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芳宴一語露心聲(3)
第48章芳宴一語露心聲(3)
不怪他在對自己中毒與遇剌之事處理時的含糊與隨意,當一個人面臨感情的考驗之時,願意去面對的,終是極少。
便是他願意給哪個女人萬千寵愛,可在那個女人的心裡,依舊沒有那份踏實感。
雲清只希望,他的愛真的可以經得起時間的考驗,永遠不要變質才好。
只可惜,成全了一人,這殿下一眾女子又該何所依附?不過是一心撲入深宮門,從此徒傷心。
聽她果然沒聽懂自己的暗喻,軒轅澤暗嘆一聲,默默地看著那個清麗的女子,一時再沒有出聲。
總有一天,他會讓她明白自己的心,也定要讓她,甘願接受自己的愛!
殿下,一直緊緊注意著二人的何若婉眸光一冷,那隻拿著玉筷的手緊緊地捏著,面前的飯菜一口沒動,可盤中的菜,卻被她攪得一團亂。
一如她此刻無法平靜的心,在一個不為人知的暗處,將擰成千絲萬縷。
讓她只想一把掃落面前的菜盤,可以一次痛快地發作,攪他個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
一曲終了,心不在用膳的眾女子全都輕放碗筷,優雅地拿起濕帕擦凈唇角,而後靜靜地看著殿中的舞姬翩翩退場。
隨著凌歌一聲吩咐,一早便侍立在殿中的宮女太監忙魚貫上前,井井有條地將眾人面前的菜盤一一撤下,換上新鮮的果盤和精緻點心。
雲清輕輕一拍手,小桃紅便瞭然地上前遞上秀女名單冊子。雲清接過,邊翻開邊對軒轅澤道:「今晚芳儀殿內百花齊放,美景一片,可真是景緻醉人!呵呵,這是所有人的名冊,皇上可隨意挑選一人上場,展藝。」
說著,她微笑著將名冊遞到軒轅澤眼前,神色怡然平靜。
殿下立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皇帝伸手接過那本寫著她們名字的冊子,面上呈著或多或少的緊張與期盼。
軒轅澤根本不知道他隨意的一個指尖輕點,便會引起底下多少人的心跳加快。他只是默默地看著雲清親筆所提的娟秀字體,俊眸微微深凝。
「雲雅!」本只是在看到雲字時心中一動,他那低沉的嗓音便已經穿透底下眾人的耳膜,紛紛轉頭看向那個竟然得到皇帝青睞的傲慢女子。
雲雅!眾人心思一動,不由暗暗猜測。
看來皇上果然十分偏袒華妃,因為眾人當日看到,雲雅是華妃親口舉薦才留下入宮的。
雲清秀眉一挑,沒有想到,他第一個所提的卻是雲雅。
原以為除了華妃,他對其他女子都不會如此在意,可是對雲雅,上次他分明沒有納她進宮的打算,如何今晚會第一個挑上了她?
而雲雅聽到皇帝輕輕念出自己的名字時,低沉的音質讓她不由心房一顫,驚喜莫名地迅速起身,對著高高在上的俊美男子嫣然一笑,款款走近殿前,柔聲道:「臣女雲雅見過皇上!皇上萬福!」
軒轅澤聞聲看去,只見一個身著艷黃雀裙的美麗女子婷婷立在殿下,頭上三爵釵,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體,顧盼遺光采,吐氣馨若蘭。
她身上透著三分靈動七分艷彩,此刻又單獨站立,從一眾女子中脫穎而出,讓人眼目一亮。
