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第281章 蘇子與客泛舟游於赤壁之上
文人之間,只要是腦電波接上,那基本上就屬於無話不談,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就是形容這種情況的。
李白和蘇軾可謂是臭味……可謂是相見恨晚,兩人勾肩搭背,一會兒唱「三杯通大道,一鬥合自然」,一會兒唱「持杯搖勸天邊月,願月圓無缺」,看著兩人的高水平,把李世民妒忌得牙根兒直痒痒。
才華呢,是個好東西,希望你也有吧。
曹操多少也能喝一點,為了照顧李世民的情緒,他也沒和李白二人鬧到一起去。
「看開一點,李兄弟。」曹操笑呵呵地說道:「咱跟他們不一樣,咱們的才華可是在治國之道上啊。」
「這話你對邦子說也就算了!」李世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你?你可是三曹之一,建安風骨的代言人……」
「低調,低調。」曹操伸手虛按:「這都是虛名耳,我實際上從來不在乎這些。」
老李聽了,更破防了。
好傢夥,你有了你可不在乎咋的,問題是現在我還沒有啊摔!
蘇軾的家雖說是落魄了一點,但給他們四人住個客房還是沒什麼問題的。李白實在是太盡興了,喝著喝著就要去醉風樓學外語。還給蘇軾整一愣,這黃州哪兒來的醉風樓啊?
醉風樓是貞觀朝的產業,其中以歐羅巴風情為主打……懂的都懂。
該說不說,這學外語好啊,得學啊。
李白喝的太多,半夜的時候鼾聲震天,李清和李世民面對面躺著,大眼瞪小眼,一個賽一個睡不著。
「我去把他掐死,你別攔著我。」說著,李世民就要下地。
「算了算了,」李清按住他,從兜里掏出幾個耳塞,遞給李世民,還有同樣眼睛瞪得像銅鈴的曹操,示意他們戴上耳塞再睡覺。
耳塞的效果不錯,李清迷迷糊糊之間,進入了夢鄉。
然而他剛睡著,就感覺有人在拍自己。
他刷地一下睜開眼睛,面前之人竟然是蘇軾。
興許是被李清的殺意嚇到了,蘇軾打了個激靈。
「李兄,為何如此兇惡?」蘇軾還不明所以。
李清也不說話,就這樣睜眼睛死死看著他。
「哈哈,我就知道李兄你肯定沒睡覺。」蘇軾一拍大腿,看樣子是夜遊的癮頭子上來了:「肘,跟我出去蹓躂溜達。」
「去哪兒啊?」李清打了個哈欠,伸出一腳踢在李世民的腿上,又一把將曹操拽起來:「別睡了,老蘇讓我叫你們出去溜達。」
同樣剛睡著的兩人眼冒紅光,盯著蘇軾,似乎是要對方給他們一個解釋。
「哈哈,都沒睡覺那最好了,我去叫白兄。」蘇軾乾笑著,走過去給李白叫了起來。
蘇軾可不是亂叫的,他是有備而來。他為了出來玩,甚至還去借了一條小船。
「今天是七月十五,月色這麼美,不出來賞月得多難受啊。」蘇軾自得地說道。
「七月十五特么中元節你叫我們出來玩?」李清一陣無語。
中元節,是道教的稱謂,而佛教的說法是「盂蘭盆節」。一般來說,華夏的傳統是在這一天燒紙上墳祭祖。
蘇軾明顯不是想去上墳的主,他就是想出去遊玩。
「走吧,醒都醒了。」李清有些無奈:「反正李白這呼嚕……」
「確實,你說得對。」曹操撓撓咯吱窩:「這耳塞有點用,但是不多,我能清楚感覺到床板在震動……」
「這麼厲害?」蘇軾看了一眼李白,笑著說道:「白兄,今夜我可是備下許多好酒。」
「好!」李白本來還有點困,一聽有酒,再次精神起來。
黃州距離赤壁很近,順著一葉扁舟,很快就來到了赤壁之下。
江上清風徐徐,吹在臉上很是清爽,完全沒有暑日的燥熱。
幾人圍在穿上,吃的是李清掏出來的零食乾果,喝的是蘇軾備下的酒。李白的酒量很大,而且他有個毛病,喝酒喝到興緻起來的時候,也不管手裡的罈子還有沒有酒,直接就一個飛的甩。
就這樣喝著,很快蘇軾的存貨就沒了。
當然不用擔心,李清又掏出許多冰啤酒,偷偷放在船艙內。
蘇軾也是喝的有點上頭,根本沒注意李清是怎麼拿出來的,給的借口也是很輕易就相信了。
「這酒味道很怪。」蘇軾炫了一口,打出長長一個酒嗝。
「話不多說,」李白拿著酒瓶子,「來個小漩渦。」
他只輕輕一咬,瓶蓋便被咬下來,噗地一聲吐出去好遠。隨後他順著瓶底,一氣呵成舔到瓶口,在蘇軾高山仰止的目光之中,拿著瓶子用力一搖——
