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我死也不會與穗和分開
老太太這一戒尺用了十足的力道,絲毫沒有因為對方是她兒子而手下留情。
裴硯知饒是早有心理準備,身子也被打得晃了一下,發出一聲悶哼。
他咬緊牙關,拳頭在身側攥緊,才生生忍下後背火辣辣的疼痛。
門外,閻氏母女和宋妙蓮聽說裴硯知回府後也趕了過來。
那清脆響亮的戒尺落下,三個人都嚇得一哆嗦,在門口停住腳步,不敢再往裡走。
「終於輪到他了。」閻氏心驚肉跳的同時,又覺得很解恨,和裴玉珠小聲道,「他當初打你哥時也是這樣。」
裴玉珠忙扯了扯她的袖子,讓她不要說話,別驚擾了祖母。
祖母是整個裴家最難伺候的人,輕易招惹不得。
宋妙蓮頭一回見裴老太太,不了解她的為人,因此也沒敢吭聲。
一片死寂中,裴硯知沉聲道:「兒子不知自己犯了什麼罪,請母親明示。」
「不知道,那我就打到你知道。」裴老太太揚手又是一戒尺,「你身為左都御史,替朝廷督察百官,教化百姓,卻認識不到自身的錯誤,你這官做來何用?」
「啪」的一聲,戒尺再次落在裴硯知後背,外面三個人聽著都覺得肉疼。
裴硯知疼得眉頭緊鎖,下頜線綳出分明的稜角,拳頭上的關節都攥得發白。
他沒有再開口。
他已經猜到,母親之所以瞞著他從金陵來燕京,肯定是長姐或者裴景修寫信和她說了自己與穗和的事。
否則她不會一來就發這麼大的脾氣。
關於穗和,他沒辦法和母親解釋,穗和原先跟著裴景修住在金陵,母親肯定是知道的。
因此來說,穗和在母親眼裡,就等同於裴景修的人,自己這個做小叔的,無論出於什麼原因,都不該同穗和在一起。
這叫叔占侄媳。
這叫枉顧人倫。
況且還有皇帝的聖旨。
裴景修只需要把這兩點告訴母親,別的根本無須多說,母親就算把他打死,也不會同意他與穗和在一起。
所以,現在的他,說什麼都沒用,說什麼都是錯,說多了,還會讓母親認定他在維護穗和,從而將怒火蔓延到穗和身上。
他有點懊悔,方才回來的太急,忘了讓人去通知穗和一聲,讓穗和先去長公主府上住幾天,以免晚上回來被母親刁難。
穗和看到他挨打,肯定會心疼的,他不想她心疼。
裴老太太見兒子悶聲不說話,更是怒上心頭,手中戒尺啪啪啪如雨點落下。
裴硯知後背很快就洇出血跡,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外面三個人全都驚呆了。
老太太是真的狠,對自己親骨肉都能忍心下死手。
她不會當真一頓把這兒子給打死吧?
「你還不肯認錯嗎?」裴老太太厲聲道。
裴硯知臉色煞白,咬緊牙關不肯開口。
裴老太太怒不可遏,手中戒尺再度落下,口中恨恨道:「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當初你兄長就不該救你,讓你淹死了才好!」
裴硯知心頭一陣抽痛,幾乎要壓過後背的疼痛,紅著眼睛抬起頭與母親對視:「所以,母親也怨我害死了兄長是嗎?」
「難道我不該怨你嗎?」裴老太太厲聲道,「你兄長為人忠厚,孝順聽話,從來不叫我操心,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痛失長子,景修也不會失去父親,你大嫂也不會守這些年的寡。
你害得人家成了孤兒寡母,原就該擔負起照料他們一家的責任,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
你身為叔叔,不顧人倫,和侄子搶女人,為了一個賤婢和你嫂子侄子反目成仇,連你長姐的話你都不聽,皇帝的聖旨都管不住你。
裴硯知,你想幹什麼,你想惹怒天子,讓裴氏一族都陪你去死嗎,早知如此,你當年就死了豈不更好,也免得牽連別人!」
裴硯知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耳朵嗡嗡作響。
母親的話,每一句,每一個字,都彷彿呼嘯而來的利箭,精準地射中他的心臟,射得他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原來母親是這麼想的。
原來母親竟是巴不得他死的。
原來在所有人眼中,他才是那個該死的人。
哪怕他拼了命的用功讀書,考取功名,光耀門楣,他也是那個該死的人。
哪怕他省吃儉用養活長嫂一家,掏心掏肺為他們好,甚至把御賜的宅子都分一半給他們,他也是那個該死的人。
因為兄長的死無可挽回,所以他無論怎樣都償還不了。
除非他也去死!
「既然如此,就請母親當著父親與兄長的牌位打死我吧,我早該給兄長償命的!」
他捂著心口,喉間腥熱上涌,他忍了忍,終是沒忍住,一口鮮血噴出來,地上綻放點點紅梅。
他沒有去理會,絕望地閉上眼睛,心如死灰。
裴老太太見他吐血,握戒尺的手抖了一下,又氣他倔驢脾氣不肯服軟,寧死都不向自己低頭。
知子莫若母,她知道裴硯知之所以不肯低頭,歸根結底還是為了那個女人。
就像小時候,她怕他玩物喪志,讓他把那隻撿來的小貓崽子丟掉,他偏不肯,護寶貝似的護著,不惜為此頂撞她。
後來,她氣不過,當著他的面摔死了那隻小貓。
母子兩個的感情從那時起就生疏起來。
可她不後悔。
自古慈母多敗兒,她覺得正是因為自己嚴格教導,兒子才能一路過關斬將,一舉奪魁,成為大慶朝絕無僅有,六元及第的狀元郎。
這一切都是她的功勞,她相信兒子早晚有一天會理解她。
而現在的穗和,對於兒子來說,就好比當年那個小貓崽子,她絕不允許兒子的前程毀在一個女人手裡。
更不允許她的兒子和孫子因為搶一個女人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這對她來說,就是奇恥大辱。
是她人生的污點,將來九泉之下都沒臉見她的夫君以及裴家的列祖列宗。
「硯知。」她軟下態度叫了兒子一聲,「常言說虎毒不食子,你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娘再恨鐵不成鋼,也不忍心當真將你打死,你只要答應娘,以後離那個女人遠遠的,再不要和她有任何瓜葛,過往種種,娘都可以不再追究,好不好?」
「不好。」裴硯知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跡,語氣堅定道,「兒子寧死也不會與穗和分開。」
裴老太太頓時火冒三丈,手中戒尺向著他已經血肉模糊的後背狠狠抽過去:「好,既然你死不悔改,為娘就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