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章 有緣千里來相會

「不知是有何事要與我相商。」

「經過之前的一番交談，小姑娘，你的醫術造詣不比我差。」胡大夫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面前的熱茶升騰起白白的水霧，茶香縈繞鼻尖，陽光從窗外透入，室內清凈舒適，待在這種環境里確實會令人不自覺的放鬆。

陸映秋面上不動聲色，心裡直犯嘀咕。

這胡大夫突然誇起自己，不知道葫蘆里裝的什麼葯。

在此之前陸映秋已經被他稱讚了好幾次，就算她醫術很好，也不至於一直誇，心裡摸不准他的意思，她並不接話，只拿起茶水默默的啜了一口。

胡大夫沒得到回應也不尷尬，臉上笑眯眯的，目光掃過女子旁邊的背簍，心下瞭然。

「姑娘這背簍里裝的草藥是你親自採摘的嗎？」

「嗯，我從山上挖的。」

「我能看看你這藥草嗎？」

陸映秋頷首，看就看吧，反正也無傷大雅，只是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廢了半天功夫挖的草藥，現在有可能白費了，不免有些沮喪。

得到同意后，胡大夫走到背簍面前蹲下，從背簍里捻起一根草藥觀摩了一會兒，放下，大略掃了一眼，站起身。

「你這些藥材採摘的很完整，就是我也不敢說處理的比你好，其中幾味藥材最近正是店裡用的比較多的，我有心收購你手裡這批藥材，你開個價錢吧。」

陸映秋悠哉悠哉的喝著小茶，心下感嘆胡大夫還挺會享受的，這茶是好茶，入口茶味香濃，唇齒留香，正眯著眼享受茶韻，突然聽到胡大夫的提議，她掀開眼皮看向胡大夫。

「這投機倒把可是犯法的，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雖然這胡大夫看起來不像是會去舉報的人，但人心難測，陸映秋揚眉。

胡大夫哈哈一笑：「既然不做買賣，姑娘這一筐草藥卻恰好是我店鋪里緊缺的，姑娘若是不著急作他用，不若做個順水人情……」

說著，他從口袋中取出一張紙幣：「這個就當是姑娘把草藥送過來的辛苦費，談不上什麼買賣。」

陸映秋這次沒有推拒，接過錢收好，紙鈔面額是五元，和她里估摸的價格也差不多，胡大夫沒有坑她。

「陸姑娘醫術這麼好，不知道有沒有想過到醫館當大夫？」

「能到醫館當大夫自然是極好的。」

聽到她的回答，胡大夫笑了笑：「現下我這裡正準備招一個大夫，你可願意？」

不待她回答，胡大夫自顧自的說如果她在這裡工作將得到的薪酬以及待遇。

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呢，到鎮上當大夫自然是比做農活輕鬆些，且不說胡大夫開出的條件確實好，本來她也打算找機會進城的，如今機會送上們來，她自然不會拒絕。

「好是好，可我是農村戶口，這進城工作怕是有些困難。」

自從去年為了解決城市人口就業緊張問題，政府號召知青下鄉，這城裡人都弄鄉下去了，原本農村戶口的就更不必說了。為了防止少部分人曲線回城，還頒布了一系列規則限制人們回城。

首當其衝就表現在工作上有所限制。

畢竟人都到城裡來了，那誰去種地？！

胡大夫聞言，哈哈一笑，說他行醫這麼多年，還是有點人脈的，讓陸映秋不必擔心。

既然胡大夫表示他可以解決這件事，並給自己開出了不菲的工資，還願意從她手裡按照市價收購這框草藥，她實在是拒絕不了，很是爽快的答應了。

「不知陸大夫什麼時候開始任職？」

陸映秋盤算了一下最近的日程安排，確定明天沒有事情之後，她表示自己明天就可以過來上班。

兩人簽好勞動合同，胡大夫給她出具了一份證明交給村委會用於工作調動。

胡大夫給她開的條件還是不錯的，試用期月薪18元，轉正後月薪25，還會發放各種購物票，每個月有六天的月休，早上八點上班，下午五點下班。

從醫館出來，集市上依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商販的叫賣聲，行人的討價聲，街道上的車軲轆聲。

