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雪落寂靜
第43章雪落寂靜
和雲天市場部約好時間。我第一次走進了雲天總部。然而,走進會客室的雲天市場部的人卻是我再熟悉不過的人。
是尷尬?是吃驚?是疑問?我真正的愣住。口中喃喃地問:「郁兒?你在雲天?雲天市場部?」
我忍不住笑了,忍都忍不住。為什麼展雲弈知道我在C市,為什麼他第一次因為梅子請我們吃飯時見到我,他一點都不吃驚。我還以為是他藏得夠深,不像我喜怒於形。原來他早就清楚,我一到B城他就知道了。
郁兒和我一直有聯繫。逢年過節,隔三五月總要通次電話,問問平安與近況,我說的多,問的少。我不習慣去打聽別人的事,郁兒說我就聽,不說我就說,嘰嘰呱呱事無巨遺通電話時就開始彙報。難怪,上次來她欲言又止,難怪,她勸我因到展雲弈身邊。
我臉上表情肯定難看得很。
郁兒急急解釋著:「子琦,我不知道展雲弈在雲天的,我來應聘時根本不知道的,知道他是後來的事了。子琦,你別這樣。」
我大怒:「後來你知道了為什麼不說?我上次來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郁兒,我這麼相信你。」我難過,是真的難過。
郁兒咬著嘴唇不再爭辯。
我定定神,公事公辦地說:「我這次來是為了我們公司與雲天的策劃案,雲天一直不滿意,我想知道是那些地方出了問題,我們好做修改。」
郁兒緩緩坐下,打一文件夾開始和我討論策劃案。一如我們讀書時在一起複習功課議論爭辯。可能現在只能談公事才可以化解彼此之間無言以對的難堪。
大致聽明白雲天的意思,我示意不敢吭聲的助理收拾好筆錄離開。快走出大門時,郁兒說:「子琦,咱倆晚上聚聚,我有話對你說。」
我嘆口氣,心還是軟,回頭看著她:「郁兒,我能想明白的,你不必內疚什麼,終是我和展雲弈的事,不關你的事,我太衝動。我沒有生氣了,真的。今晚我還得傳真回公司,等把這個策劃做完,再聚,好嗎?」
郁兒點點頭。哀怨地看著我。我嘆口氣,笑著安慰她:「好啦,別像受氣的小媳婦似的,該哭的是我呢。」
看到我這樣子說話,郁兒才高興起來,嘟著嘴說:「子琦,人家怕你真生氣嘛。」
我苦笑:「我還不明白?混職場不容易,想來展雲弈也是很照顧你的,所以,很正常,你也是為我好。好了,我明天再來。」
我沒問展雲奕。該來的總會來,不是么?這次又給了我一個意外。
我想郁兒不會故意刁難我,我實在是耐心綳到了極至。一份策劃寫了改改了寫,反反覆復折騰了七八回,郁兒還是為難地看著我:「子琦,這個方案,就這則,我們想影響面達到路人經過也會為之一驚的效果,這樣的方案恐怕不行,能再想想?」
老天,路人見了我現在的樣子,絕對會一驚,不,驚呆!我已經進氣不如出氣的多,魯訊說牛可憐,吃的是草擠的是奶。我想我比牛可憐,我吃的不過五穀雜糧,卻要我口吐黃金。
我打電話回公司倒苦水,老總安慰一安慰二,再二三,我就說:「老總啊,是金子才會發光,我挑燈夜戰雙眼充血混鈍連死魚眼睛都比我亮點,我不是做策劃的,你能不能把大張打包來B城?」
老總很痛快,說話很討厭:「張經理來不了還在病床上躺著呢,我讓大海走一趟,無論如何春節前一定要拿下,牽涉到公司明年的工作安排,再拖就惱火了。」
廢話,誰都知道再拖無論人員,外景,拍攝劇組都是系列問題。我看老總話里最明白一點就是拿不下來就不用回來過年了。雲天拿給公司的一期計劃是接連好幾個單,照郁兒這樣一個細則一個細則挑剔下來,別說過年,到大年十五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我很懷疑是展雲弈的意思,可是郁兒每每指出來的地方,又無可厚非。本來我們修修改改的也算不錯,可是人家就是要弄得天衣無縫!雲天就是要把這策劃書弄成教科書。偏偏老總認為最終落實單位還在製作部,我求天求地求大海帶著那張利嘴早點飛過來,成天姐姐長姐姐短迷死郁兒這個妖精!