「嗯,免禮!」看著她半垂半掩的麗容浮著一絲胭紅,軒轅澤俊眸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之色,只隨意地擺手道:「朕聽聞宰相之女雲四小姐素有天城才女之稱,今日就請雲婕妤為朕展露一手,好讓朕一睹婕妤之好才情。」
「是,雲雅遵旨!」心下一喜,雲雅聽皇帝誇讚不由笑開了眼,對著他微一福身,而後便歡快地對身後的兩個宮女一揚手,便見其中一人迅速將抱在懷中的古琴送上,而另一人已經將一張輕便的圓凳搬到雲雅的身邊。
雲雅輕坐圓凳之上,一手將類似藏弓形狀的華美古琴抱於側懷,一手輕輕一撩琴弦,對著皇帝微微一笑:「雲雅獻醜了!」
而後但見她擼袖現素手,皓腕約玉環。纖細的指尖開始輕輕地在琴弦上緩緩彈動,清脆的琴音立時充斥著大殿。
雲清淡淡地看著面帶笑容的美艷女子,突然為她感到有些悲哀。
她的心思已經完全由她的琴聲中展露,一顰一笑,一指一釣,無不流露著少女對愛情美好的嚮往;無不召示著,她希望借今晚的一曲琴音,可以得到那人的特別青睞。
「好!雲婕妤果然好才情,方才這首《春江花月夜》可真是讓朕大開眼界,精妙非常啊。」一曲終了,軒轅澤輕拍兩掌,羞赧的雲雅立即起身道謝,聲音越加嬌柔:「謝皇上誇讚,雲雅不才,唯恐誤了聖聽!」
「嗯,朕覺著甚好,皇后認為呢?」軒轅澤揚唇一笑,轉頭看著但笑不語的雲清,突然發問。
「連皇上都讚不絕口,本宮便更不用說了。妹妹琴藝了得,此琴又造型獨特,音質非凡,實在是人琴合壁,妙不勝收!呵呵,妹妹今晚可謂是一曲琴音震懾滿殿,真是可喜可賀!」雲清對雲雅點頭一笑,此番讚美並非刻意奉承,至少有八分的欣賞。
「多謝皇后美言,雲雅不才,讓姐姐見笑了!」唇角一揚,雲雅的眼中帶著明顯的得意,而後在皇帝命人賞賜過後,方歡欣地退下。
接下來所表演的女子是雲清根據當日皇帝所封的名號而直接點名,而眾多女子中,第一位便數來自弋陽的唐凝痕了。
身為充儀的唐凝痕今晚打扮得別有一番風情,一襲艷麗的輕紗羽衣帶著濃重的弋陽特色,紫紅相間的衣裳輕如薄翼,那輕巧的金履繡鞋正隨著她翩翩起舞的動作,晃動了滿殿人的眼。
雲清看著殿內翩若驚鴻的美貌女子,美眸也是一亮,為她如此優美的舞姿而驚艷。
看來,唐充儀真沒辜負了皇帝對她當日的最高封號,不僅人生得美,舞也是美得連身為女子的自己都心動。
那他呢?
想著,她不由轉頭看向身邊的軒轅澤,卻意外地看到他竟然有感應地轉過頭來,讓她微微一愣,便見他突然展唇對著自己笑了。
他的笑容,透著說不清的曖昧,彷彿在笑雲清此時竟然不看殿下跳舞的人而去看他。
雲清一陣面熱,忙移開視線,不敢再對上他那雙映著戲虐的眼。
「皇后可是有話要對朕說,卻又不方便當眾明言?」軒轅澤卻不放過她,突然身體一側,一手便輕輕攬過雲清的身體,附耳輕笑,「還是,皇后想示意朕不可被眼前的美色所惑,當清醒地擇勢而取?」
他這個動作很是惹眼,雖說眾人都在觀看唐充儀的舞蹈,可是私下裡,卻對俊逸皇帝十分愛慕,總是偶爾便會悄悄投去充滿情意的柔柔一瞥。
他伸手攬雲清的動作更是清清楚楚地落在眾人眼底,讓大家目光一住,很是意外地直直盯著,竟忘了再移開。
翩然起舞的唐凝痕也是身形一頓,舞姿無法自然連貫,一瞬間,她方才還一臉柔情蜜意的笑容已經僵硬成錯愕的失意。
華妃早已氣得面色發白,看著皇帝竟然當眾與雲清親昵,她心恨得快要失去理智,唯有死死攥緊衣袖,將原本柔軟輕滑的袖口攥得皺褶不堪。