哧溜,一道小漩渦形成,幾乎在短短几秒的時間,一瓶啤酒就這樣被李白炫到肚子里。
「厲害!」蘇軾鼓著掌,完全是一副捧臭腳的態度。
「哈哈哈,獻醜了。」李白拱拱手。
不多時,月亮從東山後爬到上方,在天邊緩緩而行。霧氣也隨之氤氳而起,鎖在江上,水光盈盈,連接著天際。
「飲一杯!」李白舉著酒瓶子,給自己倒了一大杯啤酒。
幾乎全是沫,一大半杯都是。
他縱聲長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你能不能不賣酒?」李清一臉鄙夷地看著李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白被戳穿了,也不尷尬,只是哈哈地笑著,好不快樂。
蘇軾也是難得如此放縱,他身體斜依著船沿,放聲高歌:「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
這畢竟是赤壁,曹操多少沾點觸景生情。再加上蘇軾這蒼涼的歌聲,他摸出洞簫,嗚嗚咽咽地吹奏起來。
所謂「美人」,並不是老蘇起秧子了想美女了。這裡的美人,代指的是遠在京城的君王。這樣結合起來看,就十分合理了。
哪怕是被貶到黃州過苦日子,他的心裡依舊揣著君王。
趙官家的恩情,永遠還不完吶!
聽了曹操的洞簫聲,蘇軾的神情也慘淡起來。他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整理衣襟正襟危坐道:「孟德兄,簫聲為何如此哀怨?」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這不是那曹孟德的詩嗎?」曹操站起身,負手而立:「從這裡目極而去,向西能夠望到夏口,東可以看到武昌,山河接壤連綿不絕,目光所至一片鬱郁蒼蒼,這不就是那曹孟德被周瑜所圍困的地方嗎?」
「想當初,他攻陷荊州,奪取江陵,順著長江而下,麾下戰船首尾相連連綿千里,可謂是旌旗蔽日,氣勢滔天!」曹操的臉上似乎有所追憶,又有所感懷:「他釃酒臨江,橫槊賦詩,也是一位當世之英豪啊……只可惜時光荏苒,難敵歲月,現在的赤壁,又何曾能看到他曹孟德?」
「我也是到了赤壁,才有所感懷耳……現在你我在這船中飲酒作樂,與魚蝦為侶,以麋鹿為友,在這江上駕著一葉扁舟,舉起手中酒杯對飲……」曹操仰天看著銀河,感懷不已:「與浩瀚之宇宙相比,我等就如同滄海之一粟,唉,只可惜我等這一生,不過是短暫的一刻,就算我等化作一抔黃土,也不廢這滾滾長江東流水。情及此處,不由得將心情寄托在簫聲之中,與這悲涼的秋風同逝耳。」
曹操說罷,目光閃爍地看著滿天星河,不由得再度想起當年挾威勢取江南的場面。
只可惜啊,赤壁的一場大火,將他一統華夏的願景燒為烏有。
蘇軾抬抬屁股,開始開導曹操:「孟德兄可知道這水與月?」
曹操迴轉過身,正色說道:「請賜教。」
「時間之流逝,就如同這逝水一般,實際上並未真正逝去;陰晴圓缺就如同這月,始終是沒有增減,由此可見,從事物的變遷一面來看,那麼天地之間萬事萬物都在隨時變化,甚至連一眨眼的功夫都不曾停止;而從事物不變的一面來看,萬事萬物同我們來說都是永恆的,又有什麼可羨慕的?」
「更何況,天地之間,萬物各有其主宰,若不是自己應該擁有的,即使一分一毫也不要去求取。只有現在這江上的清風,以及山間的明月,入耳便成為聲音,入眼便繪出形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又何必苦苦追求那些不屬於自己的呢?不如和我一起享受這清風與明月,才是正經的道理。」
「哈哈哈哈……你說得對。」曹操撫須而笑,看了一眼蘇軾:「蘇兄之才,勝那陳孔璋十倍!」
所謂陳孔璋,就是指的建安七子之一的陳琳。陳琳才華橫溢,擅長作檄文。但比較有爭議的是,一種說法是陳琳給袁紹作檄文痛罵曹操,給曹操的病氣好了;另一種說法則是陳琳幫曹操罵別人,寫完的草稿給曹操看,曹操覺得十分暢快,病一下就痊癒了。
當然無論是哪一種,都能證明陳琳的才華的確是……夠用。
現如今,陳琳也和程昱成了一個待遇,都成了計量器。
「孟德兄謬讚了。」蘇軾表面上謙虛,可實際上特別受用。
豪放派文人嘛,沒有天老大我老二的心氣兒,又怎能豪放起來?