我實在想展雲弈能早點出現。我有滿腔怒火想找地方發,他一出現,這一切就是他指使的,我不罵他罵誰?偏偏郁兒一副私是私,公是公的正經模樣,我非常好奇當年在架子床上同居了四年我怎麼就沒看出她做事情如此認真。
第二天大海就飛過來了。我看到他就撲上去,一把鼻涕一把淚。
大海好笑地拍拍我:「子琦,你不奇怪我奇怪。我仔細研究過我們的策劃書了,絕對一流水準,雲天純粹找茬。不是說他們說的不對,而是沒有必要這樣。因為照他們的思路,成本要增加許多,就商業行為看,是不應該出現的。你想,會不是展雲弈不想讓你回家過年?」
我一省。對啊,他不出現不等於他沒插手這回事。我想了想問大海:「那怎辦?」
大海詭異一笑:「嘿嘿,後天還沒搞定,小若和寧清就會來B城。實在不行,咱們四人就在這裡過年唄。我看展雲弈瞧著寧清陪你大游B城還有沒有心情把你們留在眼皮底下受刺激。」
「可是展雲弈已經表明他不會再和我有關係,再說,寧清走得開嗎?年底他事情也多。」
大海笑著說:「子琦,有時候我覺得你笨得很,就我和展雲弈接觸這幾次,我覺得他就算放手,也不會這麼便宜你和寧清。寧清那邊你就不用操心了,他其實早想跑來陪你了,生怕出什麼狀況。就這幾天功夫,寧氏少了他不會有什麼事。如果這兩天策劃弄好就萬事大吉,總要做兩手準備不是?」
我笑逐顏開:「大海,你真是一朵解語花!」我又把郁兒的事情告訴他。
大海眼睛一亮:「好,好,太好了,今晚就請郁姐姐吃飯。」
我不解,大海真是狗頭軍師,又給我分析道:「展雲弈許多情報都出自郁姐姐之口,我們就利用她傳遞寧清將來B城陪你補過蜜月,如果刁難策劃是展雲奕的意思,他肯定馬上指示一路綠燈放行。」
當晚,我們請郁兒吃飯。順便告訴他我的老公如何如何,我們的感情如何如何。大海在一旁添油加醋,說寧清怎麼體恤我,反正策劃方案需要改動的地方還多,乾脆跑來B城陪我工作,順渡蜜月云云。
郁兒這顆試金石一試就靈,第二天,策劃全面敲定。
和大海走出雲天,外面天上飄起了雪花。大海搓搓手對我和小王說:「走,涮羊肉去!」
記得第一次吃北方的涮羊肉時我特別驚奇。就一鍋白開水,放兩片姜,兩段蔥,一個香茹,兩隻蝦米?我感嘆北方人伙食糙得太不精緻。又聽說過滿漢全席如何豐盛,看那些裝菜的盤盤碗碗就能看飽,真是兩種極端。
小王是第一次吃涮羊肉,看著一碗麻醬皺眉,指手畫腳比劃半天,老闆才弄懂他要香油碟子,我和大海忍住笑不作聲,過了會兒,老闆再端來北方的油潑辣子,小王傻眼呆住。
我和大海才放聲大笑起來。大海笑著說:「我們來北方都有過這麼一出,沒事,習慣就好。」
舉杯慶祝完工大吉。三人說說笑笑走回賓館。剛走上台階,我聽到奕在喊我。我回頭。
他終於還是出現了。
大海保護性地走到我面前。
奕笑了,雙手插在兜里慵懶自若:「子琦,我還算是你的親人吧?我來祝賀你成功嫁人。可願和我談談?」
大海介面:「沒什麼好談的,子琦,我們回去。」
奕神色不變:「子琦,這幾年你變了很多,人大了,有自已的主見了,我很放心。不談就算了,以後接觸的時候還多,天地和我們是合作夥伴不是嗎?」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弈今天太溫和,我有些不習慣。談談也好,他說的對,以後接觸的時候的確多。我說:「就在賓館咖啡廳坐會兒好嗎?」
我選這裡還是心虛,一有問題,大海總可以及時趕來。
「子琦,結婚好么?」弈笑著問我。
我心一跳:「不錯,寧清人很好,寧家對我也好。」
弈,你怎麼不生氣?不板著臉?他越笑得淡定,我就越發不安。我撓動著杯子里的咖啡頭埋得更低。
「你把頭埋著幹嘛?心虛了?害怕了?」奕說。
我馬上抬起頭,正對著他好笑的眼睛,我不服氣地說:「還不是怕你,你總是這樣說一不二,要我這樣要我那樣,受不了。」
