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五章弒君
長安,李儒府中。
望著伸手抓肉,毫無吃相的賈詡,李儒不禁眉頭微皺。
「賈文和,你好歹是飽學之士,如此吃相成何體統!」
倒也不怪李儒修養不好,實在是賈詡太過分了。
你吃相不好也就算了,有筷子不會用嗎!
這般用手抓,跟牲畜何異!
而且最讓李儒不能接受的是,汁水居然還濺到了他臉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儒這才出言訓斥賈詡。
賈詡卻滿不在乎,繼續吃吃喝喝。
要說他這個用手抓肉的習慣,也算是由來已久。
少年時,賈詡身在西涼。
雖說也是當地望族,但涼州有的是沙子,但卻十分缺糧食。
賈詡雖然衣食無憂,可十天半個月也難開一次葷。
這就導致了賈詡對肉食極為渴望,直到後來賈詡發達了,心性成長了,也就只剩下了這麼點愛好。
人,終因年少不可得之物而困頓一生。
在徐州時,他還得保持形象,但到了李儒這兒,卻是毫無顧忌了。
不過他這麼攪和著,李儒卻是一點吃飯的心情也沒有了。
索性放下筷子,質問賈詡道:「到底什麼時候動手?」
這貨來這兒都兩個多月了,就這麼吃吃喝喝,一點正事都不肯干。
聞言,賈詡卻是冷笑一聲。
「怎麼,尋死都這麼迫不及待?」
李儒:……
賈詡來的第一天,還沒開口之時,李儒便明白了他的來意。
或者說,劉備稱王的時候,李儒便明白了張恆的計劃。
最後那一步,張子毅無非是想讓自己動手而已。
對於此事,李儒是不在乎的。
從董卓伏誅的那一天起,李儒的心就跟著死了。現在之所以還活著,無非是與張恆有約定罷了。
他想知道最後的結果。
他想知道,自己沒做到的事情,他張子毅能否做到。
現在看來,張恆確實是做到了。
既然如此,自己也該信守承諾。
這最後一步的罵名,自己幫他背了就是!
至於自己的結局,李儒已經不在乎了。
己志得成,生死無懼!
不過……李儒心中還是有那麼一絲遺憾。
聽說張子毅在徐州創立了一個羽山學宮,裡面除了教授傳統五經之外,更是有黃老之學,甚至有早被禁止的法家學說……
真想去看看啊!
見李儒沉默不語,賈詡擦了擦嘴,開口道:「文優,過兩日便動手吧。」
聞言,李儒微微一愣,隨後卻笑了。
「為何?」
「因為南邊的戰事快結束了。」賈詡答道,「我剛來之時,大王才稱王不久,豫州還在大戰。算算時間,袁術也該敗了,咱們此時動手最合適。」
李儒點了點頭,瞬間明白了賈詡的意思。
劉備這邊剛稱王不久,這邊天子就死了,肯定會有人懷疑。
可現在卻不同,劉備這邊還正討伐著自立為王的袁術,大軍還沒班師,世人自然不會懷疑他。
就算有,也只是極少數而已。
沉默片刻后,李儒開口道:「好,那就兩日之後動手。」
……
十月二十三,一場秋雨傾盆而下。
本應上朝的群臣,卻忽然收到了罷朝的通知。
剛好這麼大的雨,大家也不願出門,索性就待在了家中。
但空無一人的長安大街上,卻忽然冒出了一支隊伍。
李儒如今的官職,還是執金吾,掌管著朝廷禁軍,有宿衛長安之責。
長安現在有六萬軍隊,皇甫嵩兩萬人,李儒四萬人,平日里都駐紮在城外。
只有李儒的直屬部隊五千人,才駐紮在長安城內,掌管著整座城池。
這也是這麼多年來,李儒不理政事,王允還是拿他沒辦法的原因。
兵權在李儒手裡,王允憑什麼敢有異動?
