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龍爭虎鬥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公元1126年，金人攻陷北宋首都汴梁，俘虜了徽宗、欽宗兩個皇帝，中原國土全被金人侵佔。趙構逃到江南，在臨安杭州即位，史稱南宋。南宋小朝廷並沒有接受北宋亡國的慘痛教訓而發憤圖強，當政者不思收復中原失地，只求苟且偏安，對外屈膝投降，對內殘酷迫害愛國人士；政治上腐敗無能，達官顯貴一味縱情聲色，尋歡作樂。鱗次櫛比的樓台和無休止的輕歌曼舞，西子湖畔消磨北伐鬥志的**歌舞，造就了虛假的繁榮太平景象。
南宋御街是南宋都城，臨安杭州城鋪設的一條主要街道，一共使用了一萬多塊青石板。
首段從萬松嶺到鼓樓，是臨安的政治中心，靠近皇宮、朝廷中樞機關，皇親國戚、文武百官集中，消費與購買力最強，因此，這裡的店鋪大多經營金銀珍寶等高檔奢侈品。
第二段從鼓樓到眾安橋，以羊壩頭，官巷口為中心，是當世最繁華的商業中心，經營日常生活用品，兩旁集中了數萬家商鋪，臨安城一半的百姓都住在附近。
最後一段從眾安橋至武林路、鳳起路口結束，形成了商貿與文化娛樂相結合的街段，這裡是當世最大的娛樂中心，勾欄瓦舍，招集妓樂，日夜表演歌舞、雜劇、傀儡戲、雜技、影戲、說書等多種戲藝，每日雲集來自五洲四海達數十萬人次在此娛樂休閑消費，無數貴家子弟郎君，達官顯貴，商賈巨富，風流文仕，假日軍卒多在此迷返盪游。
御街中商鋪林立，百業興旺，聚集著龐大購買力消費能力，繁榮之盛登峰造極。商家競爭也越發激烈，就以醫藥業而言，既有私營的醫藥鋪店，又有官辦惠民藥局，其數量之多，林林總總達百十多家。私營的醫藥鋪經營也多有特色，或專營熟葯，或專營生葯(以藥材為主)，或專營眼藥，或專營疳葯，或專營小兒藥鋪，或兼營各種葯等。
貓兒橋畔，潘節干熟藥鋪。
保佑坊前，訥庵丹砂熟藥鋪。
太平坊大街東南角，蝦蟆眼鋪。
……
……
沿橋下，陳氏懷仁堂。
……
陳氏懷仁堂在薊州首戶，在淮南西路也算是頗有聲望，在淮南東路只能算是小有聲望，有人知曉，在往臨安御街上一擺，就被掩埋了。百十家老字號的醫藥鋪雲集一處，當世五大家，胡慶余堂、方回春堂、保和堂、葉種徳堂，張同泰藥店。有錢人奔著著五大家去。
南宋朝廷為了收買民心，展現皇恩浩蕩，在御街上辦了有四家官辦惠民藥局。太廟南和濟惠民藥局南局，眾安橋北和濟惠民藥局西局，市西坊南壩頭市和濟惠民藥局北局。此外，壩頭旁，有安撫司惠民坊熟藥局。由朝廷太醫局，按御醫配方製成的方劑成藥品，稱為熟葯，質量可靠，又以優惠價出售給都市居民。窮人可以去這裡拿葯看病，享受優惠醫療。
御街上醫藥業消費群體雖然巨大，但經兩頭一掐，中間客戶流百十戶再一分，陳氏懷仁堂又能分多少，能夠經營下去立足就已經很不錯了。無論御街上的店面再難做，陳氏懷仁堂必須撐下去，砸錢都要充臉面，若從御街中被淘汰掉的中藥鋪，等於從此在醫藥界中被除名，老客戶會大量流失，百年基業從此衰退，跌入谷底……
因此陳氏懷仁堂不惜重金在江湖中搜尋散落民間的秘方良藥，不斷開發新產品，拳頭產品，搶佔市場份額，從激烈的商業競爭中脫穎而出，再建輝煌。
御街上知名的兵器店鋪很多，有馬氏保安刀鋪，泉季劍坊，歐冶刀劍鋪……還有官辦的軍器鋪。南宋時期民間可以買賣冷兵器，禁弓弩，禁火器，只能買賣刀槍劍戟，數量還要受到些控制。
歐冶刀劍鋪早就開在御街上，河坊街二十九號，位居京都繁華鬧市中央，就是龍泉劍專賣店，以「堅韌鋒利，剛柔並寓，寒光逼人，紋飾巧致」四大特點著稱於世，被譽為「天下第一劍」。此劍是將軍、俠客的必佩武器，是文人墨客鍾情飾物，是王公貴族權力的象徵，是裝飾、贈友極品，達官顯貴喜歡把歐冶名劍懸挂住宅呈祥驅邪……
