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釣魚城血戰

南宋寶佑六年（公元1258年）橫掃天下的蒙古大汗蒙哥率領著那支橫掃歐亞的虎狼之師在釣魚城下發起了一次又一次決死衝鋒。

濤濤嘉陵江邊，巍巍釣魚山之上，樹立著一座鋼鐵堡壘，歷史的滾滾洪流在此處轉彎。蒙古帝國奔騰不息的擴張腳步自此戛然而止，無數苦難民族的命運，都將為這坐傷痕纍纍的小城所救贖。

從公元1236年，蒙古帝國第二代可汗窩闊台悍然撕毀與南宋的和平協議，對南宋轉入全面戰爭開始，至蒙古帝國第四代可汗蒙哥汗親征四川，宋蒙戰爭已經整整持續了18年，18年來，多少橫掃歐亞的蒙古名將碰得頭破血流，多少蒙古勇士一去不返。窩闊台死了，可戰爭遠未結束，繼任的蒙哥堅信，憑藉蒙古勇士一往無前的決心，憑藉蒙古帝國橫掃天下的兵威，他一定可以完成叔叔窩闊台未曾做完的事情。

公元1258年，蒙古可汗蒙哥率軍越六盤山進入四川，企圖打開滅亡南宋的突破口，這是一支集中了蒙古帝國所有精華的王者之師，包括由哥薩克騎兵組成的阿速軍，由蒙古精銳騎兵組成的本部軍馬。蒙古大軍進入了四川腹地，從成都到陽平關，四川地區三分之二的州縣落入蒙古人的囊中，四川危急，南宋危急，蒙哥大汗的軍刀，已然頂在了南宋王朝的肺管子上，得勝后的蒙古人士氣高昂的向著他們此戰的最後一個目標－－－重慶進發。他們的刀鋒頂在了重慶的門戶，合州釣魚城。

攻擊！全線發動攻擊，蒙哥知道，釣魚城彷彿是一棵生在嘉陵江邊的最堅韌的老樹，必須要先去枝，剖葉，然後才能連根拔除。血腥的硝煙籠罩了釣魚城，蒙古軍先是相繼佔領梁山城，禮義山城，合州舊城等周邊地區，經過了一個月的掃蕩外圍，蒙古軍從六月中旬開始全線發動了進攻，六萬蒙古精銳亮出了雪亮的馬刀，如群狼一樣惡狠狠的向釣魚城撲來。

六月十日，蒙古諸軍從雞爪灘強渡渠江，經過血戰後進至石子山紮營。石子山位於釣魚山東面，是釣魚城唯一的陸路通道，蒙軍佔住石子山，便在釣魚城外面取得了一個至高點，陣營更加穩固。宋軍則被壓縮於釣魚城內，完全喪失了外圍機動作戰能力。傍晚時分，蒙軍在山腳下燃起千萬堆篝火，布置強弓硬弩把守。

蒙軍將一輛輛巨型投石車運過江，在前沿陣地上一輛接一輛組裝起來。蒙古人西征時從波斯人手中奪來的武器，亦稱回回炮，炮身用巨大的木頭製造，結合部用金屬件聯接。炮架上橫置可以轉動的炮軸。回回炮是蒙古帝國橫行天下，攻城拔塞的重要武器，在蒙軍的數次決定性戰役中，都立下了汗馬之功。回回炮配石彈，燃燒彈，亦可配火藥包，射程可達五百步，非常犀利。

釣魚城裡配備了大量的重炮，五梢炮，七梢炮，需要一兩百人操作，可發數十斤石彈，燃燒彈，火藥包，射程可達三百步，沒有回回炮先進。但是架在山頭上射程上並不比蒙軍的回回炮遜色多少，威力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管怎麼說，蒙軍架設在陣地前沿的回回炮仍然是對釣魚城構成威脅，對城中守軍造成了心理壓力。

