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邂逅

「姐夫！還是我送你回家吧！你的臉色很差啊！」

「你就放過我吧！我還想好好過個年吶！」

「看你說的，好象我要害你一樣！」

「是，是，是！算我不識好人心總行了吧！趕緊地，拿了東西滾蛋！再在這裡嘰嘰歪歪的，小心我揣你！」

「還有你這樣當姐夫的啊！如果你早讓我來開的話，我能煩你嗎？哼，等以後咱有了錢，買車買二輛，開一輛，拖一輛！」

「得性！都拿下來了是吧！」

「是啊！剩下的這幾件東西是給我姐的，記得幫我交給她啊！」

「知道了！我走了！過完元宵節后我再來接你！到時電話聯繫！」

當耗子站在車外正想與白果告別時，白果探出腦袋，很感慨地對耗子說道：「耗子！大話西遊的導演沒找你去演唐僧，真是可惜了！」

「去死！」耗子凸起中指對著飛奔而去的車子大聲叫道。

不能怪白果發出這樣的感慨，從大城市回來的這段路上，耗子幾乎是以每分鐘一次的頻率在白果耳邊嘮叨著讓他開車，要不是白果曾經受過對抗疲勞審問的訓練，那麼現在的白果可不僅僅只是『臉色很差』這麼簡單啦！

耗子下車的地方是在高速公路上，而白果姐夫的行為也就是傳說中的『甩客』。白果還要開七八個小時的路程才能到家，耗子已經不好意識再讓這位幾近崩潰的准姐夫把他送回家了。

耗子一手提著一隻大包翻過高速公路邊的防撞欄走下了高速公路。他沿著一條踩出的小道來到了距離公路路面大概五十米的隔離欄前停住了腳步。耗子放下雙手拿著的包裹，一手抓著隔離欄的角鐵邊框，一手用力的推開網狀隔離欄；當隔離欄的鐵絲網張開一道可容人通行的縫隙后，耗子輕輕鬆鬆地離開了高速公路。

當然，耗子越過隔離欄后，又把隔離欄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以前，耗子並不知道恢復隔離欄的重要性，那時的他，每次看到從那經過的人反覆開關隔離欄，每次都笑人家傻，他總是以為這幫人是吃飽了撐著，盡幹些脫褲子放屁的事。『那樣開著不好嗎？為什麼每次都要關上呢？』直到他看到高速公路養護員換下一塊開了口的隔離欄時，他才明白復原隔離欄的重要性。要知道，新換的網狀隔離欄可是焊在角鐵邊框上的，想要用手拆開上面的鐵絲網，沒點專業工具還真不一件容易的事。

下了高速公路后，不遠處就是一條城鎮公路。正因為如此，所以這裡才會存在著一面可活動的隔離欄。耗子提著包裹走到公路邊開始等車。這條公路上還沒開通公交車，除了載客的黑車外，就只有私人中巴車在路上運行。耗子放下手中的包裹，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現在的時間還只是下午三點十五分。耗子苦笑著收起手機重新提起包裹開始向他們鎮上走去。作為本地人，耗子當然知道這段時間是最難等到中巴車的，那些中巴車可不像公交，他們總要等到車上滿員后才會發車，而現在這個時間卻是一天中乘客最少的時間段。

原本，耗子昨天晚上就該到家的。可是心有所想的他，硬是拉著白果姐夫在那個大城市住了一晚。第二天，等到他買好東西重新上路時，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

耗子提著兩個大包在路上走著。雖然他頭也不回得趕路，但是他的兩隻耳朵卻像一付雷達天線一般，時刻偵聽著身後是否有發動機的聲音。忽然，耗子停下腳步，扭頭向身後看去，一輛白色的麵包車正從遠處飛快地向這邊開了過來。耗子原以為這會是一輛黑車呢，可惜的是，這輛同樣掛著外地牌照的麵包車彷彿沒看到他一般『呼』的一聲開了過去。

耗子失望地苦笑了一下，正當他想重新開動『11』路免費公交時，他卻突然間有了預感『剛開過去的那輛車會停下來，會帶他回家』。耗子並不懷疑自己的預感，但是他卻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結果。如果說耗子身上還穿著軍裝，也許人家還會以『擁軍』的理由載他一程，但是耗子身上現在穿的可不是軍裝。當他在大城市買女式服飾時，他已經換上了一件新買的羽絨衫。要不是耗子腋下裝著的那支配槍，僅從外表看，現在的耗子絕對是一名返家的學生，所以說那輛開過的外地車子怎麼可能會因為一個陌生人而停車呢？