林峰手上的這把龍泉劍，亦名龍淵劍，有古劍神韻，並且鋼火結構非常罕見，寒光似雪，削鐵如泥，比歐冶刀劍鋪所賣的龍泉劍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惜紋飾巧致遠不及其項背，沒有一點賣相，就差這一點，那就躋身不了追求虛華極致的臨安御街，沒有華麗外飾就不能爭奪天下第一劍的金字招牌，那就打不開市場，更不能自號正宗。
河坊街不僅是都城杭州的皇城根兒，更是南宋的文化中心和經貿中心，是當世最繁華最鼎盛的商業步行街，寸土寸金，在那扎住腳，在那打響招牌，可日進斗金……
合作簽約，林峰將百寶丹交給陳氏懷仁堂獨家經營，任兩淮地區江南江北總批發代理商。大龍口亦屬淮南西路，大龍口製藥坊生產的百寶丹可零售，可援軍，可賑災，亦可平價在縣內做一點小批發，但不能以低於陳氏懷仁堂的批發價去供給其它外地中藥鋪，奉節縣外都是陳氏懷仁堂的經營範圍。
陳氏出資在臨安御街開一家歐冶劍坊，專營大龍口出品的歐冶寶劍，並竭盡全力包裝推廣將其打造成正宗品牌，摘取天下第一劍的桂冠。大龍口只需供應打磨好的劍刃即可，每把劍刃計工本三千兩，劍刃的紋飾裝裱由歐冶劍坊來做，最後所得收益刨除成本后雙方五五分賬。
歐冶劍坊對於陳家而言是副業，交給陳芷安去打理，陳氏所持有的歐冶劍坊一半股份也是陳芷安的出閣陪嫁。不管林峰願不願意和陳家聯姻，總之即將開在臨安御街上的這家正宗歐冶劍坊，陳芷安有一半，林峰有一半。
兩份契約，一份是百寶丹總代理授權契約，甲方代表林峰，乙方代表陳德民。一份是御街歐冶劍坊合營契約，甲方代表陳芷安，乙方代表林峰。
簽字化押，契約簽畢，皆大歡喜。林峰從包里小心翼翼取出另兩把絕世神劍，泰阿和工布，和龍泉劍一併交給陳芷安，囑託務必好好裝裱，好好宣傳，一定要賣出天價來。三把劍按照契約，陳氏當即交付林峰九千兩銀的工本費，若在御街劍坊以高價賣出后還有一半收益歸林峰。
事情辦妥了，安慶軍後勤部的天價破爛，林峰不屑一顧，配製數噸黑火藥，比破舊神臂弓頂事的多，便宜的多。
林峰與陳氏家人告別，陳德民，陳芷安把林峰等人一直送上碼頭，登上飛龍艦，揮手告別。陳芷安依依不捨，兩日相處投機融洽，但林峰對她卻無兒女私情，甚至把她當兄弟，談論的大都是工作和事業。為了避免尷尬，兩人對長輩談及的聯姻婚約都是隻字不提，直到飛龍艦逆江西去，漸漸消失於水天之際。陳芷安方覺心頭陣陣痛楚，開始胡思亂想，若是平日著女裝，粉黛佳人出場亮相，或許林峰便會應承這門親事……
飛龍艦帶著一艦物質，逆水航速只有來時一半，林峰急著趕回去配火藥，造手榴彈，造震天雷，造地雷……
起帆，加速行駛……
二月二十八日，飛龍艦沿漢水駛入沙洋縣境內不久，遭遇該縣水師緝私隊巡檢。奇怪的是，來時緝私巡檢沒這麼大動靜，就是幾艘蒙沖小艦，看到是水師緝私隊的旗號，理都沒理就過去了。沙洋縣就緊鄰著奉節縣，抬頭不見低頭見，沒什麼可查的，就算真有點什麼夾私，慣例也不會查，哪家水師不在水面找點飯吃，何苦把事做絕，你查我，我查你，大家都不好過，何苦。
「我們是沙洋縣水師緝私隊，前方戰船請立即停船接受檢查。「
「我們是沙洋縣水師緝私隊，我命令你們立即停船接受檢查，否則一切後果自負！」
……
眼前，沙洋縣水師緝私隊不知發了什麼瘋，居然一次出動了六艘全隊最精銳飛虎戰艦。不但是攔截，而且將飛龍艦團團圍住，強令停靠接受檢查，若再不落帆拋錨，將使用武力攔截。
公元1132年，宋將王彥恢建造了一種小型車船，傍設四輪，海輪八檝，四人旋斡，日行千里，謂之為飛虎戰艦，比飛龍戰艦體型小巧近半，但速度更快，又占著上水，很容易對飛龍艦展開快速圍攻。所幸飛虎緝私艦沒有配備重武器，即使展開圍攻，也不能對飛龍艦造成什麼大的傷害。
「林大人，你看怎麼辦，是接受檢查，還是衝過去算了，再走幾個時辰就到咱們的地界了。」艦長張思遠對自己的航技很有信心。
「那就沖吧！全艦進入戰備狀態！……」林峰也不想接受什麼檢查，一般情況憑著旗號和公文，驗看公文即刻放行，眼下情況特殊，已經表明身份，對方卻不接受公文，執意要搞什麼登船檢查。對方明顯來意不善，艦上確有很多違禁品，手續並不齊全，經不起查……
