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尋
沈小葉沒話找話說:「大舅母,坡地那片紅花全采完了之後,還是不夠染布怎麼辦?」
「你常說紅花有近一個月的花期,下面的花苞還有好些,過幾天能再采一茬兒,若你想現在要蘇木的話,找道長商量由他送貨。
再不濟,還有東院這片花沒采呢。」黃氏頭也不抬的繼續絞汁,她算了下,昨天總共有二十多家的布送來染,加起來三百多尺,能得一千六百個銅子。
再加上廖氏的一百五,崔家的兩百,僅僅十幾天,他們就能得一千九百五十文。
一個壯勞力打一天零工才得四十來個銅子,家裡如果能一直給人代染,就她和三個孩子,一個月能得差不多四千文,真好。
然而沈小葉不知大舅母的心思,蹲在邊上叨叨著,「這批蘇木真的很划算,還不用舅母冒著划傷手的危險,只在家煮一煮就行。」
黃氏抬頭睇她一眼,「不要本錢嗎?你大舅得跑半年的鏢,才能買回三百斤還沒見過的蘇木。
用你種的茜草,或去滿山去找,基本可以不算本錢。」
沈小葉轉個圈兒反坐板凳辯道:「自家人工也是錢,早上你為及時摘回帶露水的花,不也得找本家人幫忙,她們是不要工錢,但咱們幫忙給染鞋面布還是人情也是本錢吧?
縣城布莊染的一尺毛青鞋面布,賣到三分銀,三十文呀大舅母。」
「他掙三十文?」黃氏又抓過另一個布包絞花汁。
沈小葉:「那不能。」她頓了頓,突然想到:「岳記布莊的少東家,好家是我四舅的同窗,您說,咱們染好的布可以放他那裡寄賣嗎?」
見大舅母不理自己,她有些悻悻然,坐著都覺得板凳扎屁股。
黃氏偷著抿嘴笑,依然忙著手裡的活計不吭聲,小丫頭昨晚寫了好些字,又抄了兩本書居然不覺得累。
庚哥兒是能躲個懶就躲,這丫頭反著來,說她閑不住吧,有時還挺能一個人坐那兒發獃。
過了會兒,見她一下左手撐下巴,一下又換右手撐著望天,才大發慈悲的說:「你四舅刻的叫,哦,型版準備下。」
「好啊好啊,我說好像忘了什麼步驟,居然把印花的工具給忽略掉了。」沈小葉咻的跳起跑向西廂。
小玄貓看著她進沈長歲的房間翻找東西,「找什麼?找東西我最在行。」
「你沒見過的。」沈小葉記得舅舅放在柜子里的。
小玄貓跳了跳:「不識好貓心。
沈小葉,你昨晚磨的紅黃紅,真能賺回錢?」
沈小葉在被服長櫃里找了印染的形版,她小心的打開一層層包布,「那叫曙紅和花黃,是做畫的顏料。
恆溪道長即然拿去,八成能賣的出來。」
小玄貓有疑問:「賣給和尚?」
「和尚有錢,他們的香火旺,捨得製作精美的畫像。
每年還有很多人從靈山寺請回佛像或觀音像無數。
而這些畫像都需要用到顏料。」沈小葉檢查好型版,準備合上柜子離開。
小玄貓卻還有話說,「和尚賣得,道士也能賣得,他為什麼不給道觀買?」
沈小葉真心誇讚,「問的好!你該知道道士喜歡煉丹吧?
有些流傳世間被人使用的東西,就是他們煉丹時不小心搞出來的。
比如水銀、石灰、顏料、豆腐等。」她覺著小傢伙的腦子可比幾歲的娃娃厲害多了,定然聽的懂,「道長說他太虛觀一向種植藥材,且觀中弟子大多學習醫理,喜歡研製新葯。
這說明什麼?說明人家動手能力強,會自己提煉顏料的。」
小玄貓立起身,「是這樣嗎?」
沈小葉無比肯定:「是這樣的。」
「和尚也會煉丹怎麼辦?」小玄貓發出會心一擊。
沈小葉立在櫃前,想了三秒后說:「他們太忙,沒空煉丹。」
就她道聽途說所聞,靈山寺上經常有文人墨客遊玩,達官富人小住,升斗小民許願,這些人都是需要接待的。
更有需要超渡的,寺中知客會帶隊前往。
而寺中懂醫術且又肯出外施診的,就戒嗔師父一個,至於別的大師之類,她沒聽說過也沒見過,因為她沒進去過。
沈小葉臨出房門前道:「改天帶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本來我有機會去的,是你起晚一刻鐘,沈長歲才沒機會帶我去。」小玄貓控訴,它也想去所謂的靈山看看靈不靈。
沈小葉反駁:「我沒起晚,是舅舅第一天教書,起早一刻鐘。
而且,你沒說你要去,在舅舅教完課回來吃早飯時,你在睡回籠覺。」
有理有據有節拍,小玄貓竟無言以對,它選擇掉轉屁股給她看,嘴裡咕嚷著:「靈山好不好玩,拜拜后,能不能讓我有多多感應到肉身的玄妙?」
它卻不知道,沈長歲和沈存庚兩個是從靈山寺的小山道進後山採藥,直接沒走寺院的大門。
當他看到一大片的菘藍,顧不得欣賞山寺美景,撒丫子就進去挖挖挖。
菘藍的全身,都可以成為藍靛的原料,十個銅板花的值。
等到戒嗔師父和恆溪道長尋來之時,發現沈家叔侄兩個挖出了一板車的草。
「沈小友,今次用不著如此之巨吧?
不馬上建缸的話,它們就幹了。」恆溪道長說的不緊不慢,完全沒有勸人家離開的意思。
沈長歲看見了戒嗔,倒不好意思再挖,但他沒喊侄子停下來,畢竟他們交了兩份錢,收家后不染布也可以簡單炮製后賣給醫館。
恆溪看的明白,戒嗔更是心知肚明,但他也沒指出來,而是道:「沈施主,有人尋你。」
「來此尋我?」沈長歲挺納悶的,誰會知道他來這裡還專門找過來。
跟著兩位到達寺中後院,看見坐在涼亭里的潘先生,他連忙上前行弟子禮,「不知先生在此,學生怠慢了。」
「哈哈,過來幫我煮茶。」潘先生笑道:「老夫本要派了十寸前去九梨村找你,卻聽說你就在此山中。」
他又看向邊上兩人,「兩位大師可有暇共飲?」
「可惜了先生的好茶,我倆還得給方丈製取膏藥。」恆溪道長喜歡酒,戒嗔也不遑呈多讓,二人快快退走,腳步奇快。
沈長歲這邊近前給紅泥小爐加了炭,「先生有事請吩咐,學生定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