出城去轉一圈兒回來,眼下終於得了喘息之機,當然樂意之至。
「鄒巡撫、不,鄒通政使離任,所以前幾日我離了秦園,暫住代巡撫官邸,你那位家眷亦由我帶去了。比之先前,好上許多。」
張銘抿了一口清酒,他不好說秦游並不壞,只得笑道:「許大人是皇上特遣的勘查使,自然樂於住哪兒就住哪兒,此地的官員也當廣開方便之門。」
許桓乾笑了數聲,說道:「皇上下旨要擇三位皇商,近幾日我推了許多宴請,已然頂不住了,」他看四下無人,又道:「我當下正是後悔,那曼陀花兒輕易沾不得,乃是良家子,若去官府告我,名聲就要盡毀,若是納作妾室,還需三媒六聘抬彩禮,何況……」
他說了一長串,張銘才知道,眼下因要爭奪皇商的名頭,江南商圈已然換了一副勢態,全都削尖了腦袋想要拔得頭籌。那位將女說書人送至許桓床上的范姓商人,更是動起了歪腦筋,若是許桓不接這燙手山芋,就要徹底折戟於此。
良家子,良家子,哪來這麼多的良家子。張銘無奈道:「若是如此,費些銀錢,何不娶了?」何況,你不是家有一大包子安氏么,前有那什麼曼姬,現在多一個也差不多吧。
許桓哼了一聲,「此事講究你情我願,若像這樣的,真叫人如鯁在喉。」
張銘默了片刻,岔開話題道:「那依許大人之見,此地有能耐擔皇商大任的,有幾位?可包括這位范老闆?」
許桓頓了片刻,道:「倒是能將他算一位,不過,鹽、糧、布三種,他偏要鹽,這我如何作的了主。」
張銘突然想到個主意,道:「不若如此,定下人選之權並不在你我手裡,不如將有意的人選盡皆上報,由皇上作決斷,許大人,你可如此……這樣暗示他們,不僅國庫能得更多的收益,到時你我籌錢不力之罪,也好略微減輕一些。」
許桓眼睛一亮,笑罵道:「老奸巨猾。」
兩人又嘮了些閑磕,張銘聽許桓將此地情況一一說了,酒也喝的差不多。臨了時,許桓不住的唉聲嘆氣,還時不時用眼神暗示張銘。
張銘不明所以,遂問道:「許大人,可是還有什麼煩心之處?」
許桓支吾了片刻,最後長嘆一聲,道:「延銘,我就厚著臉皮直說吧,那朵曼陀花兒合我心意,不過若是由我娶,與禮不合,因我家中已有三位妾室。你卻一位都無,正好有缺,你我知己,不如幫我娶了,回京后再將她當丫鬟賣與我。」
此等奇葩事,張銘聞所未聞,一時間酒意全消,這人算盤打的忒精!這一招禍水東引,簡直一箭雙鵰。不但解了危機,還省錢……
事情緊急,張銘顧不得形象,重重的咬了一下舌尖,翻起了白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