「這古往今來的英雄,說到底,不也是化作一抔黃土。」李白豪放不羈地坐在船頭,掬起一捧水,看手裡沒有月亮后,又撇撇嘴灑掉:「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不如多喝上兩杯,才是王道。」
「除了那飲中八仙,還有幾個酒鬼在世上留名?」李世民撇撇嘴:「還有那劉伶,酒鬼一個,平日里只知尋章摘句,下筆能有千言,可胸中實無一策,就算是名留後世,也不過是徒增笑爾。」
「能給後世的學生們留下幾篇文章,也是好的。」李白滿不在乎地笑笑,他的作品早就選入了五朝高考的考察範圍內,「這種事兒,就算曹操沒統一華夏又能如何,至少他的建安風骨,是留了下來。」
說著,李白用袖子胡亂掃掃,試圖籠住江上清風:「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啊哈,欲上青天攬明月!」
「白兄,背竄了。」蘇軾好心提醒,「中間還有一句「俱懷逸興壯思飛」呢……」
「是嗎?哈哈,忘記了。」李白撓撓耳朵,對於以前作的詩,他也沒什麼記憶。
對於李白的肯定,曹操當然是欣喜的。
更欣喜的在於,這個後世公認的詩仙,對於他老曹還有建安風骨,都持以莫大的肯定。
這讓老曹感覺自己的臉面就像是被小孩兒尿過的床一樣,在有限的空間里無限放大。
「哈哈,你看曹操就比那個李世民強一點。」曹操撫須而笑:「至少曹操在文學上,還有建安風骨,可惜這李世民,稍遜風騷啊……」
李世民:(皿)……
生氣!
「孟德兄是說大唐的那位太宗文皇帝?」蘇軾伸手拍拍膝蓋,笑著說道:「這……倒是錯了,唐太宗君賢臣明,傳為後世美談,開創貞觀之治,怎能說不如魏武帝呢?相反魏武帝卻沒有唐太宗的容人之量,反倒是不如唐太宗。」
說著,蘇軾深吸一口氣,臉部肌肉抽動半天,對著汴梁方向拱拱手。
「唐太宗雖稱聖君,可不如我大宋官家英明多矣!」
這是政治正確,老蘇可不敢犯忌諱。上次犯忌諱被貶黃州,誰知道這次要被有心人抓住小辮子,會發生什麼事兒!
你現在敢誇唐太宗,將來你敢幹什麼,我都不敢想!
「我倒是認識個人,作了一首臨江仙,挺符合現在的場景的。」李清笑著說道。
「哦?」一說詞牌子,老蘇來了興緻:「洗耳恭聽!」
李清拿出吉他,調調音,清清嗓子準備開腔。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好句!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蘇軾刷地站起來,這首詞可謂是他的最佳嘴替,唱出了他想說的話。
「為了這首詞,整一口!」李白舉起酒杯。
「喝!」蘇軾拎著酒瓶子,擦擦眼角的淚花,「今夜我們大醉一場!」
這頓酒,一直喝到後半夜。五人可謂是乘興而來,盡興而罪,喝到最後甚至都找不到南北,在船里互相枕著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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