王堅召集眾將商議，打算趁夜拔掉蒙軍的炮兵陣地。

林峰：「王大人，屬下以為我軍重炮居高臨下，蒙軍重炮未必能發揮十足威力。蒙軍陣前布炮，必有重兵把守，還是不要再去冒著個險了。」

「林指揮使過於謹慎了，險中求勝不正是你的作戰風格嗎。卑職願夜襲蒙營，毀其重炮。」

「我亦願往。」王堅的兩名得力幹將林貴、傅德接下了軍令。

王堅意已決，林峰力勸不住，無奈，追出帳去。

林峰：「二位將軍留步，此去襲營，必九死一生，請兩位穿上此甲，刀槍箭矢皆不可透，或可於重兵伏擊中殺出血路。」

傅德：「哦，這是何甲，如此輕巧怪異。」

林峰：「此乃小弟家鄉特產的冷鋼戰甲。」

林貴：「沒聽說啊，奉節縣還出好甲，可比的過青唐蕪產的冷鍛甲。」

林峰：「冷鍛甲不過是熟鐵鍛打而成，此甲乃精鋼鍛打而成，堅韌強度勝出何止一倍。二位若是不信，不妨一試。」

林貴不信，抽出腰間斬鐵劍，一劍劈去，火星四濺，劍鋒鈍而冷鋼甲絲毫未損。兩人不禁大喜，謝過之後換上冷鋼甲，再建敢死營。當夜林貴、傅德領軍偷襲蒙營炮陣。到山腳下，穿越篝火陣時，被蒙軍發現了，便在山頭上萬箭齊發，密集箭雨鋪天蓋地呼嘯而下，滿地皆是插著密密麻麻的箭桿。數百名宋兵橫七豎八倒了下去，身上的箭桿密集的如同刺蝟一般，每具屍體上都插了十七八支長箭，敢死營全軍覆沒。

黎明時分，死人堆中，林貴、傅德兩人醒來了，全身都背濕漉漉的血污包裹著，粘稠而腥臭，腿上、胳膊上中了數箭，要害都被冷鋼甲護住了，無致命傷。天亮后，蒙兵過來收屍，一具具屍體扒拉，補刀。

林貴、傅德兩人暴起，忍住傷痛，揮劍斬殺數名蒙兵，奪得戰馬直奔釣魚城東門而去。蒙軍數百精騎其後尾追，亦不射死，追到城門下。此時東門正是林峰職守，城樓上看了，吩咐兵士開東門放入林貴、傅德，蒙騎尾隨追入翁城。

城樓上亂箭齊發，「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鋪天蓋地，蒙軍數百精騎亦是被射的人仰馬翻。蒙軍的百夫長艾彥回頭看去，東門已然關閉，身陷絕地。內城牆上甩下兩條長索，將林貴、傅德兩人拉了上去。蒙兵頓時大喊，絕死掙扎，在翁城裡兜圈騎射，城牆上的宋兵展開對射。蒙兵善射，連連射殺城牆上的宋軍弓箭手。城牆上的宋兵雖居優勢地利，一時半會也難以將瓮城內的游騎全部肅清，形成了短暫相持。

城外蒙兵已各就各位，進入陣地，回回炮推前百步，戰鬥便打響了，人油燃燒彈鋪天蓋地砸向東門城樓，頓時烈焰熊熊，濃煙滾滾。釣魚城的炮兵亦訓練有素，冒著蒙軍炮火各就戰位，開始還擊，炮石如雨，流星紛飛。

剎那間，雙方的炮石交織穿梭，遮天蔽日。只見東城樓上已是火海一片，守兵被紛紛擊中，燒成火人，哀號著被烈焰吞噬。翁城內被困的蒙兵見大軍已經開始攻城了，愈發抖擻精神，弓箭的射死也更密集，更準確，將宋兵壓制在女牆后不能探頭。

數枚人油彈擊中了東城門，熊熊燃燒，巨石呼嘯而來，將城門砸了一個又一個窟窿，眼看城門欲墜，受困蒙兵便要奪門而出。林峰下令將朝著城外的六門飛雲霹靂炮，調過炮口，對著翁城內亂炮齊轟，連人帶馬都轟成篩子，炮聲隆隆，血濺翁城，受困蒙騎的囂張氣焰頓時被壓了下去，成了風箱里的耗子，來回亂竄，躲避打擊，顧不得還擊了。