陸映秋第一次見識七十年代的集市，對一切都頗感新奇。

她準備先去供銷社看看，畢竟現在還沒有百貨超市，供銷社算是貨物比較齊全的了，找行人問了一下供銷社的位置，她便循著地址找了過去。

看著眼前這家牌匾上面景南供銷社幾個大字，她知道自己找到地方了。

她徑直走了進去，裡面的售貨員見她穿的窮酸，都對她愛搭不理的，陸映秋也無所謂，自己在裡面四處轉了轉，買了三斤麵粉和兩斤肉，為了不引人注目，她並沒有買很多，想起家裡的兩個孩子的衣服已經很破舊了，又挑了三匹布回去做衣服，看見有麥乳精順手拿了一罐。

臨了想起還有答應安和的籃球沒看見，便找人問了問，表達了自己想買的意圖。

很快那個售貨員便拿了一個籃球出來。

結賬的時候收銀員看她買的這些東西，不由多瞧了她幾眼。

這次買這些東西花出去十五元一角五分。

這裡面買什麼都要票，而且還限量供應，手裡雖然有錢，但是卻沒多少票，是以，她打算去打聽一下黑市在哪裡，黑市的東西雖然要比外面賣的貴一些，但對於票少的她確實最好的選擇。

從供銷社出來，她沿街而行，意外的發現街邊擺攤的人還是挺多的，一個個都頂風作案也是勇。

挑了一個賣雞蛋的攤子，賣雞蛋的是一個婦人，臉上和其他小販一樣用黑布遮住下半張臉，眼睛打轉時不時觀察著周圍的動靜，只有保持警惕才能在執法隊來的時候迅速撤離，陸映秋借著挑選雞蛋的空子，和她攀談。

「姐姐出來擺攤子很不容易吧，我瞧見路邊擺攤的大多都是男子，想來姐姐應該是遇到了什麼難處吧。」

婦人冷不丁被人道出了難處，心底積壓了許多的酸楚平日沒的宣洩，這會子也和陸映秋聊上了，言語之間頗為苦澀，心裡有些話對身邊的人說不出口，對著陌生人反而沒什麼心理負擔。

加之陸映秋長得面善，語氣也溫和還時不時附和兩聲，偶爾還給她提出一些意見，婦人對她便卸了兩分防備，三言兩語叫陸映秋把底套了個乾淨。

這婦人的男人因與人起了衝突，對方懷恨在心竟然帶人在男人上下工的路上打他，那群人是心黑的，下起手來沒個輕重，當天晚上男人就沒能回家，婦人第二天路過那地見許多人人圍在一處，她好奇擠進人群，卻看見了讓自己悲痛欲絕的一幕。

她的男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雙眼緊閉，身體已經僵直了，地上有一灘早已經凝固的血漬，頭上的大洞令人觸目驚心。

婦人自是恨的，那些人知道自己惹了人命官司，早就溜之大吉，至於賠償更是連個子都沒有，他們的家裡人得知他們犯了人命官司，便極力撇清關係。

家裡還有兩個孩子，家裡沒了頂樑柱，可是日子還得過下去，她以前是當綉娘的，可是靠著這點薄弱的收入根本無法供全家三口人生活，偶然間得知投機倒把可以賺錢，就是風險大。

她猶豫了一下，想到家裡已經見底的米缸，揭不開鍋的窘迫已經迫在眉捷，咬咬牙她還是準備去做，畢竟沒錢餓死的更快。

陸映秋把挑好的雞蛋遞給婦人稱重。

「姐姐可知道黑市？」

婦人聽到黑市兩個字手下動作頓了頓，隨即快速的稱完雞蛋遞給陸映秋。

「一共十二個雞蛋，三毛錢。」

婦人好像沒有聽到似的，對她的話置之不理。看著婦人遞過來的雞蛋，陸映秋笑笑，她自然不信這婦人沒聽到，付了錢。

「實不相瞞，姐姐。我家裡人多，雖有錢卻沒有票，只從供銷社買糧食不夠我們家吃用，寧願多花點錢只要能買到東西就好，這才向姐姐打聽，姐姐要是不知道就算了，若是知道點消息還請告知一二。」