而今日,這五千人卻開始了行動。
滂沱大雨中,長安城門卻忽然被關閉了起來。
與此同時,李儒卻冒雨走出了家門,身上連蓑衣都沒穿,就這麼任由大雨將他淋濕。
片刻后,渾身濕透的李儒來到了皇宮。
「關閉宮門!」
隨著李儒令下,宮門也緩緩關閉。
至此,城內城外算是徹底封閉了起來。
而此時,群臣百官被大雨所阻,尚且對即將發生的事渾然不知。
即便是皇甫嵩,也沒察覺出絲毫不妥。
李儒在長安多年,這對於他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
隨後,李儒踏入了皇宮。
未央宮內,前殿門前,李儒一聲令下,召集齊了皇宮中所有的護衛。
到了這一步,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
「將天子請出來。」
李儒吩咐了一聲,隨後便大踏步走進了殿中。
「遵命!」
片刻后,劉協連同身邊的宦官都被帶了出來。
儘管劉協今年已經十九歲了,但見到李儒的那一刻,他心中還是忍不住升起了一絲畏懼。
他記得很清楚,當年就是此人,毒殺了自己的兄長。
而今日這陣仗,和當年何其相似。
一時間,劉協身體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李儒卻正了正衣冠,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參見陛下!」
「李卿免禮。」
劉協趕緊抬手,聲音中帶著一絲說不出的壓抑。
李儒起身,隨後殿內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而劉協額頭上的冷汗卻越來越多,直到最後,他再也忍不住了,開口問道:「李卿此番入宮,所為何事?」
聞言,李儒再拱手。
「臣此來,乃是請陛下上路。」
「上路?」
劉協先是一愣,等反應過來時,立刻發出了一聲驚呼。
「你要殺朕?」
李儒點了點頭,沒有任何言語,眼神無比冰冷。
這下劉協是真的恐懼了,身體已經不是顫抖了,而是劇烈的抖動。
「朕有何罪?」
「陛下無罪。」李儒答道。
劉協瘋狂大吼道:「既如此,為何要殺朕。弒君者,必遭萬世唾棄,李儒你真的不怕嗎!」
「臣不怕。」
李儒搖了搖頭道。
一回生,二回熟,這事兒幹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你為何不怕,你憑什麼不怕……」
劉協整個人已經癲狂了,開始語無倫次,根本不願接受死亡的結局。
見此,李儒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低喝道:「陛下,還請保持威儀!」
「哈哈哈……你都要殺朕了,還讓朕保持威儀!」
劉協癲狂加劇,仿若待宰的牲畜般瘋狂扭動著身體。
李儒微微搖頭,目光中閃過一絲不屑。
堂堂天子,居然如此不堪?
難怪大漢國運日下!
想要知道你的罪是吧,那我就告訴你。
「陛下可知,這天下因何而亂!」
李儒忽然高聲的一句呵斥,嚇得劉協一愣。
片刻之後,他才反應過來。
「天下動亂,還不是因為你們這群狼子野心的狗賊!」
在此刻的劉協眼中,這天下的人分兩種。
一種是亂臣,整天想著顛覆天下。
另一種則是庸臣,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
但李儒卻搖了搖頭,「狼子野心?或許吧……
然天下淪落至此,難道不是先帝之過?」
都到了這一步,李儒也懶得裝了,直接把矛頭對準了靈帝。
聞言,劉協沉默了。
靈帝劉宏在位二十餘載,雖工於心計,頗善權謀,但對於天下治理方面,那可真是一塌糊塗。
如今的局面,可以說是他和他的前任桓帝一手造成。
即便是自己親爹,劉協也無法否認。
「若非先帝胡作非為,賣官鬻爵,只顧享樂,天下何至於此?
黃巾之亂如何爆發?
董卓如何得勢?
關東諸侯又如何能自立?
臣愚鈍,還請陛下賜教!」
面對李儒咄咄逼人的口吻,劉協無言以對,口中只剩了下了喃喃自語。
「你大膽……竟敢侮辱先帝……大膽……」
「臣不過實話實說,有何侮辱之處?」李儒冷冷道。
事實證明,失去了權力加持,天子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劉協還是無言以對,片刻后才開口道:「即便是先帝之過,朕又有何罪?」
「陛下的確無罪,但這就是陛下的命。」
坦白來說,桓帝靈帝造的孽,的確跟劉協沒什麼關係。
他登基時只是一個幾歲的孩子,這些年也沒什麼權勢,又能有多大的惡。
可有句古話說得好,父債子償。
父親做下的孽,兒子就得償還。
你所享受的最高待遇,能擁有的一切,包括天子這至高無上的稱號,都因為你是靈帝的兒子!
既如此,你就得擔負起相應的責任。
受萬民供奉者,當肩負蒼生。
加天子冠冕者,當以身殉國。
誠正如李儒所言,這是他的命,他得認!
劉協徹底沒話說了,整個人癱倒在地,仿若被抽走了全部的氣力。
見狀,李儒招了招手。
立刻有士卒奉上兩件東西,卻是一杯毒酒和三尺白綾。
天家的體面還是要有,至少得給他留個全屍。
「陛下,請吧。」
李儒再度拱手道,這是他最後一次向劉協行禮了。
目光在二者中晃了良久,劉協終究還是沒能下定決心。
外面雨還在下,落在屋檐上發出啪嗒的聲音。
殿中,卻是一片寂靜,無人敢吭聲。
半晌,見劉協還是不能鼓起勇氣,李儒微微一搖頭。
「既如此,臣幫陛下選吧。」
說著,他拿起了白綾,遞給身旁的士卒。
「動手。」
「遵命!」
士卒接過白綾,答應的聲音雖然乾脆,但手還是忍不住微微顫抖。
弒君這種事兒,沒有人能一點壓力都沒有。
面對慢慢接近的士卒,劉協目光獃滯,卻沒有反抗。
他知道,反抗沒有任何意義。
最後一刻,他還是給自己保留了些尊嚴。
初平九年,十月二十三,傾盆大雨之中。
李儒二度弒君,縊殺天子劉協。
劉協死後,李儒又命人將劉協的近侍宦官全部斬殺。
隨後,他走出了前殿,衝進了茫茫大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