石子山上，蒙哥正在親自督軍攻城，待得回回炮數十輪攻擊之後，宋軍炮火稍弱，手中蘇魯錠長槍向前一指。

渾都海率著蒙軍赴死營冒著炮火開始了進攻，萬馬奔騰，滾滾向前，前仆後繼殺向東門。王堅、張鈺也已帶兵趕來東門支援，指揮戰鬥。

王堅：「準備了！他們進入了射程后，你們就放箭。」

城牆上的戰士們端起了腳踏弩，等待蒙軍進入射程範圍。

林峰：「大人，末將先放了！」飛雲霹靂炮調向東門外，一輪炮響，一發發震天雷落入蒙軍群中，爆炸開來，火光閃閃，煙塵滾滾，彈片橫飛，人喊馬嘶，殘肢碎肉散落一地。

蒙軍前仆後繼，亡命衝鋒，逼近了城門。宋軍開始放箭，投擲震天雷，箭雨齊下，震天雷齊鳴，蒙兵成片成片倒下。蒙軍回回炮做無差別攻擊，掩護渾都海強攻城下，落在城腳下的人油炮遠比城頭上的多。但渾都海所率赴死營依然義無反顧，沖向城牆，張弓馳射，掩護後繼步兵雲梯攻城。

渾都海以箭射死宋兵，每箭必中，赴死營傷亡雖大，卻是士氣大振，齊聲吶喊。林峰下令將六門飛雲霹靂炮換裝霰彈，趁渾都海馳射過來，一輪排炮下去，將其籠罩在錐形彈幕之下。上千顆碎鐵塊，頓時將混都海打得千瘡百孔，斃命於釣魚城下。

主將殞命，赴死營並未退縮，反而更加瘋狂，兇悍的蒙兵已經將雲梯推向了城牆。無數蒙古士兵瘋狂地開始沿著雲梯向城上猛衝，直到殺死對方或被對方殺死，雖如飛蛾撲火但還是前仆後繼，太可怕了。

血染紅了大地，死屍盈城，這就是古人所云的雲梯蟻附攻城。林峰終於是見識到了，雲梯由下到上，密密麻麻全是蒙古士兵。城樓上的士兵以連弩射死往往可以洞穿兩到三個，燃燒瓶投擲下去，城下便是一堆烈焰火人。已經被烈焰包裹燃燒的雲梯，蒙兵仍然不斷往上爬，許多火人在雲梯燒斷最後一瞬也要爬上城頭抱住一個宋兵滾落下去。

城頭上，震天雷不計數的往城下砸去，轟鳴不斷，熱浪和著彈片捲起血肉橫飛，將一部部雲梯炸斷，炸爛，將城下蒙兵炸成紅白黑相間的血糊肉泥。

一排雲梯毀了，第二排，第三排……又接著架上城頭，蒙兵蟻附，又爬滿了城牆。連日來趕製的震天雷快用盡了，蒙兵仍是死戰不退，一潮又一潮攻上來……釣魚城下成了蒙兵的絞肉機。血肉之軀，殘肢斷臂積起有數尺之高，劇烈燃燒著，嗆人的黑眼，熏得城頭上幾乎站不得人。濃煙遮擋了宋軍炮兵的視線，遠程命中率極低，逐漸壓制不住蒙軍炮火。蒙軍乘機將回回炮前移，人油炮彈紛紛越過城牆，落在宋軍炮手群中綻裂開了，陣陣哀號，翻滾撲救。

東城門已被石彈擊垮，被困瓮城內的百夫長艾彥率殘部僥倖突出來，卻被人油炮彈雨覆蓋了，斃命城下。

蒙軍攻勢從早一直到晚，從未間歇，城頭數次遇險，蒙軍突上城頭，展開肉搏戰。宋軍諸將增兵反撲，雙方反覆爭奪，只殺得天混地暗，地動山搖，吶喊聲已經漸漸弱了，士兵的嗓子啞了，改為嘶啞的吼叫聲，低沉的嚎叫聲。這哪裡是人在打仗，分明比野獸與野獸廝打，可見其慘烈。

天黑，蒙軍人油彈告罄，改射肉彈越過城牆，雨點般落入釣魚城內，便收炮回營。號角響起，蒙兵收兵。這天的戰鬥結束了。

蒙哥見城頭血戰一日不克，傷亡慘重，便使用了「生化武器」，將先前作戰染病身亡的蒙古士兵屍體切成小塊，用回回炮射入釣魚城中。

釣魚城內四處散落著已被瘟疫感染，正在腐爛的碎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