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是正面斗的好時機

程江南見她臉色漸漸泛白，眼中有濃濃的擔憂，蹙眉間沉聲道。

「那隻能用信鴿。」

如果用飛的，不出任何意外，大概兩天的時間信就能到楚南楓的手裡，楚天妤垂眸略作思考之後，拽住了程江南的手。

「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回來，我懷疑這裡面有問題，大表哥，用信鴿從不同的地方飛出去，再加一匹千里馬，總之要保證信能到我三哥的手裡。」

「你覺得有人故意延誤聖旨？」

皇上的多疑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且脾氣古怪，他本就懷疑楚家軍不忠，若於推遲歸來，皇上必定雷霆震怒。

到時候別說是懲罰，就是剝軍權，砍人頭都有可能。

「至少佟貴妃或者是佟家不會希望楚府榮耀，特別是在鄴王想要娶我的情況下。」

如果鄴王從此歇了與她成親的心思，那佟貴妃還有可能放過她，可鄴王不但在朝堂上重提這件事情，還把聘禮單子送過來了，這不亞於把她送到了刀山上，隨時血流成河。

「一順。」

程江南轉頭，一順立即進來，程江南在他的耳邊迅速的吩咐著，隨後一順與他們施了一禮轉身快步離開。

楚天妤眼中陰沉一片，轉身窩進椅子里，長指緊緊抓著椅背。

她原本還想著親自去一趟邊關查江景年這兩年的事情，如果父親和哥哥回來，那問他們也許可以知道一些答案。

「對了，表妹。」

程江南走到她的身邊坐下，楚天妤將茶端到了面前，程江南接過茶。

「派出去的人來了信，關於那個沈軟軟，沒有太多的信息，她們住在山腰上，離村子稍有一些距離，平時也很少與其他的鄰居來往，總之一個村子的人都對她們不熟悉。」

「但可以確定那對夫妻確實是有一個女兒，且那個女兒曾經生過一場大病，也有村民們說沈軟軟和父母生得一點也不像，近幾年她雙親身體越來越差，一個兩個接連病死，沈軟軟孤苦無依，就跟著江景來了京城。」

楚天妤往後靠著，轉頭看向院子里大家忙碌的模樣，冷冷問程江南。

「大表哥，這合理嗎？」

一個從小到大成長的地方，周圍的人都不知道她們的事情，而且不過是最為普通的村民，沈軟軟卻生得細皮嫩肉，且艷麗妖媚，如果她真的只是一個村姑，怎麼可能雙手不沾陽春水，生得白白嫩嫩。

程江南點頭。

「他們會繼續查下去，包括江景年是怎麼戰死的，怎麼得救的，怎麼又突然間回來的。」

程江南見她心情沉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楚天妤感受著表哥掌中的溫暖，焦灼的情緒亦慢慢的平靜，綉著福字的布簾響動，半月走了進來，施了禮之後，將一封庚帖呈到程江南的面前。

「表少爺，這是小姐的庚帖，夫人親手寫的，夫人說這門親事，她很歡喜。」

程江南雙手接過庚帖，但卻並沒有打開，而是溫和的與半月說道。

「我晚些時候就過去看姑母。」

「是。」

因著楚夫人身子不好，半月一離開就心裡記掛，事情辦好之後又去院子里看了一眼聘禮便急忙回含霜院。

楚天妤長睫輕輕閃動，眼神落在那封庚帖上，心底深處還是有一絲淡淡的痛楚染上來，之前和江景年換的庚帖已經燒掉了，這一封是母親親手寫的，上頭還有淡淡的墨香與母親身上的清香。

程江南垂眸。

似拿著一盒珍寶似的輕輕的撫著這封庚帖，心湖翻起了重層的波瀾，他多想把這封庚帖放進自己的懷裡，從此一輩子藏著。

可……

收了眼裡的痛楚，程江南把庚帖遞到楚天妤的面前，楚天妤揚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程江南深深的睨著她，拼了命的將深情隱藏，將痛意壓下，溫柔的淺笑著說道。

