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留下 情與義兩難(2)
第64章留下情與義兩難(2)
赫連卿默默接過,一口飲下。學會喝酒,是謝陌年教的,他說北燕的男兒豪氣干雲,自小就拿酒當水喝。
北燕,是哥哥心中永遠的痛,是他所有仇恨的來源。
「哥哥也要當伯父了。」他替謝陌年斟酒。
聽見安紫薰說懷孕的那一刻,謝陌年抵在她脖頸的劍頹然的放下。
這個女人沒有說錯,卿兒的孩子,那也是北燕謝氏的子孫。他捏緊酒杯,卿兒喜歡她,甚至讓她有了孩子,一個有著謝氏血統,還有一半安家血統的孩子。
「我有個打算,這是我和她第一個孩子,生了下來無論男女都過繼給哥哥,讓孩子姓謝,哥哥同意嗎?」突然的赫連卿對他說道。
過繼給他,姓謝?
謝陌年眼眸一亮,漸漸的他笑起來,「你再怕哥哥會對安紫薰不利,所以想到這樣的辦法。」
赫連卿點點頭,「不光是哥哥所想的那樣,母妃過世這些年,你暗中幫助我很多,如今連個可心照顧的人也沒有,哥哥說過你只愛習武,不願意成家,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以後哥哥年紀大了,讓孩子盡心照顧你,卿兒能為哥哥做的只有這些。」
謝陌年一段沉默,慢慢執起酒杯飲下,接著他站起身用一種篤定的口吻對赫連卿道,「哥哥早就是個該死的人,不配卿兒這樣照顧,而且你的孩子將會是西楚的太子或者長公主,你真要為哥哥做什麼,就讓哥哥達成所願看見這一天的到來!」
赫連卿微怔抬眼看著謝陌年,瘦削清雋的臉,長年略顯蒼白,此刻卻有一種耀眼的光芒。
他緩緩開口道:「哥哥,是想我爭奪帝位。」
「那本該就是卿兒你的。」謝陌年眼裡笑意加深,微微眯起,仔細看去他眸子里涌動一絲異樣的星芒,誘惑而危險。
卿兒是姑姑的兒子,他繼承了姑姑一切優點,他身體里流著一半北燕的血。赫連御風傢伙寵愛卿兒不假,可為什麼太子之位卻是赫連琛的?沒有一點能比上卿兒的人,不過是仗著衛鳶是皇后,朝中有衛家的勢力。
在謝陌年知曉赫連卿種上三生蠱時,他心中壓抑良久的瘋狂想法狂熱的涌動,這天下本就是強者生存,弱者就誅殺。
他一個人之力根本不能挽回北燕被滅亡的事實,而他更是個殘缺之人,有沒有子嗣對於謝陌年來說,再也不重要,所有的希望,在那個夜晚之後,全都被赫連御風毀滅!
安宗柏毀了姑姑最純真的愛戀,辜負了姑姑最初的希望,將她推入在這可怕的後宮中。
赫連御風則是徹底的,將北燕謝氏一族踩在腳下,不留餘地的滅亡!
安紫薰說的沒有錯,是安宗柏將他救出,可他並不領下這份情。
那個男人不再是他兒時崇拜的安叔叔,他在贖罪,他想用行動告訴姑姑,他會站在她的背後默默的保護著她。
就連自己的唯一的女兒,也送給了卿兒。
「母妃曾經讓我答應她,永遠不去碰西楚的王位。」赫連卿道。
謝陌年心中苦笑,他的姑姑短短半生榮華富貴、顛沛流離,最終冷幽深宮凄涼身亡,不爭的下場並不能躲過那些明槍暗箭,只是落得更為凄慘。
就像卿兒這一次,雖然沒有性命之憂,可謝陌年明白,那是太子琛還沒有掌握絕對的權利去命令安宗柏下手。
「知道你母妃是怎麼死的嗎?」謝陌年突然對他說道。
赫連卿心下一驚,母妃臨終時他不在身邊,等他回宮母妃已經過世,並且入了地陵,他問過所有替母妃診治的御醫,都說是身體孱弱久病,藥石無靈。
生他時難產落了病根,十多年都在陸續醫治,這次身故突然,他本疑心卻不見異常,加上御醫所說的,赫連卿當時心中悲慟不已,在地陵前守孝一年,之後才回到子語師傅那裡。
時隔多年,謝陌年突然這般問起。
「哥哥到底想說什麼?」母妃過世他才十四歲,謝陌年比他年長好幾歲,而且他長伴母妃身邊,可那時他並沒有提起母妃過世的可疑之處,這十多年後,為什麼他會重新提起?
