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人面桃花》（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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酈鎮地處江南，即使進了初冬，也不會讓人感覺寒冷，只是大院中鮮花少了大半，顯得有些空蕩落寞。
二太太被填井一事已過去一月有餘，大院中人，主子也好，僕人也罷，都不再提起了。
席青圖也被解除了軟禁，只是精神狀態還是很差，他向席老爺提出，想去鎮上花茶鋪子柜上做事，席老爺沒有猶豫，一口答應了。
看著席青圖拎著兩個皮箱離開，戚萱不禁有些傷感，伍兒提醒道：「四太太，我們是不是要回去了。」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轉轉。」
伍兒應了聲，先回去了。
一時心煩，也沒想到合適去處，只得去了席青妤那裡，她過去時，丫頭銀雀正在收拾茶具，戚萱見狀，問道：「剛剛有客人來嗎？」
席青妤淡淡地說：「我這個地方，平日里難得有人來，這一上午卻來了兩個貴客。」
戚萱一猜便知是席青柏來過了：「他來過了？」
「他也是閑來無事才過來坐坐。」
「他最近好嗎？」戚萱微微頜首，撿了一塊點心，放進嘴裡。
「還是老樣子，他還說起你來了。」
「說起我？」
「也沒什麼，只是說好久沒見到你了。」
「若不是聽說青圖搬出去了，我也不會出來。」
「青圖搬去哪了？」
「他找到老爺，說想去花茶鋪子柜上做事，換個環境或許對他也不錯。」
「看樣子，你心裡還是放不下他。」
「放不下放得下都得放下。」見戚萱精神很差，席青妤便讓銀雀切了些水果。
「雖然過去一段時間了，我還是在想舉報二太太屋內藏人這件事。」戚萱將事情前後講了一遍，席青妤也覺得蹊蹺：「青圖說的沒錯，不管誰掌握了這個驚天秘密，大太太或三太太，恐怕早捅到老爺那裡去了，若是與你前後發現的，也不太可能，畢竟二太太也是做事縝密之人，從她精心挑選丫頭遠赴酈鎮執行殺害你的計劃，她能藏人藏了二十二年不被發現就有體現，偏偏在你發現這件事情后被捅了出來，這說不通的。」
「除我之外，只有傭人小旭知其一二。」
「小旭是孔雀的弟弟，人很可靠。」
「所以我才想不通，這到底怎麼回事。」
「算了，不要想了。」席青妤提醒道，「與其為那些事情憂心，不如為自己的將來打算。」
「將來？」說到這個話題，戚萱一時頗為感慨，「曾經我以為隨青圖來到這裡就是將來了，現在看看，這裡並不是我的終點，我想離開，卻始終下不了決心。」
「是因為還有留戀的人吧。」席青妤一語道破戚萱心中所想，她沒答話，也未拒絕，只是淡淡地笑笑。
二太太屋內藏人的事情縱是被百般封鎖，卻還是一點一點滲了出來，來花茶鋪子的這幾天，雖然柜上的人還是一如往常的「二少爺」相稱，卻少了那些恭維和敬畏，幾個老掌柜甚至指使他做起事情。
往日里，幾個要好朋友也都對他避而不見。
席青圖很失落，但他提醒自己，愈是這種時刻愈要忍耐，他必須耐心等待，等待復仇的機會。只是他沒想到，這個機會很快就到了。
離開席家半個月後，席青圖忽然接到鎮長洪雲海的邀請，說晚上在雲上月酒樓二樓設宴，他有些不敢相信，在這種人人都避他不及的時刻，洪鎮長卻要請他吃飯。
這其中必然藏著什麼玄機。
換了一身乾淨衣服，準時去雲上月酒樓二樓的包廂，他過去時，洪鎮長已經早早等候了，見他來了，笑臉迎道：「青圖啊，你可算來了，真是給你洪叔叔面子。」
席青圖畢恭畢敬道：「洪叔叔，快別這麼說。」
洪鎮長依舊笑盈盈地：「快坐，菜都要涼了。」
席青圖入了座，面對一桌子豐盛飯菜，不禁有些傷感，自母親出事後，他便再也沒有吃過這樣的飯菜，即使來了鋪子，也只比夥計們多個肉菜罷了。
見席青圖不動筷，洪鎮長招呼道：「青圖啊，吃菜吃菜。」
席青圖乾澀一笑，順勢夾了兩口青菜，洪鎮長則道：「聽說你來鋪子了。」
「是，來鋪子里找些事情做。」
「不錯，年輕人嘛，總要有一技之長。」洪鎮長話鋒一轉，「你母親的事情我也聽說了，節哀吧。」
「您今天找我來是不是有什麼事？」沉默片刻，席青圖才道。
「瞧你說的，洪叔叔沒事就不能請你吃飯嗎？」洪鎮長佯裝苛責道，「不過你還別說，我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找你。」
「您說。」
「那我就有話直說了。」洪鎮長滿臉笑意，「我可以幫你擺脫現在的困境，助你重新回到席家。」