「所謂的訂親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父親說了，這些聘禮都是你將來的嫁妝，算是程家給你添的箱，庚帖更是不必換了，於外，我們已經訂親，於內，你還是我的表妹。」

他倒要看看太子究竟能不能說到做到！

看著她接了庚帖，沉默不語，眼眶泛紅的模樣，程江南這時候才真的發現，原來愛而不得竟是這般的心痛。

可偏偏他還不能在楚天妤的面前表現得傷心，得笑著親口跟她說，他其實也不喜歡她，也不想娶她。

這份庚帖如果他換了，那他們便是真的未婚夫妻，將來也許真的會成親，會生子，會在一起。

可父親卻勸他考慮清楚，大義比兒女私情要重要一些，讓他以所有人的性命為重。

皇室的爭端已經把天妤扯了進去，他們最應該做的就是暗中保護天妤，而不是在明面上自己鑽進去。

否則。

一旦棋敗，滿盤皆輸，大家就都失了翻身的先機。

他也想過放棄一切，只做楚天妤的夫君，可是父親同樣質問他，如果他離開了軍營，那些兄弟怎麼辦，死去的曹將軍怎麼辦？

而曹將軍，正是因為救他而死！

那些兄弟也都是他一天一天親手培養出來的，許多已經都是他的心腹，都依著他而活，程家是京中首富，如果沒有武力的保護，遲早會一無所有。

程江南猶豫了，他也考慮了，但最後他還是決定轉到暗處保護天妤，保護姑姑，保護程家。

若是太子當真能剷平一切，他便把天妤送上皇后之位，讓她成為這世間最尊貴的女子。

可……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當初想得很清楚的事情，在看到楚天妤的剎那間，一切都崩潰了。

楚天妤聽著大表哥的話，收回庚帖，朝著程江南施了一個閨閣的大禮。

「多謝大表哥。」

程江南看著她這番鄭重的模樣，笑了笑，抬手將她扶了起來，抬眸的時候，眼底一片炙熱。

一順很快就回來了。

「大少爺，用了五隻鴿子，三匹千里馬。」

八封一模一樣的信，從八個不同的方向出發，就算是佟家手段再多也防不勝防，總會有一封信會平安送到楚南楓的手裡。

只要他們能夠按期回朝，再與皇上稟明，陰謀就會不攻自破。

……

而此刻的宮裡。

佟貴妃娘娘正披散著一頭烏黑的秀髮坐靠在床榻上，阿魚、阿鯉正跪在床邊輕輕的捏著她的腿，奶娘丁嬤正拿著梳子一下一下的輕輕理著她的秀髮。

內宮氣氛有些沉重，佟貴妃的臉色也十分不好，方才她訓了鄴王，以往說他，他都會過來哄她順著她這個母妃，但是這一次，鄴王竟然甩袖而去。

佟貴妃這會子氣得胸悶氣短，只覺呼吸一陣窒息，那楚天妤究竟有什麼魔力讓他那般痴迷，事隔三年都不能讓他忘記！

「丁嬤，你出一趟宮去佟府，讓她們安排一場菊花宴，記著……一定要請楚天妤……」

接著佟貴妃娘娘鳳眸陰狠一閃，在丁嬤耳邊說著什麼，丁嬤老臉一橫，點頭道。

「是，老奴這就去辦。」

丁嬤放下玉梳，起身施禮，隨後離開內室。

宮裡的氣氛陰陰沉沉，但白鷺院卻歡歡喜喜，下人們忙碌了幾個時辰，等到所有的東西都登記在冊又全都入了庫房之後院子才重新空蕩起來。

程江南與楚天妤一起去了含霜院，楚夫人看到她們一對璧人似的模樣，眉眼裡都是欣喜，半月過來喂湯的時候，她都多喝了小半碗。

楚夫人一手握著女兒的手，一手握著程江南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總也覺得十分滿意。

