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身份
清脆的鈴鐺聲在拜殿內響起,毛利蘭放下手中鈴鐺深深鞠躬兩下,然後將手掌舉至胸口前,雙手張開到與肩膀同寬拍手兩下后合掌低頭。
看著她虔誠參拜的模樣,一旁閑散的倚靠在神柱上的安室透垂首淡淡道:「這個世界上可不存在什麼神!無論你怎麼聲嘶力竭的祈求,它也不會對你露出一絲憐憫。」
毛利蘭放下雙手,接著再深深鞠躬一次,轉身溫柔的望著他:「正因為不存在,才更需要神這樣的存在啊!寄託各種思念、希望、信仰、情感……在絕望中尋覓一絲希望,神就是這樣的一種存在啊!」
安室透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垂下手臂轉身往外走去:「真是奇怪的女人!」
女人!毛利蘭臉頰一熱,追上他的腳步,皺起小臉不滿道:「不要女人女人的這麼叫。」
「地獄……」安室透在御神木樹下停下腳步,伸手撫住粗壯的樹榦,抬首望向茂密的枝葉中延伸的天空:「我曾去過地獄……」
翻飛的樹葉在風過後悄然落定,安室透轉身望著身後露出悲傷神情的女孩,勾出一絲笑容,他的嗓音溫柔的就宛如是天邊的白云:「這個世界早已醜陋不堪,我所見之處皆是灰暗一片,真正讓我看到美麗的是自你眼瞳里映出的世界啊!」
寂寞的眼神,悲傷的笑容,失去色彩的語調,一股疲憊感正來自他呼吸深處那個最軟的角落瀰漫開來……這個男人有著斷絕一切外物的冷峻,獨自承受著,悲鳴著。
可憐的男人……
或許她該伸出手臂去擁抱他,如果她身上的溫度可以分給他的話,再多她都願意。
「抱歉,我又說奇怪的話了。」安室透收回目光,背靠著樹榦,雙手插進褲袋,轉眼間他又變回了那個頑劣嚴整而又冷傲的Bourbon。
「沒有。」毛利蘭走到樹榦前,轉身抱著膝蓋坐下:「奇怪的人說奇怪的話一點也不奇怪。」
聽著她怪異的勸慰,他垂首合上雙眼,勾唇淺笑:「蘭小姐還記得加門初音小姐那次事件嗎?」
恩愛的一對戀人,誰也沒想到會是雙胞胎,命運有時候還真的很殘忍啊!毛利蘭沉默的點了點頭。
「要不是有血緣關係的近親,基因要幾乎一致是不可能的事,以現在的研究來看,無血緣卻擁有同型DNA的人的出現的幾率是4兆7億人之中才可能出現一個這麼低的,以前的唾液鑒定的話頂多也就知道那個人的血型對不對,但是現在的DNA鑒定可以完全準確的判斷出是不是本人了,對,即便那個人改變外形、聲音、性格來欺騙大家,還是會被拆穿。」安室透驀地睜開眼睛,垂眼望向坐在腳邊的女孩:「蘭小姐難道就從來沒懷疑過你日夜思念的青梅竹馬就守在你身邊嗎?」
新一……就在我身邊!毛利蘭陡然直起身子,這半年來她不是完全沒感覺,那種新一就在她伸手可碰觸的地方,只是她越是去注意,自己的身體的某部分,靈魂的深處就好像會跟著痙攣似的,她害怕知道真相,害怕自己還不夠堅強,她能做的只要選擇維持著現狀,靜靜地等待著不知何時能歸來的新一,只要是新一所希望的,她就義無反顧的相信他,即便被欺騙也沒關係。
「看你的樣子似乎也有所察覺到異樣了,真是個溫柔的女孩。」安室透將手中兩份摺疊好的紙張遞給她:「在看這兩份鑒定之前,我勸你先做好覺悟。即便真相再怎麼殘忍,也要勇敢的去面對。若無法做到,那麼從現在起,將我說的話都忘記,起身走下山,回到溫暖和平的課堂中去。」
「說過一遍的話怎麼可以忘記,覺悟么,我早就有了!」毛利蘭伸手接住紙張,彎眼一笑。
雖然她以冷靜的語氣回答了,但是他還得是看得出來她有點勉強。
「是么,柯南他就是新一么……」毛利蘭將那兩份紙張緊緊摟進懷裡,將頭深深埋下。
緩緩流動的陽光,伸手可及,透過翻動的綠葉,山風偷偷留下來過的痕迹。
御神木下,凝固般的寂靜,安室透沉默的注視著緊緊抱成一團的單薄身影,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兩扇淡淡的陰影。
「新一他,一直很努力啊!」宛如被風吹散的花瓣般,她輕輕呢喃著,和柯南一起度過的那些日子一幕緊接著一幕,在無數次遭受危險時毫不猶豫的擋在自己面前的小小身軀;那偶爾間表現出沉穩睿智的稚嫩臉龐;那雙無意間散發著淡淡憂鬱的眼瞳;以及在她失憶時大聲說著我『喜歡你,比這地球人任何一個人都要喜歡你的』的誓言……
毛利蘭緊了緊雙臂,身體好象熱得要融化,由於情緒激動而全身顫抖著,各種複雜的情感在自己的心中激烈地旋轉著,最終化作淚水滾落了下來。
掌心有微微的冰涼,安室透輕輕握住她的手。