聽到戰鬥命令，水手們迅速打開底艙的武器櫃，紛紛取出兵器戰甲，各就戰位。飛龍艦仗著艦首鋼甲撞角往前猛衝而去，登時攔路飛虎作鳥獸散……
飛龍艦不但拒絕停船接受檢查，反而加足馬力，扯滿風帆向前衝去。艦長張思遠仗著熟悉附近水域和精湛的駕技，駕輕就熟，抄捷徑駛入沿江險灘區，在群礁亂石中穿梭，借著礁石群的掩護擺脫飛虎艦的追擊。
一場驚心動魄的險灘追逐開始了，回過神來的飛虎艦掉頭追過來了，仗著速度略快，艦身靈巧，追進亂礁群……距離越拉越小，羽箭紛飛，箭鏃擊打鋼板的聲音如炒豆般噼里啪啦……
「頭，我們要不要還擊，他們這也做的太過分了。」陳自亮面對同僚展開如此激烈攻擊不忿，雖然箭雨落在鋼板上如隔靴搔癢，並不會給飛龍艦造成什麼傷害，但是心癢難耐，訓練久了想打仗。
「算了，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在執行公務，咱們畢竟理虧，能跑掉就算了，不要和他們過於衝突，今後還要走這條路的。」林峰並不理解沙洋縣水師緝私隊為何如此瘋狂，對同僚痛下殺手，有什麼誤會可以回頭再溝通，眼下能不結仇是最好不要結仇。
「噌噌噌噌………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沙洋縣水師緝私隊見羽箭不奏效，攔截不住飛龍艦，便開始發射烈火箭……
烈火箭，箭身之內藏著火油，以蠟封之，外裹布絹點火后射向目標，縱火燃燒。烈火箭是水戰利器，如流星火雨般迅速播散烈焰火種，將木製船體燒為灰燼。烈火箭的近距攻擊對飛龍艦是致命的，兩面船帆中箭后不久就捲成兩面烈焰火帆，不等火勢蔓延波及船身，水手上前砍斷帆索，冒著烈火箭雨將燃燒的船帆扔入江中……
陳自亮：「頭，打吧，再不打我們就完了。」
林峰：「有人受傷嗎？」
陳自亮：「重傷沒有，輕傷有幾個。」
飛龍艦失去風帆，航速銳減，飛虎艦越靠越近，烈火箭雨越來越密……水兵們紛紛將釘在船甲板上的烈火箭拔出來扔入江中，不斷扑打著船身的火焰，令火勢不能向下蔓延……
飛龍艦的戰鬥艙內屯有數噸硝石硫磺，一旦火勢蔓延下去，將是粉身碎骨，全艦官兵無一倖免……
「過來幾個人，把三弓床弩炮搬到艦尾去裝起來……」林峰本來不想這麼乾的，但是對方實在是逼人太甚，沒想到一支小小的緝私隊盡然有如此戰力……輕敵了……
「快，快，快……」拆卸安裝床弩炮，不是輕鬆活，飛龍艦已經被流星烈火箭籠罩了，水兵們紛紛拿起盾牌擋蔽烈火箭，掩護床弩炮轉移到艦尾……
飛龍艦下水不過十天而已，從來沒有訓練過這個科目，此刻臨戰拆裝床弩炮，有些手忙腳亂……
生死存亡之際，踏弩手飛快踩動車輪，浪激如花，提速，提速再提速……艦長張思遠把舵轉入更急更險的航道，高速行駛在逆流漩渦中，稍有差池便是觸礁艦沉……飛虎戰艦已經有三艘觸礁擱淺了，仍有三艘死咬不放，烈火箭雨雖然稀疏些了，距離越來越近了，每一輪烈火箭雨都可能對飛龍艦造成致命打擊……
飛龍艦危在一息之間……
「報！……弩炮準備完畢！請指示！」弩炮安裝完畢，炮手已達各自戰位。
「三棱穿甲爆破箭，目標五十步……」
「預備——放——」
「……呲呲呲呲……噌……」飛龍艦終於開火了，四尺長，徑一寸二分的三棱穿甲爆破箭飛了出去，箭尾拖著被點燃的捻線，沿著箭道帶出一縷青煙……
如此利器是準備用來對付蒙古人的，沒想到先用來對付友軍莫名其妙的殘酷追殺……
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如此近距離，追在最前面的一艘飛虎戰艦毫無懸念的被三棱穿甲爆破箭擊中了，從艦首破盾甲而入，穿透兩層戰樓板卡在艦身中央，幾息過後，「轟隆……」伴隨一身巨響，巨大的火球從艦身綻開，艦體碎片橫飛……飛虎艦太小了，不堪此迎頭一擊，迅即沉沒了……
另兩艘飛虎艦見到此情此景，肝膽俱裂，停止追擊，原地打撈落水傷患……
飛龍艦轉入江心航道，滿載著貨物，帶著硝煙，凱旋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