「真好啊。」

天妤能夠嫁進程府，她是放一萬個心，哪怕她有一天死了，她也能夠瞑目。

「江南生得真好，又高大，身子骨又好，武功也不錯，官途也有，又是天妤的表哥，當真讓我很是歡喜。」

楚夫人一邊將握著的手輕輕的重疊在一起，一邊看著他們輕聲低喃著。

「江南啊，姑母把天妤託付給你，你一定要好好疼她、愛她，切莫讓她受了委屈，也切莫讓她走了姑母的老路。」

「侄兒一定會的，一定會護她一世，愛她一世。」

程江南急忙鄭重的說著，見姑母這番模樣，說句話都要休息好一會兒，心裡萬分不好受，轉頭時見天妤眼裡都是淚意，輕輕握了一下天妤的手，然後笑著問楚夫人。

「姑母可想回程府看看？祖母若是知道您回去了，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可以嗎？」

楚夫人下意識的有些怯懦，身為程家的嫡女，出嫁之後不但沒有給他們長臉，反而讓他們一直擔心，若不是母親的身子康健，弄不好母親早就……

「母親，我們都準備好了，只要您可以移動，隨時都可以回。」

「我可以，我已經好了很多了，你們看……」

楚夫人生怕他們不帶自己回去，急忙撐著便要坐起來，滿月急忙上前悄悄帶了一些力給她，讓她坐好，楚夫人轉頭與滿月急道。

「趕緊去準備，我洗漱換了衣裳就走。」

「夫人，夫人。」

滿月俯身握緊楚夫人激動得直顫抖的手，說一出口便有些哽咽。

「您別急，咱們一會就回，小姐一定會帶您回去的，您放心，冷靜一些。」

「好好。」

楚夫人眼中溢出清淚，急忙點頭。

隨後。

含霜院里丫鬟進進出出，忙碌得很。

楚天妤與丫鬟們一起侍候著楚夫人洗漱更衣，楚天妤還親手給楚夫人梳了髮鬢戴了眼下貴夫人們最時興的簪子。

看著鏡子里有了一些人色的自己，楚夫人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樣。

等到一切妥當，程江南起身便把楚夫人抱了起來。

「姑母，讓侄兒照顧您。」

「好，快些。」

眼下只要帶她回去，就是背著都行，楚夫人只想快一點，她真的已經很多年沒有回去了。

程江南抱起姑母，感覺著手中一點重量都沒有的時候，心底深處的悲傷便溢了出來，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朝著大門口奔去。