毛利蘭用手臂拭去臉上的淚痕,揚起面龐,唇邊漾起一朵微笑,就像春天裡最美的紫藤花:「我沒事,雖然對於柯南就是新一這件事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我相信新一一定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毛利蘭舉起拳頭,皺了皺鼻子,氣鼓鼓道:「那個推理狂,之所以瞞著我是害怕將我扯進危險中的事吧,真是笨蛋、笨蛋、新一大笨蛋……」
她的一舉一動,一撇一笑,在安室透的眼裡都是那麼的鮮活可愛,看著她唇邊的笑容,他似乎聽到了心底花開的聲音,花香在心田肆意蔓延,若明若暗的樹影里,他偽裝下的臉部表情悲傷到無淚。
「如你所說工藤君確實有逼不得已的苦衷。你說的那些都是對的,他隱瞞你也是為了保護你不受到任何傷害,而選擇獨自背負著一切,對,他選擇了一道布滿荊棘的道路。」安室透鬆開手,望著她:「你還記得那日在遊樂場里你遇見什麼人了嗎?」
天邊飄出一絲薄涼的鮮紅,染血的珍珠低聲悲泣著,面露惋惜的行人,懺悔的罪人,以及那兩名神秘詭異的……黑衣人!
「是Gin,還有Vodka。」毛利蘭神色一緊:「難道新一他……」
「那天跟你分別後,工藤君目睹了Gin的交易現場,被偷襲后被迫吃下了組織未開發完全的葯,因而讓他體質發生變化,成為了現在的江戶川柯南。」安室透站起身,迎著風吹來的軌跡:「工藤君早已被牽扯到組織當中了啊!」
收好那兩張紙,毛利蘭的心情變得異常的沉重,就像深溺在水中一樣,窒息的難受。
「只要Gin對你身邊的事稍稍調查,他很快就會注意到柯南這特別的存在,江戶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的這一事實遲早會被他發現。一旦發現,以Gin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放過曾被他肅清過一次的人。」安室透冷冷凝視著她,同時補充了更讓人毛骨悚然的話:「也就是說工藤君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毛利蘭的臉色倏地轉為蒼白,她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塵埃般,茫然無助。
「組織根基深厚,盤根錯節,以你之力是什麼也無法改變的。唯一的辦法……讓你們都能得到拯救的方法……」安室透注視著遠方,心情就像濕掉翅膀的蝴蝶一樣,悲傷不舍的低旋淺回,沉默良久,他微側過頭,一字一字對著她低語著。
山風席捲而上,發出沉沉的嘶吼,毛利蘭瞪大雙瞳,眼神震驚而悲涼。
半個小時候后,帝丹高中二年B組,教室內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
「紫式老師真的要辭職了嗎?」
「啊,辭呈已經交給校方,等你們進級考後就準備離開日本。」紫式千景倚在講桌上,俊美的面龐上始終掛著優雅的笑容:「跟你們相處的這段時間,老師很開心,作為餞別禮,你們英語可要拿出點成績來哦!」
「是么,要離開了……」園子臉頰一陣火燙,伸手輕觸,竟是淚。
「啊咧?怎麼會這樣?」園子驚訝於自己的落淚,為什麼會有一種強烈的不安聚集在心頭,不僅僅是因為紫式老師的離開,而是更重要的人,對,好像有什麼特別特別重要的人即將消失……小蘭!她下意識的扭過頭,望向不遠處的毛利蘭,似察覺到園子的目光,毛利蘭突然抬起頭來,沖她露出陽光般的笑容。園子不安的心悄然落定,隨即自嘲的笑了笑,真是的,自己大白天的在亂想什麼呢!
課後,毛利蘭率先走出教室外,紫式千景在學生們的簇擁下走出教室,冷冽的紫瞳瞥見不遠處的毛利蘭,歉意的沖身側的學生擺了擺手,移步往毛利蘭走去。
「原來你今天是特意來告別的!」毛利蘭抬眼望向溫文爾雅的人。
「嗯!」安室透露出一貫的笑容,頑劣的像個大男孩一樣,眨眨眼調皮道:「因為有人對我說過大家都很喜歡老師啊,這樣想著,就忍不住特意來跟大家告別,總覺得若是就這麼不聲不響的離開,會被那女孩指著鼻子罵吧,指不定還會受到她空手道的伺候。」
毛利蘭深呼一口氣,清澈溫柔的眼瞳筆直的凝視著他,彎眼一笑:「果然,你是個溫柔的人啊!謝謝你。」
她的笑落在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經歷過這麼多的事,這個少女的笑容依舊溫暖如初,像是有一陣風吹過,心底珍藏的芬芳記憶翻湧而來,安室透抬起修長的手指,隔著冰冷的偽裝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真是個傻瓜,你還沒發現嗎?我所有的溫柔都是以你為中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