謝陌年笑的詭異可怕,薄薄的紅唇映襯雪白森冷的牙齒,彷彿沾染了鮮血。
西楚皇宮,衛鳶跪在在佛案前誦經,太子琛靜靜垂手站在她身後半晌,等衛鳶誦完一段他適時的開口,「母后,兒臣知錯了。」
衛鳶聽完重重嘆口氣,赫連琛立刻過來將她扶起坐下。
自從赫連御風染病開始,她天天誦經禮佛不問世事,若不是靈谷寺一事被她看見,衛鳶本不會說什麼,自己的兒子千錯萬錯,她身為娘親都只會維護,何況她與赫連御風少年夫妻幾十年,她只有這麼一個兒子。
「你想借用錦州的力量?」
「不知道母后的意思?」
衛鳶手中佛珠顆顆在她指尖逐一晃動,末了她淡淡一句,「不可。」西楚多年無官員過去管理,如今成了什麼樣,她真的摸不清底。
「請母后明示。」赫連琛對衛鳶的意思還是頗為在意,這西楚在上一代諸王之亂中能平定到如今,衛鳶曾經幫助赫連御風出了不少的好計策。
論起才智容貌,母后從來不輸給影貴妃!
「春水是錦州的侯爺,雖然他是你的侄子,可琛兒你想過沒有,他對你這個二叔是否真的能言聽計從?他同樣是姓赫連的,你想再多一個人加入和你爭奪王位?」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轉眼春水也長成大人,她差點忘記了,他和卿兒是同一年出生的。她小看了這個孩子,要不是見他那般拚命的保護安紫薰,她真的還以為春水真的因為曾經的那件事生病傻了。
赫連琛自然明白其中厲害關係,他思忖一會兒道,「至少他恨老三,母后,春水看上了老三的王妃安紫薰,為了這個女人,他簡直愛的昏頭,不然也不會這麼輕易的欠下兒臣的救命之恩。」
衛鳶神情微動,原來冥冥之中真的有些事情會有輪迴報應,如今她信了…
「老三的王妃確實與眾不同,那次宮中一見,母后也覺得她很不錯。」她平淡的說著話,試圖將自己不安的情緒壓住。
「這次派安宗柏扣下老三帶回西楚,兒臣派了兵力在鎮南王府看住了鎮南王妃,兒臣想這安宗柏不會不顧金筱瞳,畢竟是南海金家的人,以此來牽制雙方。安紫薰一定不會拋下爹娘而跟來西楚,兒臣算好這點,等著她來,沒有料到,最後被謝陌年半路劫走!」
謝陌年劍術一流,赫連琛想不到他怎麼會預先在靈谷寺出現,從那次船難后謝陌年彷彿失蹤一般,他的出現打亂了全盤計劃。
安宗柏雖然扣押了老三,可不給其他的人靠近,也不將老三交給刑部或者大理寺,掌管刑部一職在赫連御風生病前夕,突然的變成國師東方非池,東方卻以為皇上祈福為理由,暫時壓住不理睬此事。
赫連琛沒有理由挑安宗柏的不對,放在鎮南王妃的兵力就不可隨意的行動,安宗柏是武將,他此行帶來了藩地幾乎大半的兵力在西楚,完全滯空後方,全部對外,若是惹惱了他,在西楚發動兵變的話,赫連琛目前還沒有得到兵符。
「如今問題還在錦州一事,不過母后既然說不可,那兒臣再想別的辦法。」錦州十萬精兵,赫連琛確實想得到,不過他明白衛鳶的擔心在哪裡。
這不是春水一個人能決定的,想要做成交易,他必然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如今他還能支撐下去,所以春水成為他計劃里最後一枚重要的部署棋子。
忽然衛鳶叫住他,「老三的王妃,你覺得如何?」
赫連琛淡淡一笑,「美貌的女子世間並不難求,兒臣極少能看上眼,安紫薰相貌是在普通,她背後有南海金家,看在這點我會封她為妃子,可她偏就生的令兒臣感興趣,若是兒臣登基,給她個貴妃封號倒也是可以。」
「你年紀也不小,家中的侍妾都沒有替你生下子嗣,你的幾個弟弟倒是有孩子,卻是女孩,這王位要做的穩,嫡親的子嗣少不了。」衛鳶在一邊提醒著。
赫連琛立刻明白衛鳶的意思,「母后是怕老三最先生下子嗣。」