才走到前院，便看到二姨娘和楚惜月站在院子里，見到楚夫人依然美麗的模樣，二姨娘眼底的恨意就不斷的翻湧。

「江南，你要帶姐姐去哪兒？」

「不去哪，出去晒晒太陽。」

程江南眼神陰沉，往左邊走了幾步想要越過二姨娘，誰料二姨娘攔了上來抓住程江南的胳膊。

「你要帶姐姐回程府嗎？我也與你們一起回去！」

「回去？你遞帖子了嗎？程府願意見你嗎？你有臉回去嗎？」

「程江南。」

二姨娘氣得尖叫了起來，眼裡的淚不斷的墜落，這段時間她過得有多艱難誰知道，為了湊錢她頭髮都要白了，再不弄齊她就要去坐牢，而且……而且……

咳咳……

二姨娘捏著帕子劇烈的咳嗽了一起。

程江南、楚天妤抱著楚夫人一下子退後幾步，楚夫人看著她那副模樣，長指緊緊攥著，這便是中毒的癥狀。

她果然是中毒了。

也好。

惡有惡報，這是她應得的。

楚惜月眼底閃過一絲嫉妒憤恨，上前與程江南施了一禮。

「大表哥，你當真那麼狠心不認我們了？我們眼下有多難你應該知道的，大舅二舅都可以幫我們。」

「別亂攀親戚，我們與你不熟。」

程江南看著楚惜月那張酷似二姨娘的臉，一樣的美麗，一樣的毒辣，一雙眼睛里鋪滿了算計，似乎不論在做什麼，哪怕是在睡覺，也在盤算著如何算計。

「好，好。」

二姨娘眼裡的陰狠一下子溢了出來，她看了楚天妤一眼，又看向程江南，突然間她撲到楚天妤的面前，瞪大眼睛看著楚天妤嚷嚷。

「既然程家待我不仁，那也就別怪我不義，程江南，你去告訴程東、程北，就說十五年前的事情我也知道……」

「你閉嘴。」

程江南突然間狠狠的怒斥了過去，二姨娘和楚惜月嚇得往後猛退，可隨後二姨娘便有些瘋了似的狂笑了起來。

她現在可以確定程江南也是知道這件事情的，那就好說了，二姨娘握緊了楚惜月的手。

剛要說話，門房拿著一封帖子走了進來，交給楚天妤。

「五小姐，這是佟府的管家親自送過來的，說是請您去參加菊花宴。」

眼下秋高氣爽，正是菊花盛放的時節，許多貴家都擺起了菊花宴，宴請各世家小姐、公子，一來是賞花，二來也是相看。

「好。」

楚天妤接過帖子看也沒看，但內心卻風起雲湧，佟府這是要對她下手了，楚惜月聽著急忙拽了二姨娘的袖子，二姨娘急道。

「不想我把那件事情爆出來的，那就帶惜月一起去參加菊花宴，楚天妤，你有了好夫婿，惜月卻還沒有許人家呢。」

既然是佟府的宴會，惜月是無論如何都要一起去的，那可是鄴王的外家，先去拉好關係勢在必行。

「滾。」

程江南看著她們滿是算計的嘴臉就覺得眼睛痛，抱起楚夫人帶著楚天妤急忙朝著大門口走去。

下人把禮物一樣一樣的放好，程江南侍候著她們一起上了馬車，楚天妤扶著楚夫人躺下蓋上厚厚的被褥，又從墨兒手裡接過一個暖爐放進她的手心，輕聲道。

「母親，您睡一下，一會到了就喊您。」

「好。」

楚夫人輕聲應著，冰涼的雙手觸到暖爐的時候，頓時舒服了許多，墨兒又遞了一個，楚天妤把這個暖爐放在楚夫人的腳邊，這樣一來，她的身體便會暖和很多。

許是要回程府的原因，楚夫人全程都沒有睡著，一到程府門口便急著要坐起來。

下人知是姑奶奶回來了，急忙衝進去稟報，不消一會兒。

程家大門敞開，一窩子人往外面涌。

程東、妻子林清月，程北、妻子江婉一、長子程墨竹、次子程墨初、管家……下人……齊齊又驚又喜你擁我擠的一起奔出了府門。

「三姑奶奶回來了。」

「紫鳶……紫鳶……」

下人齊齊跪在了馬車前迎接楚夫人歸來，程東和程北則上前去一個撩帘子，一個上前一把將程紫鳶抱了下來。

林清月和江婉一看著她這虛弱的模樣，眼中泛紅，齊齊迎了上去，一人握了她一隻手。

「紫鳶啊，你可算捨得回來看看我們了。」

「紫鳶，你再不回來，二嫂這頭上啊，白頭髮都有了。」

「見過姑姑。」

程墨竹、程墨初上前齊齊施禮。

程紫鳶在馬車上的時候原本還有些戰戰兢兢，生怕程家人怪她這麼多年沒有回去，也擔心大哥、二哥責備她這麼傻被人算計。

甚至會不讓她進門。

帘子展開的剎那間，她看到了那麼多親人，那麼多熟悉的臉，她們甚至是擁擠著跑出來的，他們都笑著迎她，甚至還來抱她。

「快快快，外面風大，咱們回府去說。」

大夫人林清月這麼一提醒，大家才恍然醒過來，一絲風刮過來的時候，程東抱著自己的妹妹風一樣的就卷進了府里。

他一路走，楚夫人便一路仰頭看他，大哥還是那樣的英俊，還是那樣的高大，胸懷還是那樣的寬闊。

楚夫人含淚笑著將頭伏進了大哥的懷裡，眼淚就那麼落了下來，程東身子一震，急道。

「是不是風吹著你了？馬上就到正廳了，一會就讓老程來把脈，不怕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