「皇上誤會了,雲清並沒有這等意思。」雲清在許多雙眼睛同時射來的瞬間,面孔已是紅如熟透的蘋果,先是想掙開,卻發現他的手臂根本不容她掙脫。
耳邊傳來他呼吸的濕熱氣息,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氣,她心一動,忙不自在地撇開頭,強壓下不規律的急促心跳,想趕走他帶給她的這份莫名悸動。
自從御書房中他差點寵幸了自己后,她的身體在距他一定的距離便有不自主的心跳加快,讓她總想躲開他。
「哦,看來是朕誤會了皇后!」軒轅澤似乎也發現了她的這種反應,輕輕一笑,唇角便故意吻過她柔軟的耳垂,讓雲清全身一僵,而他已是滿意地放開了她。
「啪!」一聲刺耳的碎裂之聲驚醒一殿中人,尤其是剛從極度緊張而鬆懈的雲清,聽到這聲聲響之後,不由心中一跳,迅速轉頭看向了發聲之處。
軒轅澤俊眉一擰,輕手一拉雲清的手腕,安慰地輕拍一下,這才轉頭看向打翻了身前茶具的華妃,眸子微微深沉。
早有宮女快步跑去,卻見華妃一手迅速地撫上胸口,一手緊緊地捂住嘴巴,面色難看至極。
「華妃妹妹這是怎麼了?」雲清心知端倪,淡淡看了她一眼,對此時竟然沉得住氣不動聲色的男人不由投去冷冷的一瞥,而後用力地從他的手中抽出手,聲音極度平靜。
她知道,華妃怕是看到軒轅澤與自己的曖昧態度而心下不舒服,故意打翻了茶盞,她不氣她的故意之為,卻氣那個當眾戲弄自己的男人。
他之前還一臉正色地說他今生只想痴情於華妃一人,可此刻他在看到她那等不舒服的表情時,竟然連一句該有的關心都沒有;甚至,連眼神中都看不出原本該有的那份緊張。
不管他是不是看穿了華妃的拙劣演技,可是有一點華妃卻沒有裝,那便是她眼中的妒與痛已明顯地顯露無遺。
而他,又如何能做到明知她的心思,卻還捨得讓她傷心?
手心一空,軒轅澤發現了雲清微怒的神色,卻是不解,她是在氣自己方才的戲弄,還是生氣婉兒的故意搗亂。
看著她那冰冷的神色,他卻微微心慌,似乎她的周身突然散發出一種對自己極度疏遠的氣流,將他不自覺地排斥在她的心房之外。
何若婉銀牙一咬,有些恨恨地看著那個害她遠離了皇上的女人,半捂著嘴輕輕地起身,聲音沉悶道:「臣妾失禮,還請皇上恕罪,只是臣妾突然,突然欲…嘔…」
音未落,她忙緊緊地再度掩住了唇,讓眾人立時明白了她是怎麼回事。
「婉兒不舒服便早些回去休息吧,寧兒,快照顧好你家主子,趕緊送她回宮歇息!」軒轅澤看著似乎正在犯吐的何若婉,只是心中一嘆,揚手吩咐華妃的貼身宮女趕緊扶她回宮。
「妹妹有孕在身,可容不得半點馬虎。皇上有事脫不開身,還是由雲清送華妃妹妹回宮宣太醫過來看看吧!」雲清立時站起身,不等軒轅澤應聲,便走到何若婉身邊,伸手扶起她,微笑道:「走吧妹妹,本宮送你回宮。
「那,妹妹謝謝姐姐了!皇上,臣妾先行告退!」何若婉沒想到雲清竟然主動下來送自己,雖然搞不清她是何目的,可是能夠將她離開皇帝身邊,她便心情好受多了。
即使她有其他心思,那自己也根本不懼。該做的一切她早已做得妥當,她便是有所懷疑,也根本是查無錯處。
就這樣,軒轅澤有些錯愕地看著雲清將自己丟下,獨自送婉兒離去。
她離去時那無比漠然的神情讓他終於發覺,她似乎在生著自己的氣。
心中突然有些煩悶,他沒有想到自己隨意的一番動作卻讓她徹底逃開了自己。
該死,沒了她的選芳宴,他又有何耐心在此久留!