「什麼？」席青圖驀然一驚，「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為何暫離席家來柜上做事，你母親的事讓你在席家失去了靠山，你繼續留在席老爺身邊，只會加重他的疑心，暫離席家不過是你的緩兵之計。」洪鎮長輕啜了一口酒。
席青圖乾澀一笑，他沒想到洪鎮長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
「依我看來，如果沒有一個強大外力推動，你根本無法再次回去，最多就是過一輩子衣食無憂的日子罷了。」
「一輩子衣食無憂的日子也不錯。」縱然席青圖心中對洪鎮長的話充滿幻想，嘴上仍舊死守。
「你真這麼想嗎？」洪鎮長笑道，「你就這麼甘心被那個老東西還有席青柏趕出席家，一輩子這麼窩囊的活下去，甚至連害你母親填井之仇都不報了？」
洪鎮長的話徹底擊中了席青圖的軟肋，他倏地抬眼，目光中滿是殺意。
「看來，你是不想嘍！」
「您剛才說能幫我重返席家，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不僅可以幫你重回席家，還能助你坐上當家人的位子。」
「做當家人？」
「是的，你就是下一任的席老爺。」
「我聽不懂您的意思。」
見席青圖來了興緻，洪鎮長笑盈盈密道：「不著急，我們先喝酒，喝酒。」
推杯換盞之間，見席青圖的情緒逐漸平復，洪鎮長才道：「青圖啊，若要你重返席家，恢復原有的一切並非難事。」
「還請洪叔叔指點。」
「我可以將洪棠嫁給你，你娶了洪棠，那老傢伙自然會給我幾分薄面，讓你再回席家，到時候你就能繼續做你的二少爺了。」
「把洪棠嫁給我，這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你的舊情人都已經嫁給那老東西了，你又無婚約，我當然可以將女兒嫁給你。」
「可洪棠她……」
「你怕她不同意是嗎？」
「是的。」他點點頭。
「放心吧，有我這個當爹的，她什麼都會答應。」洪鎮長頓了頓，「再說，在你沒帶那個女子回來之前，我就同二太太說起過你與洪棠的婚事，洪棠那丫頭也挺喜歡你，只是你帶了女朋友回來，她一時不能接受，故意找茬，和你大吵一架，你別放在心上。」
聽了這番話，席青圖稍稍鬆了口氣：「您剛才說的，可助我坐上席家當家人，這恐怕不太可能吧，老東西一直疼惜席青柏，將來勢必會將當家人位子交給他，就算我重回席家，也沒什麼勝算了。」
「年輕人要敢想敢做。」洪鎮長似乎胸有成竹，「我有一個計劃，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願聞其詳。」
「依我看來，你要坐上席家當家人位子並非難事，只要除掉老東西和席青柏便可。」
「除掉他們？」
「如果你要成事。」洪鎮長微微頜首，「必須除掉這兩個絆腳石！」
「您繼續說。」
「首先是老東西，他是你最大的障礙，我聽他身邊的傭人說，一個月後，他要去一趟上海，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在路上剷除他，到時候傳一個死訊到席家，席家勢必大亂，人心惶惶，你可以亂中取勝。」
「可這麼做很危險，如果被他發現……」
「這個你大可放心，我做事一向縝密，出不了岔子，只要他出了席家大門，就是踏入鬼門關了。」
雖是這麼說，席青圖還是有些猶豫，畢竟席老爺是他父親，又養育了他二十二年，如今他卻要弒父奪位。
「怎麼了，心軟了？」
「喔，沒有……」
「你想想看，這些年他是怎麼對待你和席青柏的，在他眼中，你永遠只是備選而已，最重要的是他殺了你母親，還讓你做執行者，這些仇恨，你都不想報了嗎！」
洪鎮長的話又撩起了他心中的恨意，他不再猶豫：「好吧，我都聽您的。」
「這就對了。」
「恕我冒昧，您為何這麼不遺餘力的幫我？」
「既然你這麼問了，我也明人不說暗話。這些年，我和席家關係不錯，一直想要同席老爺合作做花茶生意，說白了就是想從中分一杯羹嘛，畢竟錢這東西，總是越多越好！」
「我也聽老爺提起過。」
「只不過他太吝嗇了，始終不願意讓我參與其中，我想借你坐上當家人的位子，讓我暗中入主席家，到時候我們利益均分。」
「可您是鎮長，已經有足夠財富了。」
「現在世道這麼亂，什麼東西都靠不住，只有攥在手裡的錢才最可靠。」洪鎮長繼續道，「怎麼樣，願不願意和我達成聯盟。」
一無所有的席青圖唯有緊緊抓住突然拋向他的救命稻草，想要重回席家，想要坐上當家人，掌握席家，必須同洪鎮長結盟。
「好，我願意！」