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零節 釋疑(四)

第二三零節 釋疑(四)

楊婕妤小產當日,負責取葯的太監小廣子便召認自己的罪行。冰@火!中文說是為了變賣藥房藥材,故而私自改動藥方,扣下一些貴重藥材。

這消息因為無法使人信服而在這樣熾熱的天氣中被議論的沸沸揚揚。為了平息議論,帝后命令都官司【註:刑部官職】審訊小廣子。

小廣子剛被都官司帶走,便又有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彷彿一塊巨石投進了水中,在玉津園這片本應陰涼清爽的地方激起了層層熱浪,是的,熱浪。因為被後宮諸人不住地口口傳頌,這片漣漪也帶著灼熱的溫度。

小廣子觸牆身亡。

舒娥只是獨自坐在窗下,為了取其涼意,連窗格上糊的鮫綃紗也是一抹青碧。這樣的靜坐已有兩日,神色平和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甚至於舒娥自己,也說不清心中究竟在想什麼。

幽篁在竿竿翠竹掩映下並無多少暑熱之氣,又因為靠近著玉津園的西北角,所以格外幽靜,就連其他地方處處皆有的蟬鳴聲,也幾乎聽不到。

所以全福公公帶著人來的腳步聲便聽得格外清晰。

「這些都是皇上特意賞賜給夫人的,說是最合夏日使用。皇上說前日委屈了夫人,還請夫人不要往心裡去。」全福公公一邊笑,一邊將一張泥金簽子雙手奉給了舒娥。

舒娥接過簽子,遞給紫毫,深深萬福道:「有勞公公。還請公公代奴婢謝恩,便說奴婢誠心感謝皇上的恩德。」

全福公公的笑如同春日的暖陽,是不驕不躁的溫和。低聲說道:「都官司審訊茜桃和耿正風的結果,皇上讓老奴來告訴夫人。」

「對楊婕妤小產一事的懲處早已傳遍後宮。茜桃被罰至織錦局染坊做工,耿御醫黥面流放,兩人的罪名皆是玩忽職守。」舒娥看著全福公公,目光中帶著不解。

是的,不解。聽聞茜桃自被帶走,花相居一直沒有人出面求情。舒娥當時便嘆了一句:「可惜了這麼忠心的丫鬟。」

全福不知舒娥的心思,只是將都官司審訊到的消息,全部告訴了舒娥。

便在剛至行宮之時,耿御醫到花相居為還是美人的楊婕妤循例診脈。其時耿御醫非但診出楊婕妤有孕,亦且發現楊婕妤身體虛弱,不宜受孕,有小產之兆。

耿御醫不敢告訴楊婕妤,更不敢向上稟報,便商之於茜桃。

適逢楊婕妤帶著茜桃到了幽篁,看到了舒娥所取的藥材,茜桃便移船就岸,到藥房取了麝香,趁著小公主在舒娥房中睡覺,縫進了舒娥的香囊。

兩人皆說,事情至此,楊婕妤都是全然不知道。

翰林良醫耿正風玩忽職守,欺上瞞下,被削去官職,脊杖三十,黥面流放。茜桃設計陷害永安夫人,在後宮興風作浪。

當然這些罪名,並沒有公開。公諸於眾的便是,照顧楊婕妤不力。

送走全福公公,紫毫將泥金簽子上面的東西一樣一樣謄寫在單子上,丁香則在一旁憤憤道:「茜桃既已和耿正風一起出首認罪,皇上卻為何不重罰他們!他們既認了罪,為何不公諸於眾?說到底,茜桃也不過是到織錦局做工。」

華芙微笑道:「姑娘何必上火?雖在織錦局,卻是做的染布的苦役。這樣熱天還要在染缸里煮布染布,也總算是她當中逼迫夫人的果報。當日負責取葯的小廣子已經招認,是他私自將一錢改作三錢,多取的自己扣下。御醫耿正風和茜桃也都受罰,此事便算已經了結了。」

「私自扣下,他一個小太監,扣下些香料做什麼?他扣下的那兩錢又在哪裡,夫人香囊中的麝香又是誰縫進去的,茜桃呢,她又是從哪裡得的麝香,怎麼沒有人去查一查花相居,沒有人去查一查春熙館?」丁香愈說愈是激動。

「都是明擺著的事情,那又何必去查?便是那一日夫人在做藥酒時她們看到了麝香,便想出了這個主意,恰好如悅公主便在夫人房裡睡覺,夫人的香囊也放在裡面。那日茜桃匆匆出去又回來,想必便是弄那四味藥材去了。也虧得她們見機快,這許多事情,只在片刻之間,便做的滴水不漏。」紫毫寫完最後一筆,將筆洗凈掛在筆架上。

「每想到舒娥在花相居被茜桃逼問,就不由得我不恨!」丁香咬牙說道。「皇上既知道舒娥受了委屈,為何不再追查下去?如今事情鬧得這樣虎頭蛇尾,又被茜桃說起當日橫波橋邊的事,不明就裡的,終究會閑言碎語地議論。還有舒娥取的麝香,泡了藥酒誰也不知道究竟是幹什麼——」

丁香說著看了看舒娥,見舒娥只是默然坐著,便不再說話。

華芙將一隻玉枕捧到舒娥面前,回頭對丁香說道:「都官司審問出來的事情雖不言明,當日在花相居的人,恐怕都知道幾分真相。只是楊婕妤新失一子,皇太妃又特意囑咐,剛好便有小廣子出來認了罪,不是最好的結果嗎?茜桃設計陷害夫人,傳將出去,不過是一則笑談,也不利於楊婕妤安心養病。」

舒娥輕輕撫著案上的一方磨得十分光滑的寸許見方的玉石片聯結成的玉簟,輕聲嘆道:「人們常說玉簟冰簟,也不過是形容竹子做的簟席精細光滑,潤澤清涼,誰知世上竟真有玉石串成的簟席。」

華芙說道:「這玉枕和玉簟是成套的,妙的是連玉的顏色都一般深淺通透。這玉觸手生涼,寧神安眠,夏日使用,最好不過。」

「都收起來吧,幽篁涼爽,這樣好東西,一時卻用不上。」舒娥說著從文具匣子中取出一支純金雕花金釵,拿在手中細細把玩。

「這樣的東西,夫人怎還留著?」紫毫走過來輕聲說道:「什麼不能有孕,竟然全是慌。那這樣**的話騙得夫人相信,卻不怕傷了陰鷙。我再在眾人面前說了出來,卻好像是我存心咒她一樣。」說著長長吁了口氣,「虧得夫人當日止住我拿出這隻釵,如今看來,這釵樣式也只尋常,若是拿出來,也沒有人相信是楊婕妤給了我,而我這誣陷的意思,卻也只會顯得更有心、更深刻。」

舒娥只是看著金釵發怔,華芙、丁香和紫毫便都住口不語。

良久,舒娥說道:「我乍然聽聞楊婕妤有孕,心中驚訝,不亞於你。只是事情接踵而至,我一直沒有質疑的機會。」

舒娥說著輕輕將金釵簪到鬢上:「若是由我說楊婕妤無法孕育,甚是將你叫來作證,再讓你拿出這支所謂的楊婕妤贈你的金釵……」

「那即便小廣子證明不是夫人取的麝香,眾人也會深信夫人一直恨著楊婕妤了。」華芙將一面小鏡子放在舒娥腦後,照著舒娥的髮髻,拿鏡子的手腕,卻不由得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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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宮鳳棲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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