奕嘆了口氣:「我給你壓力了是么?子琦。我給自已壓力了,忍不住也給你壓力了。我一直在想,是我錯了,我怎麼能不讓你飛?你是山裡的鳥,進了籠子就沒了生氣。你走後我想讓你過你想過的日子,一心想把家族的事處理好,給你最寬鬆的環境。所以四年來我都沒來找你,我以為四年時間可以了,我再見到你時,你自信迷人,我怕我再放手,你就不是我的了。我忍不住想要你回來,我想你也該回來了。可是,剛找到你,你就嫁給了別人。你這樣怕我嗎?你這樣不想我和在一起嗎?你甚至都不怕我的威脅,說嫁就嫁。」
奕的聲音平平,可是我卻能感覺到他在痛。只有痛極才會痛定思痛吧。
什麼時候起,弈會認為自已是錯的?他的霸道和強勢在這一刻都消失得乾乾淨淨。這樣的弈是我許久沒有看到過的。恍惚中他還是那個對著我寫下滿紙溫柔蜜語的人。我記不得他發怒記不得我們吵架,記不得那些傷痛曾經發生過。眼前是我深愛的弈,愛我的弈。
我輕聲說:「對不起,弈,我不是故意要傷你的心。我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的,你要早這樣對我說,我就不會跑,不會離開你。」
我看到奕的眼睛亮了起來,我忍不住想告訴他這個婚姻是假的,可是,想想寧清,我怕我一說,弈會馬上讓我回到他身邊,我怎麼對得起寧家?結婚還不到一個月,媳婦就走了。
我心裡在說,奕,你不逼我,我們好好來,我們以後還有大把的時間,你等我處理好與寧清的關係,我一定來找你,一定來。我的心突然放鬆,我原來是這樣捨不得他,他還沒朝著我勾手指頭,只溫柔一笑,我就會飛奔而去。此時我的臉上肯定帶出了幸福的笑容。
「子琦,你真的愛上寧清了嗎?你笑得如此,快樂。」奕慢慢說。
我該怎麼回答?我正盤算著怎麼對他說才好。奕聲音冷了下去,像冰一樣冷:「我想留你過年,你就把寧清拉來渡蜜月,在這裡,讓我看著你們蜜月?前一天信誓旦旦保證不會嫁給別人,我前腳一走,就馬上舉行婚禮,你讓我怎麼信你呢?嗯?」
我張嘴想解釋。奕搖了搖頭:「我說過的話,你全都忘了?都忘了是么?我真不想再對你發火,我不想看你哭,子琦,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的眼淚。」
「你聽我說……」
弈緩緩站起身,走過我身邊:「子琦,你一向遇強則強,忍不住地想要去征服,又怕傷著你,可惜我呵護備至的花兒卻叫別人摘了去。再見了,子琦。」
他根本沒有讓我有解釋的機會,說完掉頭就走。
我一個人坐在咖啡廳里落淚。弈說再見了,四年前我也對他說再見。是真的再見了?我突然跳起來,我想對弈說是那是假的婚禮,讓他給我時間,讓我處理好事情。我不能沒有他。我急急跑出去,弈早開車走了,我跑出了賓館大門都沒能見到車影子。我拿出電話打給他,奕懶懶的聲音傳來:「子琦,我們的話已經說完了,不管你是什麼原因嫁給寧清,是我的錯也好,都不重要了。」說完掛掉了電話。
我想告訴弈原因,他說不重要了。他說都不重要了。就算是假的婚姻,他也覺得不重要了。那我還說什麼?
我又能說什麼呢?因為他一個改變,我就直直地告訴他一切,我怎麼能不顧寧清呢?兩年,答應了寧清兩年呢。
雪花如慢鏡頭般緩緩落下,悲傷無法自抑。我伸出手,揚起臉,分不清是雪還是淚在臉上一片冰涼。我真的沒有機會和弈牽手走完長街,在這落雪時節,我和他終於成了比陌生人還要難堪的關係。
眼見她人嫁了,眼見他人走了。眼見這一世牽拌都成雪落般寂靜。
人有時候是不能走錯一步的,錯了容不得後悔,容不得重來。我自己做的事情,做的決定,註定我永遠的失去了他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