衛鳶點點頭,「你父皇本不是嫡子,當時的太子能力也不如他,卻因為生了公子瑾,得先帝與太后的寵愛,他的位子才做的牢靠。前幾天母後去太廟見到太后,她至今為沒有曾孫的事情不開心,她不喜歡影貴妃,可她卻很寵老三,你父皇染病,太后說不放心要回宮小住。」
「皇祖母一把年紀…」
「你父皇登基,也藉助了她的力量,莫要小看了你這位皇祖母,比起母后,她可不遜色。」衛鳶說完這些面有倦意,揮手示意赫連琛退下。
方才她的話並不是故意問琛兒,琛兒從小心氣極高,他的太子妃與側室皆是出身名門,可在她這個母後面前他從不提起一句,唯獨對安紫薰讚歎有加。
皇族的子嗣尤為重要,安紫薰如果真的第一個生下男孩,太后心中的天平就會傾向老三。琛兒的能力還沒有累積夠強,可他已經跨出了不能回頭的第一步,她這個母后只能狠心保住自己的孩子。
赫連卿負氣甩手走人後,安紫薰被關在屋中不時的發脾氣,她砸了多少東西,馬上就有人補齊多少,就是無人與她交談一句,她出禪房一步,立刻有侍衛現身將她請回去。
「我要見赫連卿,或者讓他來見我!」安紫薰說了幾次,得到的回答卻是。
「王妃,王爺不在這裡。」
「那我要見東方國師!」她想來想去,還有個人也許能幫她的忙。
這一次東方來的很快,他懷裡寶貝似的抱著個東西,靠近了一看,安紫薰眼睛一亮,東方非池懷中的是鏡。青鸞。
烏黑鏡面,突然如水面泛起微微的波紋,在她眼底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
東方非池眯起眼眸,這面鏡子只要有安紫薰,他似乎能感覺到鏡子本身的脈搏。
「你要見我?」一如往昔的冷漠。
「我找不到赫連卿,我想請你幫個忙,能不能告訴我有關我爹爹的事情?他扣押了赫連卿到西楚,我許久沒有得到他的消息!」
「就這樣?」他揚起眉。
「嗯,我會記得你的幫助!」安紫薰不敢過於開心太早,東方的思古怪,不知道下面會發生什麼。
東方非池竟然很痛快點點頭,「可以。」隨即他又加了一句,「你也先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她趕緊問道。
東方非池擰眉,鏡。青鸞的力量超乎他預想的強大。
安紫薰身子不受控制,這面鏡說不定能帶她回到過去的時空。
耳邊一聲喝斥隨即她腰身被人死死摟住,將她拖離那面鏡子。
赫連卿手中幽冥劍砍在鏡面,火光迸射,幽冥劍下一刻被東方非池用內力震開半寸,趁機他將鏡子重新拿回。
「東方非池你想做什麼!」赫連卿臉色陰沉,眉眼中不見一絲笑意,他們師兄弟多年東方沒有看過他這副模樣。
「我能做什麼,是你的王妃想找我幫忙。」他收起鏡子淡淡的說道。
赫連卿冷眼一掃懷中的人,她神情恍惚還未有從方才的震驚里清醒過來。
「帶著你的破鏡子滾出去,再敢接近她,我不僅砸了那東西,還會燒了你的雲霧山,到時別怪我不念及兄弟之情!」
他知道那鏡子不簡單,東方非池個性冷漠,他會主動幫助安紫薰一定是想她為自己做什麼事情。
他趕回來是對的,那面鏡子彷彿有了靈氣,他眼見安紫薰就要進入鏡子中。
「不念及兄弟之情,慶王爺說的好。」東方非池見他緊張安紫薰到如此地步,「如今你還沒有完全脫身,皇上染病,太子掌權,我身為刑部執掌,要你就範太容易。」他撇了下安紫薰,赫連卿終於也有了弱點,看來以後的事情會更加好玩。
他明白東方說的意思,安宗柏已經將他帶回西楚,只要將他送往刑部,他的生死就被人掌控,東方非池的立場一直中立,師兄弟的情分到時他不一定會顧及。
「我那麼快被人斗垮,你面子上也過不去,所以放心,我會給足你面子。」赫連卿緊緊握住手中劍,懷中的人身子一軟無聲無息的暈倒,他心中著急冷了聲音道:「你不幫我無所謂,就是不能再動她一下,這是最後一次警告!」
鏡中奇異的景象令安紫薰心中難以平靜,赫連卿站在她身邊一言不發,只是默默的看著她。
赫連卿看的出她的驚喜,她不僅想離開他的身邊,就是這個時空她好像也不留戀!