「多謝姐姐親自相送,其實妹妹只是突然反胃,估計是今晚的御宴太合口味,不由多吃了幾口。真是抱歉,讓姐姐擔心了。」躺在暖香閣中的雕花大床之上,何若婉面色紅潤,與方才紅白相間的氣色相比,確實平緩多了。
「妹妹既然無事,本宮也便放心了!妹妹好好休息,本宮明日再來看你!」雲清在寧兒請來太醫替華妃診治過後,聽其說華妃這是正常的孕吐反應,並無大礙,這才動身離去。
何若婉語態嬌婉,看著面上並無太多懷疑的雲清,心中冷笑。
待雲清離開,她臉上的笑容立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讓太醫劉全有些熟悉的陰冷之色:「劉全,這兩日本宮確實有了犯困與反胃的現象出現,本宮想知道,服藥期間,本宮還能不能再懷上?」
「回娘娘,前些天下官因擔心會有其他太醫再為娘娘診治,故而在藥量方面便下得很足;所以現在娘娘不僅僅脈象很真,便是所有懷孕之人該有的反應也全會一一體現。只是服用此葯之後,除非娘娘儘快催經,否則時間拖得越長,對娘娘身體也越不利。若是超過六個月仍未將經血逼出,那對娘娘以後的生育也是極為不利的。」
劉全微一躬身,看著聽了自己的話而面色越來越沉的華妃娘娘,心中撲通直跳。
如今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自從上次何參領私下找上自己之後,他的人生便再次走回了當年老路。
原以為那件事可以隨著瘋了的梅妃永遠地埋入記憶,卻不想,那何修竹竟然意外地抓住了自己的這個死穴,他便不能不應了他的要求。
原想,這位華妃極受聖寵,根本不會使上這等詭詐之計;卻不想,她比當年的梅妃更勝一籌,竟然甘願拿自己的身體作賭注,讓他心下暗驚。
可如今之事卻更讓他心驚,現下自己與她已經綁在一條船上,如果她一切順利還好,萬一她的事情敗露,身為皇帝寵妃的她,再受懲罰,也最多發落冷宮。
而自己,便會像當年那個保護珍妃的侍衛一樣,只有死路一條。
「那就是說,在本宮服藥期間,再無懷孕的可能?」秀眉一擰,何若婉一手揪著身上的錦被,心點點下沉。
當時因刺客事件有些緊急,她這才出此下策,想打消皇帝對此自己的懷疑,並順便收回皇帝的心。
如今連太后都對自己的懷孕關照有加,她卻一天比一天煩惱。
現在還不是催經的最佳時期,陳景之的事雖然皇帝暫且擱置,卻不代表自己懷孕后那個女人不再盯著皇上要求追究此事。
還有,如果自己冒然流失了孩子,那以太后的精明,對自己也極不利。如今,只有等到太后出宮清修之後,她再另行打算。
「也不全是,只要娘娘在聖上每次臨幸前避服此葯,並在此前半個時辰內服用由下官配製的一味暖宮藥方,或許還有繼續受孕的可能。只是下官診出娘娘身體本質偏虛寒,怕是受孕之前,需好好調理身子方行!」劉全微微沉吟片刻,便如實說出了何若婉短期內不會受孕的事實。
美眸一黯,何若婉面色微微陰沉,已是明白了劉全的意思:「嗯,本宮知道了,那屆時便勞煩劉太醫了。時候不早了,太醫請回吧!寧兒,替本宮打賞劉太醫!」
「是,下官告退!」看著面色不善的華妃,劉全識趣地一俯身,在寧兒的帶領下,退出了暖香閣。
何若婉看著空落落的寢殿,想著之前芳儀殿中皇帝當眾擁攬雲清的畫面,心尖如利刃刺絞。
只是她沒有想到,自己便是製造了這一出假孕,皇上對自己卻依然不咸不淡。
「嘩啦啦…」
隨手拔下出宮前精心梳妝的滿頭珠釵,她氣得手臂顫抖,將之扔得滿地都是;最後,她直直看著那根代表妃子身份的耀眼精緻的金步搖,恨恨地使勁想將之扳斷。
「步搖步搖!憑什麼她可以戴上鳳釵而我卻只能戴這等尋常俗物?憑什麼她可以坐在皇上的身邊卻讓我遠遠地看著他們…雲清,我不會輸給你的,我一定不會輸給你的!」
嘩啦啦,隨著她奮力的拉扯,步搖之上的別緻墜鈴亦紛紛滾落,再也發不出那等一步一搖一動情的悅耳之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