雖然耗子想不到原因，但是耗子的預感並沒錯！那輛麵包車果然停下了，而且還亮起了倒車燈並向他這邊退了過來。耗子疑惑地看著這輛車子在自己身邊停住，看著車子的車窗玻璃被搖下，直到裡面那位戴著墨鏡的女司機摘下眼鏡顯出本來面目后，耗子終於明白了原因。

「耗子？」

「嗯！沒想到會是你！」

「我也沒想到會遇上你！上車吧，我送你！」

「嗯！」

耗子應了一聲后，拉開麵包車的後門，把兩個包裹放到車裡，然後繞過車子坐到了副駕駛室的位置上。耗子扣好安全帶，右手情不自盡地插進衣服口袋。

車子重新上路，車廂里除了發動機的轟鳴外，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聽著這單調的聲音，耗子插在口袋裡的右手不自覺地抓緊了手中的東西。耗子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與她見面，也沒想到半年前還是學生的她竟然開上了車，而且還是一輛公司牌照的外地車。耗子很想問問，這半年多來，她到底有了多少故事；也很想問問，她是否還記得自己的承諾。但是，耗子問不出來，他覺得她是那麼陌生，陌生到曾經是她戀人的自己，竟然不知道該講什麼話。

「耗子！半年不見，你的變化真大！差一點就認不出你啦！」

「呵，你也一樣啊！」

又是一陣沉默！耗子放在口袋中的右手緊了松，鬆了緊，反覆握著掌心裡的那種東西。

「耗子！你們剛放假嗎？寒假應該早就開始了吧！」

「手上正好有點事情沒做完，所以就回來晚了點！咳！你什麼時候學車的啊！」

「十月份！」

「哦！你現在還在原來那家公司嗎？那家公司不是就我們市裡的嗎？怎麼這車的牌照會是外地的？」

「我換了！開車也是到了新工作單位后，公司安排學的！過年時，有輛車方便點，所以就把車開回來了！」

「哦！你們老闆還不錯嘛，還能讓你把車開回家！現在的工作很辛苦吧！」

「還好！耗子，你的手機號碼是不是換了？怎麼一直打不通！」

「沒換！我們那裡不方便用手機！你打我電話了嗎？什麼事？」

其實，耗子在聽到她說打電話時就已經有了預感，他放在口袋裡的手忍不住地緊緊捏住了手心裡的東西。『啪！』的一聲輕響后，手心中的東西裂開了！

「耗子！我有男朋友了！」

「哦」

「他對我很好！」

「哦！」

「他家是開公司的！」

「哦！」

「這是他們家的車！」

「哦！」

耗子慢慢鬆開右手，這一刻的他反而平靜下來。耗子抽出右手，手心向下放在自己膝蓋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

「耗子！我們還是朋友！」

「朋友？是啊，我們是朋友！」

車廂里再次沒了說話聲，只剩下逐漸高漲起來的發動機聲音以及窗外越來越快的閃過的綠化帶。

「耗子，對不起！」

「呵呵！朋友！」耗子神經質地乾笑兩聲，從嘴裡一個一個地擠出兩個字。

「耗子，忘了我吧！」

車速再次加快，再過一小會就可以看到鎮上的站台了。

「到那個站台把我放下吧！我想，我該一個人走了！」

「嗯！」

遠遠地，耗子又看到了那個站台。半年前，自己傻傻地站在那裡等她；半年後，自己再次傻傻地從這裡離開她。車子『吱』的一聲停住了，耗子打開車門走了下來。當他拿出東西后，他對她說道：「早點回家吧！小心點開車！」

「耗子，對不起！」

「路上開慢點！我先走了！」

耗子提著包裹一步步地跺著向自己家走去。身後，車子掛擋起步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耗子並沒有再回頭，只是在發動機的聲音漸行漸遠后，他才喃喃地說道：「忘了你？忘了你！不忘還能怎麼樣！朋友？呵呵，朋友！」

笑過後，耗子加快了前進的步伐。這時的他特別想家，想那個準備做晚飯的老媽，想那個還在盤著方向盤的老爸。

近了！更近了！耗子已經看到了自家的陽台，看到了陽台外老爸種的盆景以及陽台里老媽晾在晒衣架上的衣服，看到了自家樓下人行道邊的垃圾箱，那隻缺個輪子，少個蓋的垃圾箱。

當耗子經過那隻垃圾箱時，他放下了右手的包裹，把手伸進口袋，摸出那個已經裂開的東西，順手丟了進去。

一隻裂開的古銅色小盒子順著垃圾袋的間隙『撲』的一聲掉到了垃圾箱箱底。當它化作幾瓣碎片時，一隻銀白色的戒指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