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人面桃花》（59）
對峙
只是短短一夜，戚萱便接連被噩夢襲擊，直至沒了任何睡意，起身取來行李箱，想要找一本帶來的舊書看看，卻看到那件二太太送她的衣服，莫名又想到白天的一幕，二太太和那個被隱藏了二十二年的男人被填了井，執行者是席青圖，他親手送了母親一死。
最讓她驚詫的並非這些，而是二太太死前的一句「戚萱，你為什麼背叛我」。
她知道，二太太在死前認定了是她泄了密，她也想不出除自己外，還有誰掌握這個驚天秘密，為何偏偏在她向二太太發出警告后，才出現那封匿名信。
究竟是巧合，還是另一個巧妙的殺局？
不管怎樣，戚萱都無法做出辯解了。
想到這裡，心情倏地沉到谷底，起身取來一包花茶，衝下喝了一杯，稍稍緩解了她沉鬱的心。
一直挨到天亮，簡單吃了些早飯，便匆匆往春爽園去了，好在二太太和高乙死後，席老爺並未追究席青圖，只是將他軟禁在園內，除外人探望，他不能離開園子。
二太太死後第三天，戚萱親自下廚做了些小菜，這是她在女校上學時學的，在和席青圖確立戀愛關係后不久，曾做給他吃過，當時他是讚不絕口。
又讓伍兒帶了些銀錢和吃的，一同隨她去了。
來到春爽園，園門緊閉，待伍兒敲開門后，兩個下人迎出來，戚萱說來探望席青圖，他們將她請進去，她吩咐道：「伍兒，將糕點分給這兩位吧。」
「這是四太太特意吩咐廚房做的，都是新出爐的松子糕，你們平常吃不到的。」伍兒將食盒遞過去，又將十塊銀元分到他們手中。
二人道了謝，便引戚萱去了外廳。
他們過去的時候，席青圖正跪在外廳中間，面前擺著一個火盆，戚萱看了伍兒一眼，她便心領神會和那兩個下人退下了。
戚萱走進去，席青圖沒回頭，顧自燒著紙錢，聽不到他的哭聲，只有均勻的呼吸。
她輕咳了一聲：「青圖。」
他沒回應，繼續燒著紙錢。
「青圖。」
這一次，他終於停了手，緩緩起來，轉過身，淡然地說：「四姨娘大駕光臨，我寒舍蓬蓽生輝。」
「青圖，我知道二太太的事情對你打擊很大，對此我也很抱歉。」
「抱歉？」席青圖冷哼一聲，「你應該是高興吧。」
「我怎麼會高興，二太太出事，這是誰也沒想到的！」
「是我們沒想到吧，這一切都是你的計謀！」
「青圖，你誤會我了。」
「我誤會你？」他冷冷回道，「那我問你，她出事前，你是不是來春爽園找過她？」
「我確實找過。」
「你明明知道她很厭惡你，為何還來春爽園找她，還偏偏選了一個我不在家的日子。」
猶豫片刻，戚萱還是道出了原委：「我之所來春爽園找二太太，是因為我查到她就是當時被引出園子，繼而襲擊我的人的主使。」
「你說什麼，她是主使？」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二太太娘家查一下，看看那裡是不是有一個叫阿碧的丫頭，問她是不是在幾個月前來過席家，還被二太太藏了起來。」
「好，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為何她死前要喊出那一句，你背叛了她，你做了什麼事情背叛了她，你說！」
「我派出去的人對我說，二太太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叫做高乙，但二太太當年被父親強行許給席老爺，她必須嫁過來，那個高乙在她出嫁時也失蹤了，我懷疑她隨二太太來到了席家，很可能被藏匿於某處……」
「你為什麼對她說這些？」
「我只是想要警告她好自為之，並沒有別的意思。」
「沒有別的意思，然後就寫匿名信去瞿管家那裡告密了！」
「請相信我，寫匿名信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還能是誰？」席青圖愈說愈氣，他一把抓住戚萱的雙肩，「整個大院里只有你知道這件事，只有你知道高乙可能隨我娘來到席家，卻偏偏在你找過她后，就出事了，你說，你說啊！」
「青圖，你聽我解釋……」
「你不用解釋了！」席青圖惡狠狠地吼道，「從你隨我回到席家，就心懷不軌，你想要做席家的大少奶奶，想做席家的姨太太，你想攀上高枝，變成鳳凰！」
「青圖……」
「好了，你已經得逞了，你已經和三位太太平起平坐了，你已經榮華富貴享受不盡了，為何還要置她與死地！」
「告密的人真的不是我，這大院中肯定還有人知道這個秘密！」
「你還在拿我當白痴耍嗎，你知道的，這大院就是豺狼之地，誰都想給誰致命一擊，如果真有人知道這個秘密，早就捅出來了，還會等到今天嗎！」沒錯，他的回擊無懈可擊，戚萱無法繼續辯解下去。
「怎麼了，沒話說了吧，都被我說中了吧！」此刻，席青圖沒有其他辦法，他只能，也必須將心中怒氣發泄到她身上。
都是這個女人，他才失去了養育自己二十二載的母親，都是這個女人，他才從高高在上的少爺生活跌落到被軟禁的困境，濃郁的悔意從體腔深處翻湧而出，他只感覺胸中憋悶，然後重重吐了出來。
他跪倒地上，整個世界忽然旋轉起來，戚萱也被徹底擊敗了，她蹲坐下來，試圖將他攙起來，卻被重重擋開：「滾開！」
「青圖……」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他低著頭，喘著粗氣。
有些傷口永遠都會存在，一輩子就那麼裂開，不能癒合了。
戚萱抽泣著，慢慢站起身，轉身離開了。
兩個曾經彼此傾慕，依靠，互相承諾的戀人，在經歷了一場場暴風雨之後，終是分崩離析，站到了彼此憎恨，對立的位置上。
傷害，成了愉悅自己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