「你想走。」他開口道打破沉默。
安紫薰楞了下,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最終搖搖頭,「不。」
下一刻赫連卿俯身抱著她,安紫薰聽的出他語氣的急促緊張,「真的?」
「嗯。」
「寶寶,以後我們不吵架了好不好,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告訴我,我會滿足你的一切要求!」聽見安紫薰肯定的回答,赫連卿心中暗暗鬆口氣。
「你不要抱的太緊,我不舒服。」安紫薰覺得身體一陣發寒,推開赫連卿,她忙著從枕下將藥丸拿出。
想了想她又丟下沒有服用,這些寒症的葯她怕對孩子有影響。
赫連卿見她臉色不對,又拿出這些葯,他立刻明白安紫薰寒症發作。
「我找人給你配了新方子。」
「不用,那葯吃多了對孩子不好。」她額頭滲出冷汗,阻止赫連卿。
「新方子藥性溫和,不會傷著孩子,我特意配的!」他不忍安紫薰那麼難受忙吩咐下人端了葯過來,再一口一口喂她喝下。
藥性漸漸有了效果安紫薰感覺漸漸緩過神,身體熱乎起來人也睏倦的厲害,她昏昏欲睡著,身後赫連卿躺下,手臂伸展將她抱在懷中。
安紫薰沒有抗拒,他氣息溫熱帶著她熟悉的龍涎香。
「寶寶,讓我留在這裡陪陪你好嗎?」
「嗯。」她很輕很輕的應了一聲,身後的人一下子貼的更緊,低低的在她耳邊又說了些什麼,安紫薰腦袋暈的厲害,並沒有聽清什麼就睡著。
良久,赫連卿睜開眼睛確信她已經睡著,他側著身子手貼在安紫薰平平的小腹上,瞳眸里簇起一點火光。
她在乎孩子,遠遠比他想的那般在乎孩子。
睡夢裡她很不安,眉頭總是蹙起,赫連卿伸手抹平那緊蹙的眉,「寶寶,對不起,為了留下你,我只能那麼做,別恨我!」
低頭他親吻她的臉頰,低低的嘆息在沉寂的夜格外的無奈。
赫連卿沒有食言,很快安紫薰見到了安宗柏。
自小,安宗柏對於她來說不過是家中的過客,她幾乎很少見到他,更不要說能坐下說說話,每次隨娘親去看他時,總瞧見城樓上那挺直威嚴的身影眺望遠方西楚的方向。
安宗柏心中不能放下的人,是西楚深宮的影貴妃,她曾經是他的未婚妻,之後他是臣,她則是君王身側的寵妃。
愛上一個人有時是一瞬間的事,忘記一個人有時卻要用一輩子。
「爹爹。」她輕聲喊著,從靈谷寺鐘樓這裡望去,遠遠的那片山地是影貴妃長眠的地陵。
他回神見了是她眼裡閃過一絲愧疚,他許久沒有見她,當時卻打了她一耳光,雖然不得已,卻還是心疼她受委屈。
安紫薰將手裡的披風替安宗柏披上,「娘親說你肩頭的傷在這個天氣容易複發,記得添些衣服保重身體。」
「你回去鎮南王府了,你娘親如何?」安宗柏面容沉靜心中卻涌過一絲暖意,他和筱瞳唯一的女兒,得到西楚賜完婚聖旨的那天,他才驚訝的發現,以前的小丫頭已經長大,都要嫁人了。
「很好,她說她要等你回去。」
安宗柏聽完微微轉過身子,良久才輕聲一句,「你娘親嫁給我這些年,確實愧對她。」
二十多年的歲月,一句愧對來的不知道算不算遲?
「這些話你以後親口和娘親說吧,我今天來看你是有要事。」
安宗柏聽她這麼一說,立刻道,「想讓我放了慶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