婦人聞言，仔細的看了看陸映秋的表情，見她言辭懇切，表情誠懇，加之年歲不大，看起來不像奸惡之人，猶豫了一番，還是讓陸映秋附耳過來。

壓低聲音對陸映秋說道：「王胖榮，有緣千里來相會。」

「？！！」這是什麼意思，陸映秋還想再問，這時執法隊來了，人群瞬間雞飛狗跳，一個個販子三兩下收拾了東西往人群里竄來竄去，一來二去就不見了蹤影，她被擠進人群，只見婦人拎著籃子也消失在人群中。

王胖榮，似乎是個人名，至於後面的那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她搖搖頭，已經耽擱了很長時間了，得回去了，至於黑市，總歸她以後要到鎮上工作，不著急。

鎮口，陸映秋到的時候，李薇薇和江小雨已經坐在牛車上面等著了，兩人看見她連忙招手。

牛車上只坐了三個人，加上她也才四個，她三兩下爬上牛車坐好，解下背簍放腿旁。

車夫要等車上坐滿了八個人才啟程，他們賺的就是人頭費。

「你們等了我多久？」

江小雨大大咧咧的擺擺手：「也沒有多久，咱倆一起逛了會兒覺得差不多了就過來了，也剛到沒多久。」

「對了，你們都買了些什麼呢？」

「李薇薇同志，我你還不了解嗎？！」江小雨朝李薇薇擠眉弄眼。

「吃的？」

「對啊，和你們分開以後我就去了麵攤子點了一份混沌呢，還有肉包子，糖葫蘆……對了我還買了雪花膏，就上次陸映秋同志說的那款。」江小雨細細的數著自己吃過的美食，抖了抖手中提著的袋子讓陸映秋看。

「你看看一樣不。」

「是一樣的。」

「那你花了多少錢啊？光是肉包子就不便宜吧。」

江小雨掰著手指頭口中念念有詞：「一個包子一毛錢，我吃了四個，還有糖葫蘆五分錢一個，混沌五毛錢……」

「多少錢我不記得了，反正就這些。」

「你可真捨得……」李薇薇聽的咂眼。

江小雨不置可否，她是下鄉的知青平日里除了吃用也沒別的花錢的地方，她好奇的朝著陸映秋看去：「你買了些什麼東西呀？」

陸映秋聳聳肩，示意她們自己看背簍。

「你們自己看吧，都在背簍裡面。」她只在背簍裡面放了一斤豬肉和兩斤麵粉，還有兩匹布料以及答應給兩個小孩的禮物，剩下的都收進空間里了，雖然她覺得東西並不多，但是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村裡的人少有她這般大手腳，低調點好。

「你這買的也不少呢。」江小雨還算淡定，畢竟她也是一個願意在吃的上面花錢的人，所以也只是感嘆一下。

「我原以為江小雨已經算奢侈了，沒想到跟你比還是小巫見大巫了。」這麼多東西在她家裡也就逢年過節能看到。

「好不容易來一趟，這是我家裡一個月的吃用，哪有你們說的那麼誇張。」陸映秋覺得兩人的反應有點大了，看來這個年代經濟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蕭條。

「再說了，等我們把番茄種植成功了，村委會還會給算工分呢，我這不過犒勞犒勞自己。」

聽到她說這是一個月的口糧兩個人才沒那麼驚訝。

「那個什麼番茄真的可以嘛？要是沒成功怎麼辦。」李薇薇頗為憂心，她有些擔心失敗了，自己就相當於一個月沒幹活還吃白飯，到時候肯定會被家裡人罵一頓。

相比於李薇薇的憂心，江小雨看的較為開朗。

「那就當我們放了一個月的假了。」

「可是……」

「別可是了，往好的地方想一想，萬一要是種出來了，我們可就是村裡的大功臣呢，公分按往常一樣記上還有額外的二十五公分獎勵。」

李薇薇聽了江小雨的一番話覺得有道理，只是心裡還是有些不踏實。

陸映秋看出了她的不安，喚了李薇薇一聲。

「你信我嗎？」陸映秋定定的看著她。

李薇薇突然被喊，猝不及防撞進了陸映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陸映秋的眼睛是生的極好的，一雙眼睛水光瀲灧，眼形偏狹長，上挑的眼尾為之添了幾分嫵媚。她突然發覺這張臉長的真好，痴迷了一瞬，注意到陸映秋詢問的眼神，她慌忙低下了腦袋，臉上燙燙的……好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